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他自一为是

　　陆远不打算再刺激陆修言，他一言不发的沉默跪下。

　　这在陆修言眼中更加刺眼，他儿子的手臂都被划破了，还跪在茶杯碎片上。
　　哼，陆修言冷笑一声“卖惨是吧？”用这种方式逼他就范，根本不可能！

　　“父亲，在之前我就就和你说过，我已经长大了。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知道你终归是为我好的。”这话算是陆远的肺腑之言。

　　陆修言咬着牙，讽刺道“知道是为你好，那就应该好好听着，我已经答应你可以让你和陆成出去，你为什么还要拜师，你就这么不愿意待在这个家吗？”

　　“我已经长大了。”陆远又重复了一遍，“你对小远的爱太重了，重到我变成了你的累赘。”陆远生下来的那一刻，陆修言就为他耗尽心血，太累了。

　　“我没有！”陆修言激动起来，他俯下身捧起陆远的脸，瞪着眼睛在陆远耳边一字一句的说“我没有认为你是累赘，你不是，听明白没，你不是！”

　　陆远抬起头，他很罕见的温顺的蹭了蹭陆修言的鼻子，这一举动让陆修言再也把持不住，他把陆远扯倒怀里，不住的揉着他，像是要把他揉进心里一样。“我只有你了，别这样。”那声音夹杂着的是一丝哀求。

　　“可是，我还是很想成为你的依靠啊。”陆远埋在怀里，闷闷的说道。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抑制不住的悲伤和后悔，复杂的情绪喷涌而出。

　　陆修言愣住了。

　　“但是啊，言言，我也可以成为你的依靠啊。”久远的记忆被唤醒，在陵水尊者种的桃花树下，好像有谁趴在树上，许下了同样的诺言。

　　“我真的只是想让你偶尔也依靠一下我，别硬撑着啦。”那人拂去陆修言脸上的泪水，笑着说道。

　　时间漫长，陆远靠在陆修言的怀中，就像希望时间能够停止在这一刻，半晌，陆修言轻轻将他推开。

　　“你自己拿主意吧，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能给你兜得住。”他摸着儿子的头发，默认了陆远的选择。

　　陆远却有些不舍了，他握着陆修言的手，不想放开。

　　“顾怀人品能力都是信得过的，你拜他为师能学到很多。”陆修言笑着拍了拍陆远的肩膀，“去吧，既然要拜师，礼节一样不能少，我这就把拜师礼备好送过来。”

　　陆远点头，起身推开了门。

　　大厅里还在检测，但只有陵水尊者坐在下面，顾怀不见踪影。他转过头，走廊的尽头，有一人抱剑站在窗前。此时已经是傍晚，血红的太阳照在他的侧脸，清冷的仙人喉结滚动，他对着陆远道“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里夹杂的感情太复杂了。

　　陆远不由自主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师尊。”少年低头乖乖喊了他一声。

　　顾怀没有回应，他只是提起陆远的胳膊，划出的血痕已经干涸凝固，顾怀从袖中拿出膏药，用白布一圈一圈将陆远缠住。

　　挺好，陆远想，连日来穿越带来的不安感在陆修言的怀里和顾怀的手中消散无形。

　　顾怀看着面前的人，一寸寸的卸下了防备，露出无害柔软的一面。包扎结束，顾怀又用手抹去陆远脸上最后一丝血痕。

　　“今日，你就可以随我在玉鉴山住下，你要带的东西，我想师兄会为你准备的。”

　　“嗯”陆远点头，事情仓促了点，他还要和陆成他们道别。

　　楼下的检测已经差不多结束了，闹得沸沸扬扬的魔族卧底至今还没有现出身形，又或许，送亲队伍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魔族卧底。

　　陵水尊者也注意到了师徒二人打量的目光，他微微一笑，举起茶杯，遥对着顾怀道“恭喜啊，喜得爱徒。”

　　。
　　“不是吧，小远真要走。”客房内，陆成趴在陆珠的腿上哀嚎。偷带引魔兽的符咒，差点毁了陆珠的婚礼，更是差点暴露了陆远的秘密，三重罪过之下，陆珠代叔父狠狠的把陆成抽了一顿。

　　陆远进来的时候，他还在捂着伤口哼哼唧唧，刚想从堂弟这里得到一点战友情的安慰，结果又是一道晴天霹雳。

　　“哥，我只是去玉鉴山拜师，又不是大姑娘远嫁再也回不来了，干嘛这么伤感。”陆远被陆成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不是。

　　“这也差不多了。”哭嚎完的陆成趴在床上，一脸超脱世俗的放空。“你不知道，顾怀可是从来没有收过徒弟的，你这一去，搞不好就只能两个人天天在玉鉴山上大眼瞪小眼，他那么无趣又严格，你要是被他欺负了都没地说理去。”今天他不仅嫁出去了姐姐，还赔出去了一个堂弟。

　　陆成一天痛失两姐弟，道心彻底破碎了。

　　陆远决定还是先不要再和他说话比较好。

　　倒是何叶师姐和陆珠对陆远感到欣慰，尤其是陆珠，她随谢秋嫁入仙盟，正好可以近距离的照顾到陆远，而且，陆远能够学些本事自保，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她笑盈盈的搂着陆远“放心，姐姐给你保驾护航，每个月的药我会亲自负责，保管你漏不出一点破绽。”陆远点点头，他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才不计后果的首先答应了顾怀的要求。

　　待到陆远与这些要好的亲人们一一道别，成亲的仪式也马上开始了。

　　三百修士着红衣自天而降，抬着大轿飘然来到客栈门口。仙盟难得开了回正门，红绸缎从山上一直铺到陆珠的脚下。谢盟主的儿子娶亲，仙盟可是给足的面子，不仅德高望重的陵水尊者亲自操持，就连闭关多年的顾长老也来了现场观礼。

　　陆修言和谢盟主坐在首席，看着新人按礼数敬茶行礼。谢盟主一脸的喜气，既是他儿子的终身大事，也是仙盟与清远派进一步联合的大好时机，他连连举杯，对着陆修言不断劝酒。陆修言被灌了几杯，他虽有喜气但是更多的是感慨和忧愁。

　　酒过三巡，谢盟主举杯来到了顾怀的面前。“明月，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这次来真的是给小儿很大的面子，我应该和你喝一杯。”

　　顾怀坐在靠角落的位置，正好能够观察到陆远的地方。听谢盟主一席话，他才收回自己的目光，云淡风轻的举起杯回敬。
　　“盟主不必客气，我这次来观礼，也有我徒弟的原因。”
　　一句话，引得众人侧目。

　　仙盟的人都还不知道顾怀收徒的情况，都好奇的相互打量，看看是哪家的孩子这么有缘分，居然能让顾怀收下。

　　知道内情的陵水尊者摸着胡子对着陆修言道“修言，看见没，顾长老这是真的要死缠着你家孩子了，不如就趁着这个良辰吉日，把拜师的仪式一并办了吧。”

　　众人恍然，原来是陆宗主家的那个据说体弱多病的儿子。于是，目光都汇聚在了陆远的那一桌。

　　作为新娘的弟弟，陆远和陆成的位置其实靠得很前，紧挨着陆修言的桌子，本就引人注目的位置，陆远其实很不自在，被大家这么一看，也就只好随陆成规规矩矩的站好。

　　“好！真好啊。”谢盟主更高兴了，这下陆修言的儿子也拜入仙盟之下，是一桩喜事啊。谢盟主拉着陆远，越看越顺心。

　　“陆宗主的意下如何啊？”他随口问陆修言。

　　陆修言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过多约束陆远了，于是拍了拍手，清远派几个留守的师兄们抬着几个箱子放到了顾怀面前，这花了陆修言一个下午的时间准备。

　　“既然要拜师，我们自然得拿出诚意，这些拜师礼还请顾长老笑纳。”既然儿子愿意，那陆修言这个做父亲的得替儿子撑场面。

　　顾怀不语，只是又将视线转回他一直望着的人身上。

　　陆远表情平静，他感激的谢过陆修言，接着走到了顾怀的面前。大厅内宾客满座，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庆祝这一场喜事。

　　陆远有些恍惚，他对着顾怀郑重的不同于白天那样的单膝跪地喊了一声“师尊。”

　　“好好好。”众人都拍手笑着，接着又是一声声对着陆修言的祝贺，哄闹中，顾怀拉起陆远小臂，趁间隙离开了此处。

　　远离了人群，陆远在这山风中逐渐冷静了下来。顾怀抱着他御剑来到了玉鉴山。陆远拨开被风吹乱的发丝，他不知怎么了，方才的感觉十分不真实，直到一双手将他抽离，才让他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今晚是满月，月光如水，洒在玉鉴山千万阶台阶之上，也照在了师徒二人的发丝肩头，山上的落雪成冰，反射着温柔的光。

　　“开心吗？”身后顾怀突然出声。

　　陆远回头，清冷的仙人踏月而立，沉默不语，像是刚刚的询问不是他发出来的一样。

　　我一直都很开心，就是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开心了。当然陆远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顾怀的脸，真好看的人啊，两人就这么站在雪地里，陆远突然想起来陆成的那一句大眼瞪小眼。

　　半晌他才摇了摇头，出声道“师尊，不带我进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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