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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风云
起居室,伊莱亚斯捏着烫金请柬,指尖轻叩:“梅里顿舞会的邀请,你要同去吗?”
艾琳娜垂眸打趣:“我……舞技拙劣,恐扰了你的兴致啊。”
伊莱亚斯轻笑出声:“正好能陪伴你,我也需要个借口,躲掉那些缠着跳舞的小姐。”
马车停在舞会门口,伊莱亚斯伸手扶她:“别怕,跟着我就好。”
艾琳莉娜攥紧他的手,调笑言说:“如果舞会我踩了你的鞋怎么办?”
他俯身贴近她耳边:“那我就踩回去,让我们扯平。”
当伊莱亚斯抵达梅里顿镇公所时,细密的雨丝斜斜地切过街灯昏黄的光线。那幢乔治王时代风格的红砖楼,宛如一位戴着陈旧假发的老舞者,静静伫立在雨中。门楣上新刷的灰泥浮雕,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苍白。守门人哈格里夫斯赶忙迎上来,小心翼翼地抖开的大衣,同时低声提醒道:“今晚煤气灯第一次全开,爵士吩咐了,千万别让火星燎了帘子。”伊莱亚斯微微点头,心中暗自思忖:只怕要被点燃的并非帘子,而是这一场场人心的纠葛。
伊莱亚斯推开沉重的橡木双门,一股混杂着炉火、提琴声、脂粉味和苹果酒香气的热气扑面而来,好似一碗滚烫的香料汤,瞬间将我包裹。穹顶之下,三层水晶吊灯刚刚被点燃,煤气喷嘴发出细微的“嘶嘶”声,仿佛整座大厅都在缓缓地深呼吸。那一朵朵石膏玫瑰在灯光的映照下,投下斑驳的阴影,为这热闹的场景添了几分神秘。
沿着螺旋楼梯来到回廊,铁栏杆冰冷刺骨,却恰好能让人俯瞰整个大厅的全貌。枫木地板上已经撒上了细沙,想必是为了防止军官们在旋转时,不小心把女伴甩进一旁的鼓手怀里。西墙那座巨大的壁炉,大得足以让人走进去,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铸铁葡萄藤间噼啪作响,仿佛是暗处隐藏的观众在鼓掌叫好。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东墙新搬来的方形钢琴,乌木琴身闪烁着亮丽的光泽,象牙琴键在灯光下泛出温润的光芒,琴盖上摆放着一束迟开的白蔷薇,宛如一个特意留下的暗示:今晚,有人将通过音乐来诉说心事。温暖的雾气裹挟着悠扬的提琴声,轻轻地扑到台阶上。
伊莱亚斯看着姐姐和祖父和人交谈,躲在门廊的阴影里,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仿佛在观看一出早已编排好的戏剧。
班纳特家姑娘登场
伊莱亚斯不禁抬眼,在心中默默打量并记着她们的特点:
简身着一袭水蓝色的塔夫绸长裙,用料足有七码,外罩一层轻薄的白纱,颈间佩戴着一颗单粒珍珠,在灯光的映衬下,锁骨就如同雪上的一点月光般迷人。她微笑时,总会先给予对方三秒钟专注的凝视,那笑容温柔却不失力量——她的笑意总是先在眼中绽放,随后才蔓延到嘴角,仿佛她给予每个人的关注都是独一无二的,让人有种被温柔审视的错觉。
伊丽莎白则穿着墨绿印花的裙子,腰线设计较高,裙裾故意短了一寸,恰到好处地露出脚踝靴上的银扣。她别在胸前的胸针是四叶草造型,十分独特。她清透的目光巧妙地隐藏在丝绸般柔和的眼神之中。她总是先仔细观察,然后才开口发言;倘若不得不说谎,她也会选择用最幽默的方式表达。
玛丽·班纳特身着银灰色丝裙,领口高至下巴,她像把自己的自卑磨砺成学术的利刃,却又常常用来伤害自己。她无比渴望能有一次“被认真聆听”,而不是仅仅得到他人善意的敷衍。
莉迪亚的粉红裙上绣着小玫瑰,裙摆短了些,露出半截白袜子,她攥着基蒂的手,后者攥着条绛红色缎带,两人的目光早黏在厅里穿梭的军官制服上,叽叽喳喳地数着谁的肩章更亮。
班纳特太太提着镶花边的裙角跟在后面,一进门就拽住了刚端着 cider 转身的卢卡斯太太,声音压得又急又亮:“卢卡斯太太!你看到没?门口那辆深棕马车,就是尼日斐花园的马车!宾利先生肯定来了!我们的简,这样漂亮,保管他一眼就挪不开眼!”
卢卡斯太太笑着点头,目光却飘向厅中央,“别急,你瞧,人这不就来了?”
话音刚落,厅里原本嘈杂的说话声忽然静了半分——宾利先生领着一行人从门口走进来。
他穿深灰燕尾服,金棕色头发梳得整齐,发蜡打得恰到好处,袖口露出的宝石纽扣在灯光下闪着光,嘴角噙着的笑温和得能化开深秋的霜,一进门就朝四周颔首:“晚上好,各位,希望没有打扰到大家。”
他身边的赫斯特夫人裹着银狐毛披肩,披肩边缘的毛蓬松柔软,宝石耳环随着转头的动作晃着细碎的光,她目光扫过小姐们的裙摆时,眉梢微微挑了挑,像是在无声评判布料的好坏。
宾利小姐紧随其后,米白长裙上绣着缠枝莲,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颈间的珍珠项链坠子足有指甲盖大,衬得她脖颈纤细,手里的丝扇摇得慢悠悠,扇面上画着浅粉桃花,可她的眼神却在打量着厅里的陈设,从雕花桌腿到墙上的画,像在挑什么不称心的毛病。
赫斯特先生跟在最后,穿件藏青礼服,领口的领结打得有些松散,神色恹恹的,手里端着杯白兰地,没走两步就靠在壁炉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显然对跳舞、寒暄都没什么兴趣。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走在队尾的达西先生。他穿件黑色天鹅绒礼服,料子厚实却不显臃肿,肩背挺得笔直,像棵挺拔的橡树,深棕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一丝碎发都没有,五官深邃得像石雕,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里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手里的银杯捏得稳稳的,酒液连晃都没晃一下,目光扫过人群时,仿佛只是在看些无关紧要的摆设,连半分停留都没有。
艾琳娜忍不住小声点评宾利和达西道:“一个把社交当作游戏尽情享受,一个却把这游戏当成刑罚避之不及。”
班纳特太太凑到卢卡斯太太耳边,声音又高了些,压过旁边的提琴声:“这就是达西先生!我听菲利普斯先生说,他每年有一万镑收入呢!就是看着太冷淡了,脸绷得像块铁板,哪有宾利先生招人喜欢?”
这时,卢卡斯家的人也围了过来。卢卡斯小姐穿件鹅黄裙,颜色鲜亮却不刺眼,手里攥着块绣花手帕,帕子上绣着小小的雏菊,见了宾利先生便笑着颔首,声音轻柔:“宾利先生,晚上好。”
玛丽亚·卢卡斯才十三四岁,梳着双马尾,发梢系着蓝丝带,跑动时丝带飘得像小旗子,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舞池,手指攥着姐姐的裙摆,显然盼着有年纪相仿的先生来邀舞;
卢卡斯爵士穿着旧式礼服,他拄着拐杖,拐杖头是黄铜做的,磨得发亮,正和几位镇上的绅士寒暄,时不时朝自家女儿们递个眼神,像是在叮嘱她们举止得体。
舞乐忽然响了起来,是支轻快的华尔兹,提琴手们手指飞快地在琴弦上滑动,音符像跳跃的精灵。宾利先生立刻放下酒杯,快步穿过人群,走向站在角落的简。
在第一支华尔兹舞曲奏响之前,伊莱亚斯看到伊丽莎白轻轻地将简推到凳子前,压低声音,却难掩笑意地说:“记住,母亲让你在第三支舞前故意踩空一步——可千万别真摔了啊。”
简抿着嘴唇,回答道:“我宁愿真摔,也不想让宾利先生以为我连走路都需要刻意排练。”
果然,没过多久,宾利迈着轻快的步伐滑到简面前,以教科书般标准的姿势欠身行礼,说道:“Miss Bennet,能否赏脸与我共舞?”
简的耳尖瞬间变得通红,但她的嗓音依旧保持着悦耳动听:“荣幸之至,Mr Bingley。”
乐队奏响美妙的旋律,简与宾利优雅地旋进舞池。回廊上,伊丽莎白用手指轻轻打着拍子,自言自语道:“一、二——好的简,他没踩到你的裙摆,加一分。”
简与宾利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灯光仿佛特意聚焦在他们身上,他们的裙摆与燕尾相互交织,宛如两片重叠的夜色,美轮美奂。
镜头一转,莉迪亚已经锁定了目标。她凑近丹尼先生,压低声音,却难掩内心的雀跃:“您肩章上的金鹰是新换的吗?那光芒闪得我都快数错拍子了。”
丹尼先生轻笑一声,哼道:“那等会儿跳方阵舞时,您可得帮我数着——要是数错了,就罚一杯潘趣酒。”
——军官们似乎都遵循着这样的逻辑:先用游戏吸引对方,再用美酒拉近关系,最后才会互通姓名。
伊莱亚斯注意到达西先生侧身避开人群,就像在躲避一阵令人不适的穿堂风。金小姐身着紫色丝裙,头上的钻石发卡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她故意从达西先生身旁经过,扇面半掩,留下明显的空位,轻声说道:“Mr Darcy,下一支苏格兰里尔舞,您愿意与我共舞吗?”
达西先生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仿佛在寻找着更遥远的目标,回答道:“抱歉,我的舞步怕是配不上这首曲子。”
——他的拒绝堪称滴水不漏,巧妙地表示并非不愿跳舞,而是自谦舞步不配。
伊丽莎白端着一杯姜汁汽水,走到伊莱亚斯斜后方半步的位置,声音不高,却刚好能让伊莱亚斯听见:“一个人若连基本的礼貌都觉得费力,多半是把骄傲当作了铠甲。”
我没有转头,回应道:“可这铠甲若是太厚,人也容易在其中感到憋闷啊。”
她轻轻笑了,手中的汽水玻璃杯与我的杯子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第二支舞曲开始前,玛丽走到钢琴前,掀开琴盖,指尖在象牙键上悬停。全场窃窃私语——
“班纳特家的三小姐要弹琴?”
“她上次在菲利普家弹得……呃,很勇敢。”
玛丽深吸一口气,按下第一个和弦。
琴声意外地稳,像一条暗河在地下奔涌。她选了贝多芬《月光》第一乐章,慢板,却故意加快半拍,让悲伤带上一点倔强的急迫。弹到第三页时,一个低音和弦稍重,琴身发出细微的嗡鸣,像一声叹息。
我看见她的手指在抖,却倔强地抬高下巴。
弦一响,调子跑偏。
我听见莉迪亚“嗤”地失笑,“勇气加跑调,等于公开处刑。”。
伊丽莎白皱眉,掐她胳膊。
艾琳娜伸手拽住伊丽莎白的袖口:“别动。让她自己把跑调跑完——自尊和琴弦一样,断了再接,声音反而更真。”
就在那时,宾利突然鼓掌,声音清亮:“班纳特小姐把月光带进了屋子。”
玛丽的指尖一顿,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倔强地转成更高的音符——跑调得更厉害,却也跑向了自己。
壁炉旁,福斯特太太的“每日一问”像暗火蔓延:“尼日斐管家说,宾利先生每日打听简小姐的行踪。”
简的舞步微乱,踩到宾利脚尖。他轻声:“地板太滑,不是你的错。”简抬眼,听乐手拉长的音符,烛光摇晃下她的眸光醉人。
宾利再次伸手,简没再脸红,只轻轻点头——
动作太默契,像提前排练。
伊莱亚斯举起杯,自言自语:“第一幕,完。”
舞会的厅堂里挤满了人,烛火将空间映得暖亮,小提琴声轻快地流淌在喧闹的交谈声中。宾利先生正热情地邀请宾客共舞,舞池里成对的男女踩着节拍旋转,裙摆扬起细碎的弧度。
达西先生独自站在角落,身姿挺拔却带着疏离,目光扫过舞池时,在伊丽莎白身上短暂停留——彼时她正和同伴说笑,眉眼间满是鲜活灵动——但他终究没迈开脚步,只是端着酒杯,任由傲慢的气场将自己与周遭的热闹隔绝开。
而伊丽莎白偶然瞥见他的模样,想起先前听闻他评价自己“不够漂亮”的话,唇边笑意淡了些,转头继续与身边人聊起舞会的趣事,并未将注意力多放在这位冷漠的绅士身上。
最后一支舞,乐队放慢拍子。我看见达西突然转身,仰头看向回廊上的伊丽莎白。
伊莱亚斯在心中替他模拟:“Miss Bennet,可否借一支舞?”
目光所及之处伊丽莎白的心脏在那一刻像被火钳夹住。她提着裙角,一步一步走下回廊,仿佛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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