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犬与硬骨头(GL)

作者:与风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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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考前一周,气氛稍显紧张,课间大家都哗啦啦翻着书页背诵复习,要么刷题练手。

      的确,零班的气氛相比原先的平行班要紧张得多,不过大家还是会时不时在课堂上插科打诨一番,热闹笑一笑。

      这种时候,桃见屿都不笑。

      才瑛实在好奇,有次戳她手臂问她:“不好笑吗?”

      桃见屿看着她,淡淡道:“有点无聊。”

      才瑛问:“什么才不无聊?”

      桃见屿有点来劲,脸上流露出来的一点点狡黠驱散了平时她那总是淡淡的面容,“那我给你讲个笑话。”

      “什么?”才瑛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凑近。

      桃见屿小声道:“一个法老死了,所有人都获得了长生。”

      “为什么?”

      桃见屿:“因为她们没法老了。”

      才瑛:“……”眼睁睁看着桃见屿讲完后自己趴在桌子上,肩膀抖个不停。

      她默默转过脸去,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脸,

      “好笑吗?”

      桃见屿笑完了来掰她的手,探头:“喂你笑了没啊,是不是很好笑?”

      才瑛的确笑了,桃见屿满意地收回手,继续低头写题去了。

      -

      自习课,才瑛和桃见屿同桌俩更是杠上了。

      两人摆在桌前的计时器,数字一分一秒积累着,笔速飞快,草稿纸都能划拉出火星子。

      杨憬默默看了她们一会儿,喃喃:“疯了,真是疯了。”

      “写完了。”才瑛说。

      桃见屿几乎同时停笔:“我也是。”

      然后两人迅速把卷子扔给对方,互相批改。

      谁错一题,另一个人就笑一声。

      才瑛:“你能别把小数点点在横线上面吗,阅卷很容易被忽略的吧。”

      桃见屿说:“下次注意。”

      才瑛瞥她一眼:“扣分,长记性。”

      桃见屿淡淡翻面道:“你大题字丑,扣分。”

      才瑛:“喂!”

      很快模拟考试大战打完,两个人都各自看自己的笔记去了。

      课间两个人都伸了伸懒腰,休息了下。

      杨憬回头嘿嘿一笑,“听说这次月考的题出得不会简单,尤其是老程,她说给我们点厉害的瞧瞧。”

      老程是她们班数学老师,也是数学年级组长,是位经验丰富优秀教师,上次她带的毕业班成绩斐然。

      杨憬继续问:“你们怎么样?”

      “我第一。”

      “我第一。”

      才瑛和桃见屿异口同声道,话里是十足淡然和自信。

      不然还能怎么样?

      就这意思。

      杨憬要被这两位少年的自信熏晕了,捂着鼻子离开现场。

      -

      下午放学。

      才瑛站起来收拾书包,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桃见屿冲才瑛招了招手:“过来,我给你修眉。”

      才瑛:“真修啊。”

      “当然,说好了的。”

      才瑛停了下,把书包放回到座位上。桃见屿伸手把她的椅子挪成面对面的样子,示意才瑛赶紧坐下。

      她从书包夹层里掏出了一把小巧的,青蓝色的修眉刀,手指轻轻搭在才瑛的侧脑上,身体前倾凑近了,盯着她的眉毛观赏片刻。

      才瑛的眉毛是相对浓密而张扬的,是相当标准的野生眉,有余量的眉毛生长至眉形外轮廓,尤其是眼睛上方。其实很好看,配合才瑛的五官来看,当她不笑时,有一种别样的冷峻感,而当她浅笑,也会透露点低调的张扬。

      “……怎么样?”才瑛出声。

      桃见屿说:“嗯……你的眉毛长得蛮好看的,其实不用怎么修,把眼睛上方的一点杂乱的眉毛刮掉就好了。”

      她又凑近了,微凉的手指按在才瑛的太阳穴上,眼睛无比专注地、沉浸地看着。

      才瑛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还从来没有被一个人如此认真地注视过。而这种注视的温度,比想象中更加灼热,不像火星子溅起,而是一锅温吞沸腾的水,以至于她的心也开始冒泡,耳廓都窜上热流。

      “闭上眼睛。”桃见屿轻声道。

      才瑛闭上了眼睛,感到眼皮上方传来极轻微的刺痛。桃见屿的手指按过她的眼皮上方又拂到一边,反复循环,左眼到右眼。

      才瑛维持着僵住的坐姿,直到听到她说“好了”,看到她拿来一片纸巾,又覆上来扫过那些残留的眉毛。

      “谢谢啊。”才瑛说。

      “不用谢。”桃见屿学她挑眉。

      桃见屿给她拿了面镜子,才瑛胡乱点头:“嗯嗯,好看,你真厉害。”

      ……

      两人在校门口告别。

      才瑛踩着夕阳的余晖,书包在后背缓慢地撞,从道路的左边走到右边,右边走到左边,蛇形前进。

      总觉心不静。

      有什么在她心头里撞,撞得她有点雀跃,撞得她有点不安。

      心不静则不敢回家。

      对她来说,家不是个休息和养精蓄锐的地方,反而是个,状态好了才足以应对的地方。

      她慢吞吞地,还是走到了自家楼下。看到了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女孩在台阶上坐着。

      “瑛瑛姐姐,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好久了!”

      才瑛露出一个笑容:“你等我干什么呀。”

      这是小区里的一个小女孩,才二年级,性格特别开朗外向,居然和才瑛交上了朋友。因为贪玩,骑单车摔了,导致门牙缺了一点,于是大家叫她“小门牙”。

      小门牙说:“我无聊呀,她们都回家吃饭了,姐姐,快点教我武功。”

      才瑛放下书包,如同武侠片里掌握绝学的师傅前辈一样对她招了招手:“来吧。”

      愿意陪小孩子玩的这果断程度让她自己都惊了下。

      电光火石间,她一下子明白了,在她小时候,为什么瑶姐愿意在楼下陪她浪费那么久时间。

      因为家难回。她不知什么心情叹了口气,又觉得有点好笑,原来都是一样。

      摸了摸小门牙的头,她说道:“那你就是三代传人!”

      小门牙问:“谁是一代,谁是二代呀!”

      “我是二代呀,”才瑛说,“一代的话,现在已经是一名很厉害的刑警了。”

      “哇塞!警察!”小姑娘特别配合,仰头露出缺了一块的小门牙。

      才瑛笑咧了嘴。

      -

      当她回去时,家里人已经快吃完了。

      果然时间掐得准,正和她意。

      她迅速扒拉了几口饭菜,收拾桌上碗筷拿到厨房里洗完,迅速回了房间。

      只有呆在这里才感觉终于平静。

      才瑛的房间很小,就像是一个小隔间,除了挤在一起的单人床和书柜书桌一体式,就只有一条窄窄的过路小道。

      但她挺喜欢自己的房间的,虽然小,但是在这么多年,给了她多少安全感。

      自己的单人房间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把所有外面嘈杂和混乱都隔绝在外面,她可以假装一切都不存在。

      可是并不是每时每刻如此。

      才瑛的门突然被重重敲响,“姐姐,姐姐!”

      爸妈在客厅看着电视。

      没人管他,他也敲得起劲。

      妈妈终于忍不住过来敲门:“你就出来陪他玩一会儿啊。”

      于是才瑛走了出去,一脸平静地坐在地上,陪他跑小火车。

      只有这样最简单,只要玩一会儿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只是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家里的大门传来更重的敲门声,咣咣咣像是拍打在人的心上,把屋子里都拍得轰鸣。

      “王八蛋王陆才————”女人声嘶力竭地声音在门外喊叫着。

      王陆才是才瑛父亲的名字。

      “——把我儿子还给我!!!还给我啊!!!”她大喊着。

      邻居不堪其扰,放响了音乐。

      客厅茶几挪移发出刺耳的刺啦摩擦声,堂弟听到门外声音就已经开始放声大哭,嘈杂的电视主题曲的声音一下子静音,遥控器被掼在桌上,爸爸往回憋一口气后重重的喘气声,霎时全都涌入才瑛的耳朵。

      家里开着最低亮度的灯,其实很灰暗,电视机画面一闪一闪。

      她看着地上的火车,慢慢往前移着,移到轨道外,移到离轨道很远很远。

      她甚至看向了客厅的侧边窗户,又因为一道道防盗设计的阻碍遗憾地移开视线,不然她一定会顺着管道爬下去,即使不小心摔断了腿,总好比在这里被活活憋死。

      没法喘气儿。

      堂弟是二叔的儿子,王家的第二个儿子。二叔是个游手好闲的人,每天打麻将抽烟喝酒,醉生梦死。和前妻——也就是门外的女人——离婚后,为了不让前妻好过,要到了儿子的抚养权。却又不养。

      孩子每天吃点麻将馆的干面包,泡面,垃圾零食,浑身弄得脏兮兮的,也就有时麻将馆老板娘看不下去了,会帮小孩洗个澡。

      才瑛的父亲某次看到了这幅场景,一辈子没有儿子的两口子既带着于心不忍,又带着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提出说把孩子接到家来照顾。

      没有儿子啊。

      像跟软刺一样一直扎在两口子的心头里。才瑛的父亲提出来这件事,母亲那几条魂不守舍了好几天,后来也同意了。

      这么些年,因为没生出儿子这件事,她从嫁给这个男人,就一直被明里暗里地骂,有时不是辱骂,却比辱骂更加戳心,而丈夫的心,她不明说,也总是看在眼里。

      对于这两口子来说,宁愿“过继”也要有一个儿子,宁愿是别人家的儿子。

      把小孩接过来养一段时间,二叔混沌的脑子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直接默认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有二叔的前妻还不放弃地想从二叔手里要回孩子,后来就是从才瑛的父亲手里要回孩子。

      前两年她大概自己生活也还没稳定,来得少,也就一两次,这一年,来得次数更多了。

      才瑛听着门外愈演愈烈的声音,她微微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母亲。

      这一切发生时她就看在眼里,刚开始时,她也不解过,疑惑过,哭过,闹过。

      没有用的。

      她觉得她像一只昆虫,被粘在一个巨大的蜘蛛网上,他们所有人都挂在上面。唯一的区别是,她看到了那张网,她在挣扎,且无法撼动,因为蛛网也连在了她和母亲父亲的身体上。

      无助和无能带来的是沉默,一切被她压在心底。

      可是这一刻,她看到了她父亲的模样。她感到那一瞬间像是浸过火山的刺从骨头缝里瞬间穿刺而出,毛骨悚然,痛极而怒。

      他站在那里,处于高处朝坐在地上的才瑛一望,整张脸严肃地蹙紧,眼神里带着这个丢脸无比的场景引起的憋屈愤恨,然后全都凝缩成了一种情绪,直指才瑛而来。

      那种情绪叫做失望。

      才瑛一瞬间就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他在说,就是因为你。

      现在这个让他感到无比丢脸的场景,就是因为才瑛。

      因为才瑛不是儿子。

      才瑛“腾”地一下站起来,在全家所有人惊愕的眼神当中,唰一下把家门拉开。爸妈围拢过来,才瑛猛地扔了一把椅子到他们脚前,摔得震天响,凳子腿断裂溅起木屑。坐在地上哭的弟弟被她三两步拖拽到门口,推到那个女人的怀里。

      女人抱着孩子放声大哭,孩子的手冲着家里的方向害怕地大哭,身后是爸爸的破口大骂,才瑛头也没回地下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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