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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客劫
天未亮,慈云庵的钟声就撞碎了晨雾。沈玉微换上一身青色布衣,将通行令牌藏在鞋底,跟着老尼往山下走。山路上结着薄冰,她走得极稳,掌心的冷汗却濡湿了袖中的短刀。
“记住,见到镇北侯,先亮玉佩,再交虎符。”老尼替她理了理衣襟,眼中满是担忧,“迎客楼四周都是柳氏的人,若事不可为,保命要紧。”
沈玉微点点头,转身汇入往城外去的人流。今日是先帝忌辰,城外的皇陵有祭祀大典,迎客楼恰好在皇陵与京城之间,是镇北侯必经之地。柳氏选在这里动手,就是想借“护驾不利”的罪名,将镇北侯一网打尽。
巳时刚过,迎客楼外就停满了车马。沈玉微混在送菜的杂役里,低着头往里走。门口的守卫检查极严,她亮出令牌时,守卫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才挥挥手放行。
楼里早已摆好了宴席,柳成穿着铠甲坐在主位,沈明远和柳氏分坐两侧,沈玉柔则穿着华服,在席间穿梭敬酒,像只得意的花蝴蝶。他们谈笑风生,眼底却藏着算计,时不时往门口张望。
沈玉微缩在厨房的角落,心脏狂跳。按照约定,镇北侯午时到,她要在那之前找到侯爷的亲信,确认计划无误。可厨房里全是柳氏的人,连烧火的老汉都眼神警惕,根本找不到机会出去。
“喂,那个丫头,去给楼上雅间送壶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冲她喊道,指了指楼梯口的茶壶。
沈玉微心头一动,接过茶壶就往楼上走。雅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正是柳成和他的副将。
“……午时三刻,等镇北侯进了楼,就放箭,把这里变成他的葬身之地!”柳成的声音带着狠戾,“事后就说北狄刺客突袭,我们‘护驾不力’,皇上只会信我们!”
“那沈尚书和夫人……”
“他们?”柳成冷笑,“等镇北侯死了,沈家也就没用了,留着反而是祸害。”
门外的沈玉微浑身冰凉,原来柳成连沈明远和柳氏都想灭口!她正想退走,却听见雅间门“吱呀”一声开了,沈玉柔端着酒杯走了出来,正好撞见她。
“是你?”沈玉柔认出了她,虽然她换了装扮,可那双眼睛里的冷意,和沈玉微如出一辙,“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玉微握紧茶壶,正想找借口,楼下突然传来喧哗声——镇北侯到了!
柳成等人立刻起身下楼迎接,沈玉柔也顾不上她,转身往楼下跑。沈玉微趁机溜进雅间,却在墙角撞见一个穿黑衣的男子,正举着匕首对着她!
“是你?”男子愣住了,正是那日在闻莺阁戴玉扳指的亲信!
“别出声!”沈玉微捂住他的嘴,“柳成要连沈明远一起杀,计划有变!”
亲信眼中闪过惊色,压低声音:“侯爷已经进楼了,按原计划,你去点燃后厨的火药,引开守卫,我们在后门接应!”
沈玉微点头,转身往厨房跑。刚到楼梯口,就看见柳成陪着镇北侯往楼上走。镇北侯穿着银甲,面容刚毅,目光扫过席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目光与沈玉微相撞时,微微顿了顿,似乎认出了她。
沈玉微心跳如鼓,转身冲进厨房。后厨的角落里果然堆着几桶火药,旁边还放着引火用的火折子。她刚拿起火折子,就听见身后传来柳氏的声音:“沈玉微,果然是你!”
柳氏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手里拿着把剪刀,眼神怨毒:“我就觉得你眼熟,没想到你没死!你母亲当年斗不过我,你也一样!”
沈玉微握紧火折子:“你杀了我母亲,害了我弟弟,还想通敌叛国,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柳氏笑得疯狂,“你以为镇北侯能活过今日?等他死了,我就让沈明远认下所有罪名,我们柳家就能权倾朝野!”
她说着就扑上来,剪刀直刺沈玉微心口。沈玉微侧身躲过,火折子掉在地上,火星溅到干草上,瞬间燃起小火苗。
“不好!着火了!”厨房里的杂役尖叫着往外跑。
柳氏见状,也顾不上杀她,转身就往门外逃。沈玉微捡起火折子,将火苗引向火药桶,转身冲出厨房。
楼下已是一片混乱。镇北侯的侍卫与柳成的人打了起来,刀剑相击声、惨叫声混在一起。沈明远被柳成的人按在地上,嘴里喊着“我是被胁迫的”,却没人理会。沈玉柔缩在角落,吓得瑟瑟发抖。
“侯爷!”沈玉微朝着镇北侯跑去,将虎符碎片扔给他,“这是柳成通敌的证据!”
镇北侯接住虎符,与自己怀中的另一半拼在一起,严丝合缝。他看向柳成,眼中怒火熊熊:“柳成,你还有何话可说?”
柳成见事已败露,抽出腰间的刀就往镇北侯砍去:“杀了他!”
就在这时,后厨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火药桶爆炸了!迎客楼的半边屋顶被炸塌,碎石瓦砾纷纷落下。沈玉微被气浪掀倒在地,恍惚中看见镇北侯的侍卫将柳成制服,柳氏和沈明远被押了起来,沈玉柔则抱着头哭喊。
有人将她扶起,是老尼和苏掌柜。“快走!官兵快来了!”苏掌柜拉着她往后门跑。
沈玉微回头望去,迎客楼在火光中摇摇欲坠,像座燃烧的坟墓,埋葬了所有的罪恶和仇恨。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解脱。
三日后,京城传遍了消息:柳成通敌叛国,被当场斩杀;柳氏和沈明远因参与其中,被判凌迟处死;沈玉柔因知情不报,被发配到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回京。
镇北侯拿着证据面呈皇上,不仅洗清了自己的冤屈,还揪出了朝中一大批柳氏的党羽,朝堂为之一清。
沈玉微站在母亲的坟前,将卷宗和玉佩烧成灰烬。纸钱在风中打着旋,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飞向远方。
“母亲,都结束了。”她轻声说,“您和弟弟,可以安息了。”
老尼站在她身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恶终有报。”
沈玉微转过身,朝着山下走去。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不知道未来会去哪里,或许会留在慈云庵,或许会去看看外祖父曾守护的边关。
但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再是沈玉微,也不是了尘,她只是她自己,一个挣脱了仇恨枷锁,可以重新活下去的人。
风吹过坟前的松柏,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为她祝福,又像在诉说着那段埋在灰烬里的过往。而那些过往,终将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作尘埃,只留下一个关于正义与复仇的传说,在京城的街巷里,被人们偶尔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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