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灯火通明

　　“有你的地方，才是归处。”

　　祖母手术成功，恢复良好。

　　父亲西门宏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甚至难得地在家里的饭桌上夸了梨月一句“这次处理得还算稳妥”。

　　母亲柳婉婷也拉着她的手，细细问了许久祖母的情况，语气中的关切比往日真切了不少。

　　家的温度，似乎因为这场共同的忧惧，回升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梨月的生活依旧忙碌，基金会的事务，定期的琴课。

　　但心里某个角落，总是时不时地飘过那个穿着卡通T恤、说话像撒欢哈士奇的身影。

　　辛淡风依旧每天在微信上蹦跶。

　　分享他的“黑暗料理”新作，拍下路上遇到的奇葩车牌或者长得特别有性格的流浪猫，偶尔也会问一句奶奶恢复得怎么样，语气自然又贴心。

　　梨月回复他的频率明显高了。

　　不再是简单的“嗯”“哦”，有时会点评一下他那惨不忍睹的烘焙作品。

　　有时会跟他讨论一下那只流浪猫是想不想他。主要原因是因为辛淡风坚决认为像他，因为“眼神里都充满了不羁的自由灵魂”。

　　招挽青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有情况！”一次逛街喝奶茶时，招挽青咬着吸管，目光如炬地盯着梨月。

　　“你现在看手机笑的频率同比上涨了百分之两百！而且那种笑，绝对不是看搞笑视频的笑，是那种……春心荡漾的笑。

　　“说！是不是那个辛淡风？”

　　梨月吸了一口奶茶里的珍珠，含糊道：“没有的事。就是觉得他这个人……挺有趣的。”

　　“有趣？”招挽青夸张地挑眉，“你之前还说他只是‘不讨厌’！西门梨月，从‘不讨厌’到‘有趣’，这中间可是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你完了你，你坠入爱河了！”

　　“瞎说什么。”梨月嗔怪地拍了她一下，耳根却微微发热。

　　“我是不是瞎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招挽青凑近，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梨月，你了解他吗？他家是做什么的？他以前是干嘛的？总不能真是个无业游民天天搞‘市场调研’吧？你可得搞清楚，别被人骗了。”

　　深藏许久的疑虑再次涌上心头。

　　是啊，她了解他吗？

　　除了知道他叫辛淡风，刚从国外回来，行为跳脱，厨艺灾难，似乎有无穷的精力和时间，以及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了她最笨拙却最有效的陪伴之外。

　　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他的过去，他的家庭，他真正的目的，像一团迷雾，她看不清。

　　这份不确定性，让她刚刚有些松动的心，又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些。

　　辛淡风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线上交流，又开始小心翼翼地尝试发出线下邀约。

　　只是这次的借口更加五花八门，且失败率极高。

　　“西门小姐，城西开了家超大的宠物咖啡馆，有只二哈简直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梨月回复：抱歉，下午要练琴。

　　“西门小姐，我发现一个超棒的徒步路线，空气好得能洗肺！绝对绿色健康，还能锻炼身体！”

　　梨月回复：最近天气不太好，改天吧。

　　“西门小姐，我搞到两张很难得的古典音乐会票子！你看我对你的爱好多上心！”

　　梨月看着那场她早就知道并且因为水平一般而没打算去的音乐会海报，回复：谢谢，但那天我有安排了。

　　几次之后，辛淡风消停了两天。

　　然后发来一条消息，语气是罕见的低落和直接：「西门小姐，你是不是……还是觉得我很烦，不想见到我？」

　　梨月看着那条消息，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

　　她其实并不是真的不想见他。

　　只是，招挽青的话和那些未解的谜团，让她心生怯意，下意识地想推迟某种可能的发生。

　　她正斟酌着该怎么回复，他的下一条消息又来了。

　　「没关系！我懂的！是我太急了！咱们慢慢来，先从网友做起，争做新时代五好网友！」

　　后面跟着一个柴犬打着滚撒娇的表情包。

　　梨月看着那个表情包，仿佛能看到他耷拉着耳朵又努力振作的样子，犹豫被冲散。

　　她叹了口气，回复道：「没有觉得你烦。只是最近确实有点忙。」

　　辛淡风：「真的吗？【柴犬耳朵竖起】」

　　梨月：「嗯。」

　　辛淡风：「那……等你不忙的时候？」

　　梨月：「好。」

　　对话终止于此，但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却似乎更加粘稠了一些。
　　**

　　再次见到辛淡风，是在几天后的慈善拍卖会预展上。

　　西装革履的辛淡风难得人模狗样一回，头发精心打理过，试图在满是社会名流的场合里扮演一个“成熟稳重”的投资者。

　　但他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在西门梨月身上。

　　梨月正与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士交谈。

　　那是她父亲生意上的重要伙伴，周氏集团的掌门人程世宏。

　　程世宏年近五十却保养得好，谈吐风趣，阅历丰富，对艺术投资很有见地。
　　两人就一幅待拍的古画相谈甚欢。

　　程世宏偶尔会发出爽朗的笑声，手甚至自然地虚搭了一下梨月的手肘，指引她看画作的某个细节。

　　就这轻轻一碰，远处的辛淡风差点原地爆炸。

　　老男人！手往哪儿放呢！年纪都快能当她爸了，还不注意保持距离！

　　辛淡风深呼吸，再深呼吸，脸上硬挤出一个微笑，端着一杯香槟就“飘”了过去。

　　“梨月，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

　　他声音刻意放得低沉有磁性，非常“自然”地切入两人之间，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程世宏和梨月，同时向程世宏举杯。

　　“周总，久仰大名。”

　　程世宏看向梨月：“这位是？”

　　“我是辛淡风，辛酸的辛，淡疼的风……啊不是，淡定的淡，风流的风！梨月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露出一个略带羞涩又意味深长的笑容，“朋友。”

　　他把“朋友”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眼神里暗示：“你懂的”。

　　程世宏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这年轻人的戒备和敌意，觉得有趣，便也笑着举杯：“辛先生，年轻有为啊。我和梨月正聊这幅沈周的山水，笔力遒劲，意境高远，真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沈周啊！知道知道！”辛淡风立刻接话，绝不能在这老男人面前露怯。

　　“不就是那个画…画山水很厉害的老先生嘛！”他努力回想脑子里那点贫瘠的艺术史知识。

　　“这画确实不错！你看这山，这水，这树……多有生命力！就跟我们年轻人一样，充满朝气！”

　　程世宏忍俊不禁，梨月在一旁无奈地闭了闭眼。

　　辛淡风却越说越来劲，开始即兴发挥：“其实论投资价值，我觉得那边那幅当代的、色彩大胆点的更有潜力！

　　“周总您看，那幅红的黄的蓝的，多热烈！多奔放！挂在办公室里，保证您每天精神百倍，业绩长虹！比这黑乎乎的老山水强多了！”

　　他试图把程世宏的注意力从梨月和这幅“定情画”上引开。

　　程世宏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梨月一眼，笑道：“辛先生的见解……很独特。”

　　梨月觉得不能再让辛淡风丢人现眼了，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道：“辛先生，周总是国画收藏的大家。”

　　辛淡风心里更酸了：哦！都知道他喜欢国画了！聊得挺深啊！

　　他笑道：“原来周总是行家！失敬失敬！那我更得向您多请教请教了！

　　“不如我们一起去那边看看那幅色彩热烈的？让梨月休息一下，她站久了累。”

　　他恨不得立刻把这老男人支开。

　　程世宏看着辛淡风那几乎要喷火却强行压抑的眼神，终于朗声大笑起来，拍了拍辛淡风的肩膀：“年轻人，很有活力。不错，不错。”

　　他又对梨月点点头，“梨月，那你先休息，我和这位……很有活力的辛先生，去那边‘探讨’一下投资潜力。”

　　说完，他真的笑着示意辛淡风往另一边走。

　　辛淡风骑虎难下，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程世宏走了，边走还边大声说：“梨月你等着我啊！我很快回来！别乱跑！”

　　梨月看着他被程世宏带走，还频频回头用眼神“锁定”自己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过了一会儿，辛淡风果然像摆脱了粘人长辈一样，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那老……周总，可真能聊！”

　　他凑到梨月身边，语气酸溜溜的，还带着点小委屈，“非要跟我讲什么笔墨韵味，气韵生动……听得我头都大了！梨月，你可不能喜欢这种老气横秋的类型，代沟太大了！以后都没共同语言！”

　　梨月瞥了他一眼，故意道：“周总见多识广，沉稳幽默，是很多女性欣赏的类型。”

　　辛淡风瞬间炸毛：“幽默？他那叫幽默？我那才叫幽默！我这是天然的风趣！他那是老油条的精加工！见多识广有什么用？

　　“我……我以后见得肯定比他多！我还能带你去看彩虹糖爆炸呢！”

　　系统警告音再次响起，他却完全顾不上了。

　　看着他急得脸都红了，语无伦次地贬低“情敌”抬高自己的样子，梨月终于忍不住，极轻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如同冰雪初融，瞬间浇灭了辛淡风所有醋意。

　　他呆呆地看着她的笑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梨月敛起笑容，恢复平静，却从手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他：“擦擦汗吧。辛先生。”

　　辛淡风愣愣地接过纸巾，碰到她的指尖，心跳又漏了一拍。

　　“系统！系统！她给我递纸巾了！她是不是心疼我了？快分析一下！”他在内心疯狂呼叫。

　　系统：“目标行为：可能出于基本社交礼仪。建议攻略者保持冷静。”

　　辛淡风才不管什么礼仪，美滋滋地拿着那张纸巾，仿佛拿到了什么定情信物，小心翼翼地擦了擦。

　　今晚这醋，吃得值！

　　**
　　几天后，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

　　梨月参加完一个不得不去的慈善晚宴，婉拒了后续的消遣安排，让司机送她回家。

　　车开到半路，她忽然觉得有些闷，那种宴会上的应酬和虚伪的寒暄让她感到疲惫。

　　“老张，靠边停一下，我下去走走透透气。”她吩咐道。

　　车子在滨江路旁停下。

　　夜晚的江风带着水汽，吹散了晚宴上沾染的酒气和香水味，让人精神一振。

　　梨月沿着江边的步道慢慢走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辛淡风。

　　他一个人坐在江边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罐啤酒，看着江面上粼粼的月光和对面城市的灯火，背影看起来有几分罕见的安静。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

　　看到梨月时，他明显愣住了，随即脸上迅速堆起笑容：“西门小姐？哇，这么巧，你也来吹风啊？我就说今晚月亮这么圆，肯定有好事……呃……”

　　他看了一眼天上那弯细细的月牙，卡壳了。

　　梨月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把啤酒罐藏到身后，又想努力挤出笑容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心软。

　　她走到长椅边，坐下：“坐吧。藏什么，我又不是教导主任。”

　　辛淡风嘿嘿干笑了两声，有些局促地在她旁边坐下，中间隔着一小段礼貌的距离。

　　空气里有淡淡的酒气。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梨月问，声音比平时柔和。

　　“就……随便坐坐，看看风景。”辛淡风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飘忽，“刚跟几个……朋友聚完。”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其实也不算朋友，就是……一些工作上需要应付的人。”

　　这话听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真实感。

　　梨月侧头看他。

　　月光勾勒出他的侧脸轮廓，少了平日里的跳脱飞扬，显得清晰甚至有点锋利。

　　她忽然发现，他安静下来的样子，其实很好看。

　　“你呢？西门小姐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辛淡风转过头问她。

　　“刚参加完一个晚宴，有点闷，下来走走。”梨月如实回答。

　　“哦……那种场合是挺累人的。”辛淡风表示理解，然后又习惯性地开始跑火车，“是不是得一直保持微笑，脸都快僵了？还得跟不喜欢的人说喜欢的话？跟我做饭一样，属于无效社交兼体力活……”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似乎意识到自己又说多了。

　　他拿起啤酒罐喝了一口，掩饰尴尬。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这种安静并不让人难受，反而有种奇怪的安宁。

　　她看着江面闪烁的月光，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辛淡风，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辛淡风身体微微一僵，握着啤酒罐的手指收紧了些。

　　他沉默了几秒，才故作轻松地回答：“做什么？欣赏江景吗？陶冶情操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梨月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给我发那些消息，制造各种巧合，淋雨，守着我打电话，还有……现在。”

　　她的目光像月光，清冷柔和，却坚定有力量，不容回避。

　　“你甚至不了解我。你做的这些，殷勤得毫无道理。像是在完成某种任务流程。对吗？”

　　最后两个字，她问得很轻，却猛地捅破了那层一直隔在两人之间的窗户纸。

　　空气仿佛凝固了。

　　辛淡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喉结滚动了一下。

　　月光照在他身上。

　　长久的沉默。

　　只有江风依旧在吹。

　　梨月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

　　她的心跳得有些快，但奇怪的是，并不感到紧张，反而有一种即将揭开谜底的平静。

　　终于，辛淡风抬起头。

　　脸上没有了平日任何一种表情，没有搞笑，没有夸张，没有刻意表现出的热情或可怜。

　　决绝又平静。

　　他看着她，眼神很深。

　　“是啊。”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自嘲的弧度，“任务流程。”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一个叫做‘让西门梨月爱上我’的任务流程。”

　　江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梨月的心猛地一沉。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他如此直白地承认，心还是有些疼。

　　果然……如此。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攥紧。

　　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怒和失望刚刚升起，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系统说的。”辛淡风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点麻木，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大概就在……我第一次在美术馆跟你搭讪那会儿，它就在我脑子里了。告诉我目标是谁，要做什么，怎么刷好感度。发消息，制造偶遇，表现幽默，适时关心……都是它建议的攻略方案。”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不是挺蠢的？像个小丑。我也觉得挺蠢的。”

　　梨月彻底怔住了。

　　系统，攻略方案…

　　？？？

　　这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以为最多是商业间谍或者别有所图的追求者，却没想到是这么超现实的原因。

　　她看着他脸上那苦涩的自嘲，心头的愤怒奇异地消散了，被荒谬感和一丝酸楚替代。

　　“为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问，声线颤抖。

　　“不知道。”辛淡风摇摇头，看着江面，“它没告诉我为什么。也许就是个莫名其妙的游戏吧。而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倒霉又幸运的玩家。”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任务成功，据说有奖励。任务失败……或者中途试图放弃……”他苦笑了一下，“惩罚估计不太美妙。”

　　梨月想起了他偶尔流露出的异常，那些精准又突兀的喜好把握，那些不合时宜的玩笑，那些看似热情却缺乏底气的追求……

　　原来背后是这样的真相。

　　她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问：“那现在呢？任务完成多少了？”

　　辛淡风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她，月光下他的眼睛很亮：“它说，百分之六十五。”

　　百分之六十五。梨月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个数字，比她想象的要高……

　　高得多。

　　“那你告诉我这些，”梨月的声音干涩，“不怕任务失败吗？不怕……惩罚？”

　　辛淡风忽然笑了，笑容复杂，是解脱、无奈和一丝疯狂。

　　“怕啊。怎么不怕。”他说，声音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荡，“但我更怕……你一直用那种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我，更怕你把我所有的好，都当成是程序设定的代码。”

　　他猛地灌了一口啤酒，然后用力将易拉罐捏扁，发出刺耳的声响。

　　“是，我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因为那该死的任务。我发的每一条消息，说的每一句俏皮话，甚至那次淋雨，最开始都他妈的是为了刷那见鬼的好感度！”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提高了些，带着压抑已久的宣泄。

　　“但我控制不了了啊！”他看着她，眼睛微微发红，“我看到你不开心会着急，看到你笑会觉得……值了。听到你奶奶生病，我他妈比我自己生病还难受！守着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根本想不起什么狗屁任务，我就只想告诉你别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猛地别过头去，肩膀微微颤抖。

　　“我完了，西门梨月。”他的声音低哑，“我他妈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最后那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梨月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影，看着他被捏得变形的啤酒罐，听着他带着哭腔的的坦白。

　　所有的疑虑、愤怒、荒谬感，在这一刻，都被一种巨大而汹涌的情感冲垮了。

　　真相往往残酷。

　　但当他撕开所有伪装，露出底下鲜血淋漓的真心时，那赤裸裸的真诚，比任何完美的谎言都更具冲击力。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一片清辉。

　　江风重新开始流动，吹动着两人的衣角和发丝。

　　长久的沉默之后，梨月轻轻地开口：“辛淡风，你真是个……笨蛋。”

　　辛淡风的身体猛地一僵，缓缓回过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难以置信。

　　梨月看着他，目光复杂。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别有目的。”她轻声说，语气平静，“你演技太差了。”

　　辛淡风愣住了，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但我没想到……”梨月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会是这样的目的。”

　　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梨月忽然微微倾身，伸出手，轻轻擦过他眼角的湿润。

　　她的动作很轻，也很温柔。

　　辛淡风浑身一震，像是被电流击中，呆呆地看着她，一动不敢动。

　　“任务失败……会怎么样？”她问，声音依旧温柔。

　　辛淡风回过神，摇了摇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不知道。可能……会消失吧。”

　　梨月的心猛地一紧。

　　辛淡风却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深吸一口气：“但我不在乎了。”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回不去就回不去。有你的地方，才是归处。”

　　有你的地方，才是归处。

　　这句话，像最后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梨月心中那扇紧闭的门。

　　她看着眼前这个狼狈又勇敢的男人，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深情和绝望，看着他那颗捧到自己面前的、滚烫的真心。

　　月光温柔，江水无声。

　　她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他。

　　然后，轻轻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辛淡风的身体瞬间僵硬，呼吸都停滞了。

　　他听到怀里传来她极轻极轻的声音，带着点颤抖。

　　“好。”

　　只有一个字。

　　却让辛淡风的世界，在瞬间，烟花绽放。

　　明知前方是绝路，两人仍选择紧紧相拥，抓住眼前的幸福。

　　因为，“回不去就回不去，有你的地方，才是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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