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尽头的第七次告白》

　　一、雨停之后

　　旋转门在身后合拢，发出软木塞塞回瓶口的“啵”。

　　沈霁睁眼——世界像被放进一只巨大的玻璃罐，所有声音都被水隔绝。

　　他们站在一条空荡的走廊，头顶是拱形玻璃穹顶，雨珠贴着穹顶缓缓下滑，

　　却永远落不到地面。

　　走廊两侧，是一排排货架，货架上摆满罐头——

　　不是沙丁鱼，不是黄桃，而是“雨声罐头”。

　　每一罐都用蜡笔手写标签：

　　“初恋雨声”“争吵雨声”“永别雨声”“未寄出的情书雨声”。

　　标价不是钱，是“一滴泪”“一声叹息”“一段心跳”。

　　空气里漂浮着淡盐味，像刚哭过的海面。

　　倒计时悬在穹顶中央：

　　【雨鲸集市·剩余时间：00:27:14】

　　二、罐头管理员

　　货架尽头，一张旧收银台后坐着一个无脸人。

　　制服是褪色的雨衣，胸口别着名牌：

　　【管理员·阿九】

　　无脸人左手拿剪刀，右手拿针线，正在把一段雨线缝进空罐。

　　雨线在他指间扭动，发出极轻的“嘶嘶”声，像蛇。

　　听见脚步声，阿九抬头——

　　面孔空白，却用蜡笔在空气中写字：

　　“买，还是卖？”

　　字迹悬停两秒，融化成水珠落下。

　　沈霁把湿漉漉的返程票放在台面。

　　“买能让死人说话的雨声。”

　　阿九的剪刀尖在台面敲三下，货架最顶层自动降下一罐金色罐头。

　　标签写：

　　“生日暴雨·心跳72次/分钟·附赠一句未出口的告白”

　　标价：一把铜钥匙 + 一段无法遗忘的记忆。

　　铜钥匙已在上一章支付，只剩记忆。

　　阿九的蜡笔指向沈霁的太阳穴，像温度计。

　　“请选择记忆长度：30秒、3分钟、30年？”

　　沈霁侧头看顾沨，后者轻声道：“30秒，足够让死人开口。”

　　三、记忆切割

　　剪刀贴上沈霁鬓角，冰凉。

　　阿九的指尖像探进水面，抽出一缕淡蓝色光丝——

　　记忆画面在光丝里闪动：

　　暴雨、医院走廊、死亡证明、顾沨第一次说“生日快乐”。

　　光丝被剪断，发出极轻的“叮”，

　　像琴弦崩断。

　　沈霁眼前一黑，随即恢复。

　　他忘了那30秒，却清楚记得忘了什么。

　　阿九把光丝塞进金色罐头，合上盖，

　　封口处渗出淡蓝水珠，像泪。

　　罐头递到沈霁手里，重量恰好是一只心脏。

　　背面印着使用说明：

　　“拉开即听，有效期至下一次心跳。”

　　顾沨伸手，指尖在罐头顶端停留一秒，

　　像在确认温度。

　　“走吧，”他说，“再晚，罐头会过期。”

　　四、雨声试听

　　走廊尽头有间试听室——

　　电话亭大小，四壁软垫，正中一把老式折叠椅。

　　沈霁拉环，罐头开口喷出一缕蓝烟，

　　烟里响起声音：

　　雨声、心跳、呼吸，

　　最后是一句极轻的——

　　“生日快乐，别回头。”

　　声音是顾沨，却比记忆里更年轻，

　　带着十七岁的沙哑。

　　沈霁闭眼，听见自己回答：

　　“带我走。”

　　那是他记忆里被剪掉的回应，

　　如今由罐头替他补完。

　　蓝烟散尽，折叠椅上出现一道湿痕，

　　像有人刚刚起身离开。

　　倒计时跳至：

　　【00:15:00】

　　五、雨线漏洞

　　穹顶玻璃忽然出现裂纹，

　　雨珠开始垂直坠落——

　　不是水，是透明琴弦，

　　每一根末端系着一只未贴标签的空罐头。

　　阿九的无脸转向裂缝，蜡笔狂写：

　　“雨线漏洞！集市即将坍塌！”

　　货架摇晃，罐头互相碰撞，

　　发出海浪般的轰鸣。

　　顾沨撑开黑伞，伞面反射出一道裂缝坐标：

　　“零度教堂，坐标已锁定。”

　　他抓住沈霁手腕，冲向试听室后的紧急通道——

　　一扇旋转木门，门板上用蜡笔涂鸦：

　　“请自备体温。”

　　六、罐头交换

　　旋转门前，阿九拦住去路。

　　蜡笔在空中写最后交易：

　　“带走我，换你们离开。”

　　无脸人递上自己——

　　准确说，是一只手掌大小的无脸木偶，

　　胸口嵌着泰迪熊的左眼玻璃珠。

　　木偶背面刻着：

　　“阿九，记忆裁缝，售价：一段心跳。”

　　沈霁想起倒计时，心跳恰是货币。

　　他伸手按在木偶胸口，

　　心跳声通过掌心传进木偶，

　　玻璃眼珠亮起红光。

　　阿九的无脸微微鞠躬，

　　身体碎成雨珠，雨珠凝成一把透明剪刀，

　　剪刀柄上刻着：

　　“零度教堂专用”。

　　七、门后

　　旋转门开启，风雪扑面而来。

　　沈霁回头，雨声罐头走廊正在坍塌，

　　罐头碎裂，雨声倾泻成瀑，”

　　却在落地前蒸发成蓝雾。

　　他握紧剪刀，跨过门槛。

　　门在身后合拢，最后一滴水珠溅在脚踝，

　　冰凉得像未完成的告别。

　　倒计时归零。

　　世界安静得能听见下一场雪落在睫毛上的声音。

　　（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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