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遛狗
周五的放学时分,总带着一种别样的轻松与雀跃。平水一中规定周五不用上晚自习,这对于被学业紧绷了一周的学生们来说,无异于一场小小的解放。铃声一响,林窗窗就像一只出笼的小鸟,几乎要飞起来,她动作迅速。等快从李龙飞车上下来的时候,对着还在车上的陈之扔下一句“我先走啦!”,便脚步轻快地冲出,将陈之甩在了身后。
她几乎是跑着回到了陈之家所在的别墅区。推开厚重的铁艺大门,脚刚踏进前院,一个白色的毛茸茸身影就像个小炮弹一样,“嗖”地一下从狗屋里冲了出来,精准地扑到了她的腿上,尾巴摇得像个小风车,嘴里发出“呜呜”的兴奋哼唧声。
是万岁!陈之家的那只比熊犬。
林窗窗被它这热情洋溢的欢迎仪式逗得笑的不行,弯下腰,伸出手摸了摸万岁毛茸茸的小脑袋。万岁舒服地眯起眼睛,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着她的手心。
“万岁,坐下!”林窗窗试着发出指令。
刚才还兴奋得直蹦跶的小比熊,立刻乖乖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着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她,吐着粉红色的小舌头。
“握手!”
万岁又乖巧地抬起一只前爪,放到了林窗窗摊开的手掌上。
林窗窗笑的不行,用手摸了摸万岁,命令它坐下它就坐下,握手它就握手。这只名叫万岁的比熊已经两岁了,聪明得很,1岁的时候就听得懂人话了,是全家人的开心果。
就在林窗窗蹲在地上和万岁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陈之也背着书包,迈着长腿不紧不慢地走进了院子。他看了眼和狗玩得开心的林窗窗,脸上没什么表情,径直走向门口。
放学路上时,丁淑华给陈之打了个电话,说她和陈丰勇公司临时有要紧事,晚上都不在家吃饭了。而且家里的保姆王素心王姨,因为女儿结婚,也请了几天假回老家了。丁淑华在电话里嘱咐他们,晚饭要么自己动手做点,要么就出去吃,注意安全。
进了屋,林窗窗一边换鞋,一边想起一件事,扭头问正在放书包的陈之:“阿之,我们是不是还要去遛万岁啊?”她记得丁淑华说过,万岁习惯早晚各遛一次。
陈之回答:“嗯,先解决晚饭,在家吃还是出去吃?”
林窗窗几乎没怎么犹豫,脱口而出:“在家吃吧!”不知怎的,她有点期待尝尝陈之的手艺,虽然她印象里他好像会做饭,但具体水平如何,还是个谜。而且,在家里吃总感觉更自在些。
陈之听到林窗窗这么说,没什么表示,只是点了点头,回自己房间放了书包,然后便径直走进了厨房。
林窗窗也赶紧跟了过去。厨房宽敞明亮,一尘不染。陈之熟练地系上围裙,开始淘米煮饭。他虽然从三年级就会做菜了,是丁淑华有意培养的独立能力,但动作间依旧带着少年人的利落和一丝不苟。
而林窗窗并不会做饭,属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但她觉得让陈之一个人忙活有点过意不去,还是来到厨房为陈之搭把手,心想洗菜她还是会的。
陈之递给她两个土豆和一把青菜:“把这个洗了,土豆削皮。”
“好嘞!”林窗窗接过,兴致勃勃地开始干活。洗菜还算顺利,虽然弄得操作台上都是水。轮到给土豆削皮时,就有点笨手笨脚了。土豆滑不溜秋,削皮刀在她手里显得不太听话。
她拿起其中一个削好皮的土豆,准备切成块。回忆着妈妈切菜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刀。然而,土豆一滚,刀锋一偏。
“啊!”她忍不住惊呼一声,左手食指指尖传来一阵锐痛。
正在另一边炒锅里热油准备炒菜的陈之,听到惊呼连忙关了火,几步就过来查看情况。
只见林窗窗捏着左手食指,殷红的血珠正从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里渗出来。她疼得眼圈有点发红,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陈之眉头微蹙,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去客厅拿了家庭医药箱过来。他拉着林窗窗到水龙头下,用流动的冷水轻轻冲洗伤口,冲掉可能存在的细屑。然后让她在餐厅的椅子上坐下。
他打开医药箱,动作熟练得像做过无数次。先用棉签蘸取碘伏,帮她消毒,碘伏触碰到伤口带来轻微的刺痛感,让林窗窗下意识地缩了缩手。陈之的手稳稳地固定住她的手指,他的指尖微凉,触感却很稳定。消毒后,他又挤了一点白色的抗生素软膏,涂抹在伤口上,防止细菌感染。最后,撕开一张创可贴,用创可贴贴住伤口部分,动作轻柔而精准。
弄完陈之总算松了口气,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紧绷的下颌线松弛了一些。就听到林窗窗用带着点鼻音的声音说:“谢谢你,阿之。”
陈之还是一个冰块脸,收拾着医药箱,回了句:“没事。”
他把医药箱放回原处,然后回到厨房,看了一眼案板上那个只切了一刀的土豆和旁边等待下锅的青菜,对还坐在餐厅、对着自己手指头吹气的林窗窗说:“你去外面等着吧,这里我来。”
林窗窗听话地去到外面等吃了。这次她没再逞强,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看着厨房里陈之忙碌的背影。他重新开火,热油,下菜,翻炒,动作流畅,有条不紊。厨房里很快传出了诱人的饭菜香。
过了一会,陈之就端菜过来了。因为是两个人吃,只做了四盆菜:青椒炒肉片,番茄炒蛋,蒜蓉青菜,以及那盘带着林窗窗“血泪史”的酸辣土豆丝。
饭菜摆上桌,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等陈之落座就可以开吃了。林窗窗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土豆进嘴里。土豆丝切得粗细均匀,酸辣可口,非常爽脆。香气萦绕在她嘴里,好吃的不行。
“哇!好好吃!”她眼睛亮了起来,叫陈之也快尝尝。
陈之依言尝了一口土豆,表情没什么变化。
林窗窗好奇的问:“好吃吗?”
陈之面无表情:“好吃。”
林窗窗看着他这副淡定的样子,忽然起了玩心。她笑的意味深长,用筷子指了指那盘土豆丝:“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好吃吗?”
陈之抬眼看她,配合地问:“不知道。”
林窗窗扬起下巴,一脸骄傲,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因为这土豆是本大王亲手切的!” 她特意晃了晃那只贴着创可贴的手指,仿佛那是什么光荣的勋章。
说完,她自己先被这个说法逗乐了,仰头露出洁白的牙齿,咯咯地笑了起来,连发梢都随着笑声轻轻颤动。那笑容明媚又带着点傻气,极具感染力,仿佛让整张餐桌都浸满了青春的欢愉。
陈之看着她笑得毫无形象的样子,深邃的眼眸里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消失。他低下头,扒了一口饭,只回了一个字:“嗯。”
林窗窗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但他这反应也在意料之中。她继续开心地吃饭,觉得这顿由伤患参与制作的晚餐格外美味。
她吃完饭后打开冰箱本想吃车厘子,拉开水果抽屉,没想到已经被她吃完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保鲜盒。
她有些失望地关上冰箱门,从厨房走到他面前跟他说:“阿之,车厘子没有了。”
陈之嘴里还吃着饭,等咽下去才回她:“等会出去的时候买点。” 他们还要遛万岁,正好可以顺路去小区门口的超市。
林窗窗眼里亮晶晶的,有水一般,听到他这么说,立刻阴转晴,她点点头:“嗯!”
等陈之吃完饭,休息了片刻,便起身给万岁穿上胸背带,再系上牵引绳。两人同狗一起出了门。
此时,天色渐晚,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已沉入地平线,墨蓝色的天幕上开始点缀起稀疏的星子。小区里的路灯开着,发出暖黄色的光,不算暗,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陈之牵着万岁,万岁兴奋地在前面小跑着,不时停下来嗅嗅路边的花草。而林窗窗在陈之旁边一起走着,晚风轻柔,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裙摆,带来一丝凉爽。
两人一狗安静地走着,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然而,危险往往发生在瞬间。
当他们走到一个路口,正准备拐弯时,前方一辆摩托车快速的飞驶过来,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车速极快,几乎是贴着人行道的边缘冲过来,眼看就要撞到正走在靠外位置的林窗窗!
一切发生得太快,林窗窗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一股带着汽油味的风猛地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陈之眼疾手快地把她拉到自己怀里!他用的力气极大,林窗窗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向他。
“怦”的一声,是林窗窗的额头撞到了陈之的胸口,发出一声闷响。同时,那辆摩托车几乎是擦着陈之的后背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吹动了他们的衣角。
“好痛。” 林窗窗被撞得眼冒金星,额头上传来痛感,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心悸。
惊魂未定的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碰到陈之的余温,和他身上淡淡的、清爽的气息。她呼了一口气,心脏还在狂跳,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还好没撞到。”
她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撞上了那辆摩托车是什么后果。心里无比庆幸也无比感谢陈之。要不是他反应快,后果不堪设想。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陈之的衣袖,仿佛这样才能确认自己是安全的。
陈之在她撞过来时,另一只手下意识地环住了她的肩膀,形成了一个保护的姿态。直到摩托车远去,他才松开手,但眉头紧锁,目光追随着那辆早已消失的摩托车,脸色不太好看。他低头看向还抓着他衣袖、脸色有些发白的林窗窗,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没事吧?”
林窗窗摇摇头,慢慢松开了手:“没事,就是吓了一跳。”
这个小插曲让气氛变得有些沉默。两人一狗继续走在路上,万岁似乎也感觉到了刚才的紧张,安静地跟在陈之脚边。
走了一段,林窗窗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晚风温柔,路灯将他们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她看着身旁少年清俊的侧脸,想起他刚才毫不犹豫的保护,想起他之前笨拙却细致的包扎,一种混合着依赖、感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情绪,在她心里慢慢发酵。
她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阿之。”
“嗯?” 陈之侧过头,路灯的光在他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脸上染上笑,那笑容在月光和灯光的交融下,显得格外柔软和真诚。她用一种带着点玩笑,却又无比认真的语气说:
“人们总说,三叶草的花语是幸福,四叶草的花语是幸运。我想,如果我是三叶草。”
她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更明显,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望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会是我的第四片叶子。”
就看在你帮我包扎手和救我一命的份上,我的第四片叶子就是你啦。
她在心里悄悄地补充了这句,将那份更深的、或许连自己都还未完全明了的情愫,用这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方式,包裹着,递了出去。
夜风拂过,树影摇曳。陈之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带着笑意的、亮晶晶的眼睛上,那里映着路灯的光,也映着他的影子。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那样看着她,仿佛在分辨她话里有多少玩笑的成分,又有多少是真心。
过了好几秒,在林窗窗以为他不会回应,心跳渐渐加速,脸颊也开始有些发烫的时候,他才缓缓地、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嗯。”
只有一个字,轻得像叹息,融进了夜色里。但林窗窗却觉得,这一个字,比任何华丽的承诺都更让她心安。她重新笑了起来,脚步也变得轻快,跟在他身边,朝着不远处亮着灯的超市走去。万岁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轻松,又开始欢快地小跑起来。
夜色温柔,少年的心事,如同悄然舒展的叶片,在晚风中,发出细微而动人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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