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走向光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眼下他们手头有了点矿材，又已经解锁了学院大半的区域，越是接近最核心的部分，越不能操之过急。

　　而且，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到底如何才能让他们真正地逃出生天，但对于最终的破局之法，瑞夏也是做了两手打算的。

　　如果在找到公主后，她神志清楚，能直接告诉他们真相，指引他们该如何正确地解决问题，让这场困住了所有人的异变落下帷幕，使他们也能顺利回归现实的话，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如若不能，且迟迟再找不到其他确切线索的话……

　　那他们就只能挺进观月塔，直接从物理意义上破坏这个在法阵上最关键的位置，使炼成阵和幻境都无以为继，强行逼出最终的幕后黑手，并设法打败他。

　　虽然听起来简单粗暴，但也总比被永远关在这里，要么自尽，要么也变成怪物的一员要强。

　　“我……我觉得行。”

　　没想到第一个出声赞同的居然是索伦斯。

　　他将许多典籍都扒拉到自己这边，大略地翻看归类，声音虽因为不常在大庭广众下主动发言而微微发颤，但眼神却很坚定。

　　“这里毕竟是魔法学院，而我也是我们中唯一的魔法师……要我做主力去对抗两位院长大人虽然不太现实，但，再给我一点时间的话，我也许，也能多帮上一点忙……”

　　见大家都转过头来听他发言，棕发少年开始紧张，话也越说越轻。

　　“你小子，明明是想自己留下来看书吧？”边上的茉璃娜轻轻肘击他，小声玩笑道，“直说不就好了，反正这些东西也就你最能看懂，这会儿可再没那些讨厌鬼来跟你抢了。”

　　知道索伦斯因为出身和木讷性格经常被其他同学排挤，茉璃娜本意也是想安慰一下他——只不过像眼前这种境况，多少显得有点地狱笑话。

　　既然瑞夏跟他们交了底，剩下的人思量片刻，也觉得为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得越万全自然越好，便也都应了下来。

　　可说是要休整，其实所有人也都没闲着。

　　作为唯二的主要输出单位，汐慕被委任去带椎妏熟悉环境，毕竟后者之前一直在地下矿场里转悠，对学院内的地形不算太熟悉。

　　至于他俩是怎么突然在庭院里打起来的，留守据点的小伙伴们就不太清楚了。

　　“呀。”

　　正在跟索伦斯一起阅读典籍，准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神官少女无意间抬头，瞥见头顶某块荧幕上传回的影像后，突然招呼道：“瑞夏，他们这是打起来了吗？你不管管？”

　　瑞夏此刻正在修复那些从工坊内拖回来的机工人偶残骸，闻讯之后探头观察了一会儿，很快又放心地转了回去。

　　“没事的——两个人看起来都没动真格，应该是找了个宽阔地方切磋吧？”

　　因为父母是冒险者，在生活安定下来之前，他也曾随家人四处迁徙，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小小的荧幕根本就装不下高速移动的二人，需要将周边的好几块荧幕拼合起来，才能堪堪捕捉到他们大半的身影。

　　“汐慕跟我们年纪差不多，身手却这么老辣多变……”

　　被那一边的刀光剑影吸引了注意力，茉璃娜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也自然而然地发出了这个一直都没怎么跟本人确认过的疑问——

　　“她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呀？”

　　这话问的自然是瑞夏，毕竟他与汐慕相识最早，同行得也最久。

　　以前他也是真的不知道。

　　虽然好奇，但对伙伴并不想主动提及的事追根问底是非常失礼的事，所以汐慕不说的话，他就真的一直都没问。

　　可如今，他切实知道了汐慕的出身，却不知该不该把这些信息共享给其他人。

　　关于“终焉之刺”的存在目前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因为一旦说起这个事，就势必要涉及汐慕的身世，但她并未明确授意他可公之于众，所以他对此也一直缄口不言。

　　“她以前……一定过得很不好。”

　　年轻的机工师答非所问，且语气低沉，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关于这一点，茉璃娜当然也知晓，当初她在为汐慕检查身体时就察觉这女孩过的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日子，几乎当场就原谅了她们初见时的所有不愉快。

　　“是啊，过得好的人，肯定不会是那种臭脾气……”

　　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自己的后颈，茉璃娜撇撇嘴，心思已经完全不在看书上了，索性把书一搁，专心地观看起汐慕和椎妏上演的全武行现场直播，还时不时地解说两句。

　　“臭刀客之前选的是把长剑吗？感觉这个长度他好像不太习惯的样子，经常会被钻空子耶……”

　　“果然还是看人类打架更有观赏性啊，啧啧……你看我们家汐慕，这矫健有力的专业绕背，永远会在下一个瞬间出现在你看不到的角落！”

　　“哟，这王八蛋原来也会用魔法！——不过他们这些近战选手的魔法一般也都是辅助战斗的，哎呀，为什么璀璨的星辰都是对面打过来的，我们什么时候也能雄起一下！”

　　不清楚这话是随口讲的还是意有所指，反正索伦斯在听到后开始默默地往角落处挪动，这样万一茉璃娜真的问过来他也可以装傻说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哈哈哈，你们看到了吗？那些骑士突然冲锋过来，他俩突然调转矛头一人收拾了一个，剩下的第三个最倒霉，碰上这两个谁都不肯让的，死得太惨了呀……希望他们不要再复活了真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高手到底是高手，熟悉了才这一会儿，就已经能配合得很好了呢。”

　　听了这话，瑞夏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了一下。

　　荧幕上的战斗已经结束，汐慕和椎妏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人不再继续切磋，一前一后地又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其实……这也很正常。

　　他们两人都是在腥风血雨中拼杀出来的高手，千钧一发之时该如何判断，如何行动，如何调整，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不消多时，双方便能适应、习惯，并快速形成配合。

　　这是很正常的。

　　在冒险者的队伍中，只要实战经验丰富，即便相识不久的成员也用不着在磨合上花太多时间……他见过很多的，这没什么。

　　再说了，正是为了减轻汐慕的压力，他才特地嘱咐他们将椎妏带回来的……如今二人能很快地上手配合，不正是喜闻乐见的事吗？

　　汐慕跟谁都能配合的，这根本不算什么。

　　像他自己这种不善拳脚的对象，她当初也一样可以丝滑地嵌入他的战斗节奏里……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可他为什么……

　　为什么就忽然有些介意起来。

　　因为他们对教学楼也算熟悉，所以当汐慕提出不用带着茉璃娜同行，她跟椎妏两个人更方便行动时，他也没多想就应了下来。

　　可恶……果然还是应该让他们再多带个人去的。

　　一路都行事妥帖的少年此刻满腹牢骚，任凭理智如何劝说，都压不下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快。

　　犹豫片刻后，他悄悄地拉开了一块小小的控制屏。

　　+++

　　“汐慕。”

　　当瑞夏的声音从那只飞落而下的机工鸟口中传出时，汐慕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显然早就注意到了逐渐靠近的振翅声。

　　她伸出手接住鸟儿，虽然表情没怎么变，但语气温和了不少：“怎么了？”

　　“见你们突然又返回教学楼，所以来问问你们。”

　　在他们二人去往中庭之前，确实已经在教学楼内先转了一会儿——一直在关注他们的同伴留意到他们去而复返，进而前来询问，实在是合情合理。

　　“我们想去试探一下最底层那个长着星云脑袋的家伙。”

　　汐慕倒是毫无隐瞒，十分坦荡。

　　“就你们两个人吗？”

　　也不知是不是由于传输导致的失真，瑞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嘟嘟囔囔的，似乎带着点情绪。

　　虽然汐慕觉得他质疑的重点应该只是就他们两个人去太危险了，但不知为何，却莫名地脑补出瑞夏在另一边悄咪咪不开心的样子，像只正在“呜呜呜”地表达不满的小狗。

　　“没事的，我们保持距离，提前试一试它的招式和大致强度，应付不了的话就立即撤离，不会硬拼的。”

　　这也确实是个办法。

　　提前收集一些情报，总比一无所知就直接去面对强敌要好。

　　而且这个怪物一看就知道生前是个有身份地位的，它被打败之后掉落下来的东西，想必要比那些普通学生的遗物稀有得多。

　　“要不你们先等等，我让茉璃娜过来协助你们吧。”

　　小狗显然还是不放心。

　　“不用了，我们到时就用远程的魔法试探一下，可能还要到处躲闪，不太能顾得上茉璃娜。以我们各自的速度，撤退肯定是没问题的。”

　　说到这儿，她还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边上的斗笠男。

　　“但茉璃娜肯定跟不上我们，到时还要分心照顾她。”

　　汐慕平时很少一口气说这么话，但与瑞夏交谈，她总会更有耐心一些。

　　“……好吧，那你们一定要小心点，注意安全。”

　　黑发的少年向来讲理，机工鸟扑扇翅膀远飞而去，方向与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一致，看来是打算先过去找个安全的位置躲好。

　　虽然鸟儿并没有表情，但汐慕望着它远去的身影，没来由地从中品出了一丝失落之情。

　　——这是怎么了？

　　瑞夏这是在据点里太久了憋得慌，也想跟他们一起出来走走吗？

　　银发的少女不明所以，顶着问号，领着队友，向那只远飞的鸟儿紧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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