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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电话那头的贺时与静悄悄的,许长龄沮丧地长叹,也是怪自己要逞能,就算被贺时与奚落也是活该,正要开口道歉,那边却问:“这事你爸知道吗?”
“我妈能打电话来,估计就是我爸授意的……”许长龄闷闷地说。
“这样,”贺时与的语气听上去使人觉得事情并不大,“你给你爸先打个电话,姿态放低点!诚恳检讨一下你自己这次的行动,他说什么你都说好,稍后我给你发一份策划书,你发给你爸……等晚上他气消一点了,再探探他口风,如果他还不同意,你让我来说。”
贺时与觉得,这事的关键,在于许长龄双亲的不知情和由此产生的被冒犯感和风险顾虑,并非没有余地可以周旋。
“行不行的?”许长龄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从小到大,她都严格遵循她母亲为她做出的每份规划,不曾忤逆,也就不知道服软迂回的艺术。
“你试试看……不行再说不行的话。”
结束和许长龄的通话,和母亲交代完昨夜定下的计划与安排,贺时与便打开电脑修改《华奈可持续旅游合作试点项目》的策划书,当下需及时、简要、明了地让许父明确项目有利于多方的核心价值。
下午三点,贺时与把修改完毕的策划书给许长龄发了过去。
一直等到将近八点,客房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贺时与打开门,是许长龄带着惊笑喘吁吁地扶门站在外面,“喂,行了!!我爸让我自己跟卞叔叔上门解释!!”
许长龄笑起来很漂亮,笑开了面颊两颗小酒窝,整齐的小白牙齿,一双亮晶晶,宜喜宜嗔的小鹿眼睛。
大约是开门人愕然、凝神、屏息、微笑的微表情超出了那么几毫秒,许长龄登时察觉了,下意识移开目光,后颈连着耳朵根便开始发烧,“你……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三个字已到了嘴边,贺时与才想起这一整日,别说晚餐,连早餐都没吃,“好像还真没有……”
选了一处夜市摊,二人点了一大桌烤肉,又叫了啤酒,许长龄举杯道:“干杯!预祝顺利拿到许可证!”
贺时与笑笑与她碰杯,许长龄喜滋滋啜去啤酒面上的泡沫,大口咬下一块签子上的肉串,咀嚼着道:“我在瑞肯可想这一口了!”
“Chinatowm不是有吗?”贺时与也拾起一串,慢慢吃着。
“不一样的,好多是过油炸的!又贵又不好吃!”
“你都说贵,那些穷学生怎么活……”贺时与低头抿了一口啤酒。
“我也很穷啊,你以为呢,我爸我妈控制我花钱超严格!生怕我学坏,抹黑了我爸……买一只表都得藏着掖着害怕被别人拍到……从来都是坐商务座,头等舱都没坐过几回。”
贺时与笑道:“不是说,女孩子要富养,你爸妈不怕你被黄毛拐走啊?”
“怕啊,我妈最怕了,动不动就突然查岗!我认识谁都要跟她交代得一清二楚!”
“你妈是帮你规划好了,”贺时与颔首,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冒汗的啤酒罐,矮矮胖胖的金属罐,捏扁搓圆很有趣。“看样子,陆烨机会很大。挺好!”她将手中的啤酒罐砰地放回桌面,“看来你俩这份子钱是逃不过了!”
“咚”的一声,桌子被许长龄踹得震了一震,“你这人会不会说话?”许长龄竖着眉毛,“我讨厌被安排,难道你听不出来好歹?!别跟我说这些了,我不爱听!!”
贺时与哑口无言,又再拾起了罐子撇头轻轻笑道:“还说自己不是大小姐呢……也是,谁要当你男朋友,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许长龄嘴上不饶人,“你温柔你贤惠,你心疼他们?都给你吧!陆烨给你!我来出份子钱!”
“陆烨就算了吧,”贺时与想起刘说,“就算要,也是刘说那种比较适合我……”
许长龄放缓了咀嚼,终于擦了擦嘴问:“你喜欢刘说啊?要不要我给你牵个线?”
贺时与戏谑道:“怎么着,你还兼职当媒婆?抽多少佣啊?”
许长龄敛起笑容正要说话,一旁挨上来一个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他握着一杯酒,弯腰展臂搭在贺时与肩头,“两个美女喝酒啊?我是隔壁桌的,一起喝一杯?”
许长龄愕然瞧了那男人一眼,又朝隔壁桌望望,隔壁桌坐了一瘦一秃两个男人,正油腻腻笑着朝这边看热闹。
贺时与没动声色,“我认识你吗?”
“现在不就认识了,你们两个美女在这儿喝酒多无聊,我请客,怎么样?”
“不用了。我们吃好了。”许长龄忐忑站起身,轻拽贺时与的衣裳,悄声道:“走吧……”
贺时与虽不情愿,还是咬牙站起身,拾账单预备去结账。那男人见两人要走,索性歪脖腆肚地举杯挡在许长龄面前,暧昧笑道:“上夜班吧?你们俩在哪儿做啊?这儿我都熟……”
“我们不是!你搞错了,我们不认识你……”许长龄去扯贺时与。
男人瘪嘴扬着下巴,高耸的眉毛推出满满几层抬头纹,“别人敬你酒,就要给面子知道吗?”
贺时与推开酒杯,“我要不想喝呢?”
许长龄忙应和,“不喝了谢谢……”
空气逐渐凝固,男人露出泼皮赖肉的本色,冷笑道:“给你们脸别不要脸!”
贺时与的脸色一沉,许长龄也一时没了对答。
男人又蔑笑着乖张道:“一看就是俩卖的,装鸡毛清高啊?”
此话一落,许长龄登时叫道:“你怎么说话呢!”
贺时与则干脆笑起来,“经验挺丰富啊,你爷花大钱,你爸花小钱,到你这一代,已经进化到拿着一杯马尿白嫖了!你应该给你爷爷当爸爸,让你爸爸给你当孙子!”
许长龄闻言忍不住噗嗤一笑,周遭围观的也零零碎碎笑起来,男人恼羞成怒,举起杯朝许长龄兜脸一送,许长龄下意识闭目侧过脸,再睁开眼时,冰凉的酒水已顺着脸滑下前襟,胸前的半片衣服立时变了半透明。
贺时与火了,拾起桌上自己没喝完的半听酒,扬手泼了男人一头一身,半听没尽兴,又拾起许长龄那半听,等不及撒完,便狠狠朝他脸上一掷。“你特么才是给脸不要脸!”
四周已围观了无数双眼睛,男人抹了一把脸,回过神来就要扑上前扯贺时与的衣裳,男人的同伴怕惹事,一把拦住了,“都消气消气!”老板闻声远远赶来,挡在中间一面给许长龄贺时与含笑递话说“喝醉了……对不起对不起!”一面赔着笑对男人说“都别烦躁,这顿我请了,消气!”
贺时与取出钱包,丢下几张大票,对许长龄说了声“走”,便结伴离开。
走不多时来到车站,便被一辆疾驰而来吉普车挡住了去路。
车子来势汹汹,险些刮倒了许长龄。
贺时与扶着惊魂未定的许长龄正在问要不要紧,车门开了,方才半醉的男人从车上跳下来,不由分说一把扯住了贺时与的头发。
四周等车的乘客霎时一片骚动,许长龄惊叫着撕扯住男人的衣衫,“你干嘛,放手!!”
男人本想趁机抬腿往贺时与身上招呼几下,不料半途杀出个程咬金,又是扯衣衫又是踹屁股,正在“放手对付身后的”还是“继续对付眼前的”两个选择之间徘徊。
贺时与道:“喷他眼睛!”许长龄一下被提醒了,掏出了“口清新”就去抓男人的衣领,贺时与趁着男人分神松懈,突然抓住了男人的双臂,勾膝照裆便是一下,男人“嗷”的一声,松开了手。
贺时与被他拽得一肚子火,左右一瞧,手边并无趁手的东西,抓起手机,便往男人的头脸上招呼。连砸了几下,男人伸出手来要抓贺时与的脸,许长龄见状,扎着双手慌忙上前,计算着空档,瞄准了男人的旧伤患,又是狠狠一脚。
这回男人彻底疼得跪趴在地上,贺时与趁机便上前一顿腿脚招呼。起初男人还在蹬腿乱踹,谁知这两名小姑娘眼疾手快,身法也灵活,没被他占到多少便宜反倒招来许长龄抡起皮包一阵狂风暴雨毫无章法的毒打。
四周密密麻麻围满了人,连公交车都放慢了速度看热闹,路上的行人看戏的看戏,录像的录像,人们交头接耳讨论着事情发生的经过,窃窃评判,目睹全程的热心路人提示:“别打了,报警了,有警察来了。”
警车已堪堪到了对向马路,贺时与才一再按住了还在疯狂抡包猛抽的许长龄,“行了,行了。”
毫无悬念,三人被一起请进了警局。因在公共场合互殴,扰乱公共场合秩序,全体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需拘留外加罚款。
鼻青脸肿的男人扯着喉咙要找律师告贺时与和许长龄,又叫嚣:“别以为这事完了,没完!不止你俩,我还要找检察院!把监控证人都找出来,走着瞧!凭什么,是这个疯狗一样的娘们拿手机砸我,我正当防卫怎么了,难不成给她们给打死?一个也别想跑!”
“你叫什么?人家不理你你还醉驾追着人家打!”训斥完那边,警察转过脸说:“你们两个小姑娘也真够狠,人家都已经被打趴下了你们还在打!”
许长龄不忿,“是他骚扰我们在先,被拒恼羞成怒开车追撞我们在后!这人的精神状态正不正常都存疑了,不把他打倒,他万一进一步用过激的什么手段威胁我们生命安全怎么办?我们纯属自卫!”
警察长叹口气道:“现在很明显他人已经受伤了,你看看你们俩,你觉得有说服力吗!还要再缠吗,再继续下去,不仅会加重对方伤情,还要承担法律责任,这点你们自己考虑清楚,看是道歉协商一个赔偿,还是怎么样?”
“官司奉陪到底,赔钱是不可能的。”贺时与补充。
“就是!”许长龄附议。
“可以。你们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行!”警察觉得现在的小姑娘不知轻重,不懂法气性又大。动不动就说要找律师,律师是那么好找的吗?莫说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找法律援助,就算知道,也不是什么情况都可以找,找了大多不顶事,自己找律师又贵,输了官司还得付律师费……费钱费时费力,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话是说出去了,然而贺时与确实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这里人生地不熟,找律师也得至少等一天,只能跟她妈妈说,指望她妈妈托人脉看今晚前能不能把两人先弄出去。
“没事,我给我妈打电话……”贺时与悄声对许长龄说。
许长龄便向她递了一个眼色,摇头道:“你等我……”
不多会儿,许长龄的电话就打完了。放下电话,许长龄便要申请行政复议。
贺时与看了一眼向她暗自点头的许长龄,微微抿起嘴唇。
两个女孩小声说大声笑,倒教对面的男人开始犹疑不定,不时偷觑二人着犯狐疑,拿不准这两人什么背景。
果然,不出三盏茶的功夫,就赶来一名提公文包的中年男人。顶着众目睽睽,在男人的谩骂与质问声中,悄无声息地带走了两人。
二人出了警局坐上车,贺时与靠在后座沉沉松了一口气,“行了,这我就不用找我妈了,可以直接交给我这边的律师处理后面的事。”
许长龄扶着副驾的椅背,在男人耳边道:“席叔叔,刚那个人他说他也要申请暂拘!你跟他们局长说,别放他出来!关他几天!!”
“放心,他们有数的。”席律师安抚道。
许长龄抱起胳膊,“关他几天便宜他了!”
贺时与笑道:“也没便宜多少,你也真够狠的,警察都来了你还打?”
“够你狠,你让我喷他眼睛!”
“我那不是分散他注意力么!”
“是不是你先踹他裆的?”
“啧,说得好像你没踹似的?”
见两个小年轻在后座叽喳不停,副驾的男人道:“虽然这就是个小事。但以后还是得注意着点!太高调了对你们二位漂亮小姐姐也不好。”
“叫你低调点,听见没有?”贺时与拆台道。
“你没份吗?”许长龄和她斗嘴。
“长龄,你给你卞叔叔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吧……”席律师稍稍别过脸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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