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汉和美人

　　沈云珩写信的小生意一开张，转头就把自己给家里写的信混着村民们的信一道交给了驿使。
　　一个月过去，现在他的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虽然还需要拐杖的支撑，可是走起路来已经比之前灵活了许多，也能帮着李半山打扫打扫小院子。
　　李半山没什么变化，照样是每天早出晚归的去打猎。
　　没有人来的时候，沈云珩就会坐在门槛上发呆。
　　天气渐渐暖和了，小动物们也都开始出来活动，李半山最近的收获也越来越多。
　　几只鸭子晃晃悠悠地从门前溜达过去，身后还跟着几只小鸭子。
　　沈云珩眼前一亮，他又给自己找到了新鲜事去做。
　　沈云珩在家务上进步很大，已经能够自己熟练地生火煮饭热干粮了。
　　所以李半山回家只需要炒个菜就能吃饭，比以前方便了不少。
　　今日李半山正切着菜，沈云珩跟在他身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相处了这么久，李半山知道他这是又有事要求他。
　　“怎么了？”
　　沈云珩卖乖道：
　　“半山哥，下次去集市，能不能买些小鸡回来呀？”
　　李半山还当是什么事，直接应了下来：
　　“成啊，我再买点蘑菇回来，放在一起味道更鲜。”
　　沈云珩刚开始挺高兴，听了他的话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什么呀，我是想要在咱们家里养鸡！”
　　“你要养鸡？”
　　李半山只当他是小孩子心血来潮：
　　“可是你不会养啊，养了鸡之后你还要喂食，打扫院子，都不是干净的活儿。”
　　在他眼里，沈云珩娇气又爱干净，两只手生的白净纤长，天生是一双拿笔的手，哪能拿来干粗活。
　　沈云珩一个劲儿的磨他，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养。
　　李半山本来也就只是怕他一时兴起，现在看他这么想要，也就答应了他。
　　权当是给他解闷了，大不了养坏了以后再去买点蘑菇。
　　沈云珩的要求得到允许，高兴地去布置碗筷。
　　两个人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顺当，就好像是过了磨合期的小夫妻。
　　吃过了饭，沈云珩又吵着学扎篱笆好用来养鸡。
　　李半山由着他去，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在院子的一角围出了一个角落。
　　李半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愿意由着他的性子，大概人的内心对长得好看的人事物都会格外优待一点。
　　转过天就是集会的日子，李半山还没出门，就已经被沈云珩念叨了许多遍。
　　沈云珩生怕他把买小鸡的事情给忘掉。
　　李半山心里暗笑他，像个爹娘出门跟着要糖的小孩子似的。
　　可不就是个小孩么，晚上回来的时候，沈云珩眼睛都亮了。
　　把小鸡们放到篱笆里之后，又忙着准备喂食。
　　要不是拄着拐，还真看不出来他的腿骨摔伤过。
　　沈云珩对这些小鸡很上心，不光时时观察，还总是跑去隔壁婶子家学习别人是怎么样的鸡。
　　婶子家的鸡一个个膘肥体壮，把他羡慕的不行。
　　时间又慢悠悠的过了几天，来到这个小山村之后，沈云珩感觉日子都充实了起来。
　　他每天在家里给别人写信读信赚点小钱，还要抽空去看自己养的鸡，一天天把自己忙的不行。
　　只是日子平淡久了，偶尔就会出现一些意外。
　　这日他刚把要寄出的信整理好，就听见隔壁婶子慌慌张张地推开了他家的大门，在院子里就喊他。
　　“孩子，不好了，半山在山上摔着了！”
　　“什么？”
　　沈云珩一听这话慌了神，墨汁被自己打翻在了地上都没空在意，急急忙忙推开偏屋，迎上婶子追问。
　　“李半山他怎么了？婶子你快说呀！”
　　婶子皱着眉头直叹气：
　　“听说是在山上撞见老虎了，打猎的时候血腥气重，就把老虎给引来了，不知道怎么就摔下山，幸亏叫别人看见了，现下叫了人正往回抬呢，好孩子，你快把他那屋收拾出来，我已经叫你叔去喊赵大爷了，别害怕。”
　　沈云珩心里怕得很，又是撞见老虎又是摔下山，现在人醒没醒还不知道。
　　他急的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
　　以前有家里人在，遇见什么事他只要哭一哭就有他大哥来帮忙，现在想到李半山就要靠自己照顾了，忽然就生出一阵勇气来。
　　他伸手擦干了眼泪：
　　“放心吧，婶子，我一定把李大哥照顾好！”
　　他进了李半山的屋子提前铺好了床褥。
　　李半山虽然是个粗人但很爱干净，屋子里被他整理的井井有条。
　　他想着还有什么好收拾，又去小厨房烧了锅热水。
　　不管是招待把他送回来的人，还是留下来给他擦身子都用得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流血。
　　沈云珩正胡思乱想着，一阵嘈杂的人声伴着脚步声从院外传来，正是抬着李半山回来的村民们。
　　他赶紧上去帮忙，可自己现在走路还不利索，只能眼看着别人把李半山安置好。
　　李半山躺在床上，腹间晕染开一片血迹。
　　时间一长，红色的血液都干涸在他的粗布衣服上变成了黑色。
　　第一个看见的村民大致说了下情况。
　　他看见李半山时，李半山摔在半山腰上，手里捏着一只老虎耳朵，还有些意识，催他快离开，怕老虎再找回来。
　　村民是个热心肠的人，但是靠自己也没法把这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带回去，只好把他拖到一边藏起来。
　　自己赶忙回村里叫了人，这才能一块把他带回来，只是流的血太多，他整个人都已经昏迷了。
　　正说着，隔壁大叔就搀着村医进了门。
　　人多在这里也碍事，几个帮了忙的村民安慰了沈云珩几句也都各自离开了。
　　沈云珩坐在床边看着脸上失去血色的李半山，手都在发抖。
　　赵大爷先是为他的伤口做了处理，撕开衣服时，布料都粘在了他的血肉上，疼的李半山人还没醒就先疼的嘶出了声。
　　沈云珩适时递上了洗干净浸了水的热帕子，赵大爷将伤口附近的污血擦拭干净，几道伤痕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那伤口又长又深，一看就是猛兽的爪痕。
　　“还好伤在侧腰，没有伤到内脏，不然就是抬回来也晚了。”
　　赵大爷庆幸着，手上一刻不停地为他处理伤口，伤口还是有些渗血，将包扎的布料也染上了红色。
　　“赵大爷，半山哥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没事，他命大，这命算是保住了，就是失血太多所以醒不过来，你可得好好照料着。”
　　“您放心。”
　　赵大爷又给他开了方子，嘱咐他醒了之后要先喝什么药，又告诉他要去哪抓药、如何熬药。
　　隔壁大叔知道沈云珩人生地不熟，连去拿药的事也帮沈云珩担了下来。
　　沈云珩不住地道谢，又送走了这二人，他们的小院才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李半山平日里什么时候都精神奕奕的，现在却一下子虚弱下来。
　　他嘴唇上都没了血色，眼睛紧闭着躺在床上，看上去实在可怜。
　　沈云珩无助地想哭，又怕给他添了晦气，只握着他的手坐在床边等着他醒过来。
　　一直过了好几个时辰，天色都黑了个彻底，李半山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
　　他嘴唇都干的起了皮，沈云珩又用干净的布巾浸了水，小心翼翼地润着他的嘴唇。
　　“李半山，你快点醒过来呀。”
　　太阳落了又升，在东边露出了一半，天色还朦朦胧胧的，整个村子都还在沉睡。
　　李半山费力地睁开了眼睛，他想要坐起身，却被伤口牵扯的一痛，闷哼出了声音。
　　一双手推着他的肩膀又让他重新躺好。
　　沈云珩在他床边守了一夜，看他醒过来又惊又喜，赶忙推着他躺好，生怕他牵扯坏了伤口。
　　“李大哥，还好么？”
　　李半山的嗓子因为许久没有进水而变得嘶哑，安慰着他：
　　“没事，别怕。”
　　沈云珩听了他的安慰，本来已经觉得没什么事，现在反而觉得委屈起来，眼泪说着话就要往外涌。
　　他使劲吸了吸鼻子，不让自己真的哭出来，转身去了小厨房又回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
　　“赵大爷说了，你醒来就得喝药，我熬好后一直放在水里温着，现在还没凉呢，你快喝了吧。”
　　李半山不像他这样娇气，用手臂支起身子，接过药一口就闷了个干净。
　　沈云珩又赶紧递上水杯给他清清苦味。
　　药是温热的，茶壶里的水也是温热的，李半山摸摸他的头：
　　“今晚上你是不是没歇着？”
　　沈云珩乖乖坐好让他摸：
　　“没有，也睡了的。”
　　“快回屋休息去吧，别累着。”
　　“不成，你才刚醒过来，要是又出什么事……呸呸呸！”
　　沈云珩怪自己说话不吉利，改口说：
　　“要是你有什么事叫我，我在你身边才能听得见。”
　　李半山的床大一些，他小心避着伤口往里侧了侧，给沈云珩留出一块地方。
　　“那你就上来等着，睡在我身边总能放心了吧。”
　　他知道沈云珩性子倔，让他回去又不肯，还不如让他在自己这躺下，还能好好休息一会儿。
　　至于别的，就先不管了。
　　沈云珩犹豫了一下，听话地躺在了他的身边。
　　刚刚躺平身子，又想起了什么事，一下子坐起来，眼看着就要下床穿鞋出去。
　　“李大哥你是不是饿了，我忘了还有饭菜也热着呢。”
　　李半山伸出手臂横腰拦住他，拉着他重新躺下。
　　“我不饿，你别折腾了，跟我再休息会儿。”
　　沈云珩想让他吃点东西，可是他的手还搭在自己的腰上，他怕乱动会牵扯到他的伤口，只得老老实实地躺好。
　　他实在是太困了，又一整晚牵挂着李半山，就连小憩也不踏实。
　　现在他终于放下心来，脑袋刚一沾枕头就沉睡了过去，连两个人同床共枕了这种事都没意识到。
　　反倒是李半山趁着朦胧天色看了他半晌，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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