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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站上天台时天色刚刚暗下来,从这里眺望远处能看到商场的巨型LED屏幕上亮着的字,炫酷霓虹的灯光有规律地转动,将周边每一处都涂上颜色。
娄叙言扶住可乐罐,食指扣住铝环,轻轻一勾,气泡争先恐后想要往外涌,发出滋滋的声响。
易拉罐杯壁的水珠滴在他手上,瞥见许庭臻在发呆,使坏地往他脸颊上一抹。
“又在发呆啊小许,跟我在一起这么喜欢走神。”他故作委屈,眼睛看上去湿漉漉的。
许庭臻神游天际,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回神的同时手就捂在脸上。
“小时候还知道叫哥哥,现在都直呼小许了!”
娄叙言欣赏着他脸颊鼓鼓的样子,有点像河豚。
“人都会长大嘛,想听我叫你哥哥?”他调侃的语气和碳酸饮料一样,一下子炸开闷热的气氛。
“你喊啊。”许庭臻被他的幼稚传染,同时也暗暗期待。
娄叙言按着胸口清清嗓子,挑眉看他:“那我开始了?”
“哥……”他眼睛盯着许庭臻的表情,故意腿长尾音,“哥?”
好好一个词被他念的百转千回,跟那天涂在他脸上的奶油一样,带着甜腻和粘糊。
“……你好好叫!”
许庭臻转过脸去,娄叙言便得寸进尺挨到他身边,歪着头去看他的脸,这里光线暗根本看不清,能确定的是某个人在脸红,还想躲过他的眼睛。
“好吧,那我换一种。”他很轻易就妥协了,“庭臻哥哥。”
这一声呼唤仿佛是在摇铃铛,每摇一下就能把那些破碎的记忆粘起来,捞回来,送回到他身体里。
他望着娄叙言的脸,恍惚的像是回到了和娄叙言一起叠纸飞机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这么叫了一声庭臻哥哥,两道声音渐渐重叠,变成了眼前人的笑脸。
“太狡猾了……”许庭臻搓了搓脸颊,刚出锅的饺子似的发烫。
天空还是和每天一样,都是黑幕布上洒几颗星星做点缀,今天也不例外,和宋睿羽说有流星的迹象毫无关系,别说流星雨,连月亮都想躲在云层后面摸鱼。
他们说着话没注意时间,再点开锁屏时已经十点,看来今晚真的没有流星雨。
宋睿羽:【你们那有流星吗?】
宋睿羽:【不是吧这么不给我面子】
宋睿羽:【一定是我同学不靠谱!你等我去找他说道说道】
信息接收延迟,宋睿羽的信息一条接一条往外蹦,试图给自己找借口开脱。
“我就知道他不靠谱。”他翻看着信息,再次点评。
时间已经不早了,可他还是不想离开,大概是这个角度看外面太吸引人了,又或是身边人的温度让他太眷恋,他舍不得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我这两天看了看附近适合小星的学校,你还记得宠物店附近那个小学吗,我打电话去问过了……”
话没说完,许庭臻突然扑进他怀里,这个拥抱猝不及防,娄叙言被他扑地后退了两步,还是张开手臂环住许庭臻,感受着他的脸贴在自己胸前。
“你对我们那么好,我会愧疚的。”许庭臻的声音听上去很轻,像是说梦话一样。
“你是我男朋友啊,不对你好对谁好。”娄叙言说这么腻味的话,也不大好意思,但仗着他们都还年轻,就算肆意放纵,又能怎么样。
“你说孤独永夜可怕,还是站在阳光下被人围观可怕?”
夜风拂过他的眉眼,娄叙言闭着眼放松下来。这个话题来的很突然,许庭臻没有要展开解释的意思,娄叙言便顺着他往下回答。
“我宁愿在黑暗里享受自由,也不想在阳光下充当被人观赏的物品。”
我不想看你待在黑暗里,也不想你被围观。
这句话他没想说出来,太矫情了。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娄叙言睁开眼,抱他的手改成双手托住他的脸。
“噢,刷手机刷到了,就问问,我们回去吧。”许庭臻的手覆在他手背上,语气很是轻松。
娄叙言盯着他看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声。
每天晚上一杯牛奶是许庭臻雷打不动的项目,以前还能偷偷一两次不喝,自从搬过来娄叙言就一直盯着他,直到杯子里一滴不剩他才放心去做自己的事。
许庭臻觉得这样被盯着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不过他小时候也没让余孟芸这么管过,他又觉得好笑。
今天看着许庭臻喝过牛奶以后娄叙言就去洗漱了,卫生间关上门,许庭臻走到厨房,又剪开一袋倒进杯子里。
微波炉亮着橘光,里面的牛奶随着底盘转动,许庭臻看了一会,想象自己是那个玻璃杯,在发烫的底盘上挣扎,发出的嗡嗡的悲鸣。
叮的一声打断他的思绪,他伸手去拿杯子,被杯壁烫的指尖一缩。
他小心地捏着杯口慢慢挪出来。
刚热过的牛奶表面浮着一层皱巴巴的表皮,他用勺子搅开,犹豫再三,还是从口袋里拿出药瓶,往里面放了一粒。
心一横,加快搅动让药片和牛奶融合。
转身时,立在厨房门口的周祈星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被那双黑亮的眼睛盯着他连呼吸都忘记了,思绪和动作被冷汗封住。
周祈星看了一会,仰着脸看他,用手比出:我看到了,放的是什么?
许庭臻握紧杯壁,任凭掌心接受灼痛。
许久,许庭臻蹲下身来,扬手让他过来,周祈星走到他跟前,灯光打在他的睫毛上,再脸上留下一小片阴影。
许庭臻低下头想了想,才说:“小星,我们去找小姨吧,一会别睡太深。”
周祈星不太理解,比出:为什么?
“别问了,听我的吧。”许庭臻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周祈星没说什么,只是乖巧地点头。
他这个弟弟一直很聪明,不让问的也不会多想,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个词叫早慧,一个小孩子拥有这样的认知能力让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烦恼。
脚步声渐渐靠近,许庭臻掌心贴了贴他的脖颈,“去洗漱吧。”
娄叙言进来的时候和周祈星打了个照面,小孩看了他一眼就走,也没和他打招呼。
许庭臻端起牛奶往他那边走几步,递到他唇边。
“给我的?”娄叙言茫然的看着他。
许庭臻点点头,“这两天你总被我弄醒,跟我一起喝吧,可以调整睡眠。”
娄叙言不喜欢奶味,摇摇头想拒绝,下一秒就听见许庭臻说:“不想超过宋睿羽吗,万一你喝完就能超过他呢。”
话已至此,有竞争心的少年再不喝就说不过去了。
他接过去,甜腻奶香从杯口悠悠飘出,
“那我喝了。”他纠结了几秒,仰头喝下。
许庭臻垂下眼睫,整理好情绪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好喝吗?”
娄叙言抿掉唇上的奶渍,他顺手把杯子洗了,“为什么有点苦啊,没坏吧?”
“……怎么会,我也喝了。”
他推着娄叙言的肩膀往外走:“走了走了,早睡早起身体好。”
今夜窗外的月光在给他充当无声的闹钟,明晃晃的银光落在他脸上,任凭是谁也不能安心睡着,除了娄叙言。
他睡得很熟,压在枕头上带个脸颊挤压着嘴巴,开出一条小缝。
十余年的感情今夕要了结。
一道很难的数学题他可以尝试着写出来,答完整,可一到自己的感情问题,他连颤抖着手写下一个解字都做不到。
人活着也很可笑,越想珍惜的越抓不住。
许庭臻借着月光最后看他一眼,不再磨蹭,放轻动作慢慢起身,脚上没有穿鞋就去吊床边叫醒周祈星。
“小星,小星……”
他做好了多叫他一会的准备,谁知刚喊两声他就自己爬了起来。
原来连助听器都没摘就躺下了。
许庭臻不禁苦笑,心中酸涩一片。
他们没有多少行李要带,背包就足以带走他们的所有东西。
娄叙言很少去姥姥的旧房间,所以把包放在那也是安全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现在很像间谍,得到了娄叙言的真心,又割须弃袍,唯有灰溜溜逃走才能保留最后一点颜面。
周祈星的书包在茶几下放着,里面的彩笔和纸张是许庭臻给他买来画着玩的。
许庭臻敛走东西,牵住周祈星的手,本来都已经要碰到门把手,他又生不出力气和勇气去开,他回头再看了一眼这间小屋,以及铺在茶几上面的拼图。
他忽然折回去,从周祈星的画纸上扯下一小角,用彩笔在上面写字。
他放下笔,拿着纸片看了好久。
周祈星去拉他的衣角,比划: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许庭臻揉了揉他的头顶,将纸片压在水杯下。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期限会是多久,一辈子也说不准。
娄叙言这一觉睡得很累,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具体内容不记得了。
背景是他家,梦里的他也在睡觉。
半梦半醒间,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四周昏暗,只看到许庭臻走远的背影。那一刻他回望了一眼,然后推开那扇门,屋外的强光刺得他不受控闭眼,他很想努力睁开眼看看,可是怎么也动弹不得。
一直到那扇门缓缓合上,他忽然就挣开了身上无形的锁链。
头疼欲裂,比那时候喝醉了酒更加难受一百倍,像是有人把手臂伸进他脑袋里胡乱搅和。
挣扎着起身,他的手摸向床的另一半,没有人,只有空调吹过的冷感,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的脑袋还是跟不上身体的反应,从床上翻了下来,身上的汗像疯涨的潮水,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爬起来去看吊床。
上面也是空的。
慌乱去捡手机,颤抖着的手去点许庭臻的电话号码。
然而只有冰冷的人工女声。
他不信邪,身体违抗他的大脑重复地拨过去,依旧是徒劳。
踉跄着奔出屋子,他眼前逐渐模糊,出现了电视里的黑白噪点。
他给了自己一巴掌,脸颊上火辣辣的实感让他多少清醒几分,强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他起身去看许庭臻心血来潮整理的那些东西,果然都凭空消失了。
他转头还想去看周祈星的包还在不在,答案也是不在。
忽然瞥见桌子上的玻璃杯,下面压着东西,那个杯子本应该在卧室放着的,现在却在茶几上,他把纸条抽出来看。
「电影散场了」
后面写着许庭臻的名字。
旁边还放着他家的钥匙。
……原来他早有准备,就连那杯牛奶也是。
“许庭臻……你个骗子!”
他念的咬牙切齿,到底是刚刚成年,心性随着脾气完全压制不住,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许庭臻跑到天涯海角自己也要把他抓回来。
他抓起钥匙不给自己缓冲的机会。
冲出单元楼,凌晨四点天还没亮,雾气轻柔抚过他的脸,留下一道湿痕。
不知道他会去哪,兴许是一时兴起想带着周祈星出去玩,除了这个想法完全没有方向,在金川这个小地方还能去哪,他的亲人……对,他还有小姨。
他在路边随手拦下一辆车,直奔火车站。
跑夜活的司机是被拍玻璃的声音吓醒的,看着坐在后面脸色苍白阴沉的少年还没回过味来,就已经发动车子了。
“师傅,我对象跑了,你能不能开快一点,求你了。”骨节分明的手扒住驾驶座,急切的声音不似作伪。
“小伙子你别急,十五分钟就到!”
金川人均热心市民,一听这个踩下油门就往前冲。
在车上他又反复拨打着那个电话,满屏的呼出未接通。
胸腔里的空气要消失殆尽了……
轮胎拐弯,在火车站门口急急刹住车,在地上擦出一道让人牙酸的声响,他不敢停留,付完钱就匆忙下车。
他站在大厅正中央,周遭都是来往的人影,为什么四点多人也那么多,他不知道,也顾不上思考。
他成了候车区人群里唯一横冲直撞的人,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一共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一眼望去要是有许庭臻他肯定会认出来。
这个不是,那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他眼睛都要花了,身体摇晃着半跪在地上,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拨打那个电话。
漫长的时间过去,就在他以为这次还是无疾而终的时候,手机里传来了电流杂音,他屏住了呼吸,无论是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许庭臻……你去哪了?”他的声音沙哑的过分,和磨刀时的声音别无二致。
听着那头的呼吸,他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死而复生又给了他莫大的希望。
“娄叙言,”许庭臻的声音有些失真,“我给你写的纸条看到了吗?”
许庭臻的嗓音依旧平稳,就像此刻他站在他面前说话。
“你在说什么,别闹了……”他的声音哽住了,他鼻腔发痛,快没办法正常呼吸了,眼泪也随着每次眨眼淌出来。
在场的人都能看到他的狼狈。
而他只想见到许庭臻。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在说真的,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得到,你没必要在我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真的。”
“为什么,能告诉我为什么吗?”现在他的灵魂已经替他接管了话语权,眼泪静静挂在脸上,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静止了。
许庭臻:“……”
他越不说话,娄叙言就越紧追不舍:“我们不是说一起考大学吗,不是说一起养猫吗,还要送小星去上学,不是早就说好的吗,你为什么先食言了?”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
“许庭臻你就是个骗子,说好的再也不会离开我,我已经被抛下过一次了,“他急切起来,“现在你也不要我了!”
“不是……”许庭臻给他的只是一句很苍白的解释。
“那我怎么办,我以为我们上大学离开这就会有转变,我以为都会变好,现在期待的盼望的都在一瞬间碎掉了。“
“许庭臻,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他擦掉下巴上的水痕,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这么惨。
站在他的角度他现在是被抛下的那个,他没办法不去难过,没办法从第三视角冷眼旁观。
许庭臻:“对不起。”
娄叙言气笑了,又笑不出来:“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你也没对不起我。”
“你现在在哪里?”
许庭臻:“车上。”
娄叙言:“……”
他单手撑住地站起来,眼泪流干了,哭不出来了。
“那我最后再说一句话。”
他停顿了一会,“如果离开我你的处境会变好,那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嘴里已经尝到了铁锈味,不经意间他咬破了嘴唇,无知无觉的就这么任血在唇上干涸。
电话挂断了,他没等到许庭臻的最后一句话。
他两次站在火车站,一次没能保住家人的命,一次没能留下心爱的人。
曾视许庭臻如珍宝的他,如今却被珍宝遗弃。
他在候车站枯坐了四个钟头,窗外灰白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沾了水的蓝色天空。身边的旅客换了一批又一批,行李箱轮子发出的噪音咀嚼着时间,他终于站起身准备离开。
坐上回家的车他就不着急了,因为家里没人等他,所以就算现在掉头去网吧疯玩也没人管他。
可他现在就是想回到那间小屋子,安安静静待一会。
他站在窗前,薄纱似的烟雾在空中缭绕,火星明灭,两指夹着烟送到嘴边,张开唇又是一股灰蒙蒙的烟雾,渐渐消散在空气里。
多久没碰了?
尚有几分天真的他以为不会再碰,谁知道人生处处有陷阱,一不留神掉进去就又回到了原地。
不过没关系,活在这世界上本就会有一场又一场的破戒。
敲门声让他没拿住烟,直直落在裤腿上,他迟钝地去拿,火苗跳跃的极快,抢救过后还是留下一个小小的带着焦边的洞。
他过去开门,手碰上门把手又猛地停住。
万一回来的是许庭臻呢,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他双手上下摇晃,试图扇去身上烟味,在门外第二次敲门时他打开了门,“你回……”
笑容凝固在脸上,可以说是瞬间垮了下来,像雨打湿了的纸,糊不住心底的失望和眼底的冷意。
“你来有事吗?”
曲泽兰脸上的笑意被他话里的寒冷融化,一双眼睛带着光亮似的又熄灭了。
“我真的想来看看你,没吃早饭吧,我给你带了早饭。”
曲泽兰抬起的指尖在发抖,来之前想好的那些话此时都堵在喉咙里,成了一团棉絮,无法吐掉也无法咽下。
虽然让她进来了,曲泽兰还是不敢靠近他,就坐的离他远一点。
娄叙言近乎冷漠的看她,很直白的问:“我只想问你,许庭臻走的原因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曲泽兰默了默,无声应下了。
“……为什么,你和他说了什么?娄叙言额上的青筋隐隐跳动,强行压下心头的怒意。
“我……我说我儿子不是同性恋,不可以是。”她轻声说,眼神飘忽不定。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娄叙言忽然笑了,嘲弄的神情近乎恶劣。
“我想让你给我一个做母亲的机会……”她的眼睛流出泪水,止不住的冒。
“现在什么都晚了,我成年了,我的思想已经定型了,我就是喜欢男人,一辈子都会喜欢男人。”
“我不明白你的执念是什么,我只能看到你多次破坏我现在的幸福,一定要看到我所珍惜的人或物都消失你才满意。”
曲泽兰的脸色灰败下来,像是有人抽走了她的精神气,红唇与她苍白的脸色相称,好像瞬间苍老了十岁。
精心打理的卷发和好看的妆容顿时失去了光彩,犹如一棵被虫子蛀过的树。
“我是不是同性恋又怎样,我不需要传宗接代,我也没有喜欢的女人,我犯法了吗?”
曲泽兰恍惚地抱住自己的头,娄叙言的话变成实体一般朝她砸下来,天旋地转,尖锐的声音直往耳膜钻,她又狠狠揪住自己的头发,神经质地咬着嘴唇。
“同性恋哈哈哈哈,真恶心!我已经被同性恋害过一次了,我不允许我的孩子也被同性恋再害一次!”她哭着吼出来,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娄叙言本来还在怒意爆发的尽头,听见她喊出来的话,这会儿也变得呆滞,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吧,你那个该死的爸出轨的是我以前的……以前……”她忽然就说不出口了,那些阴暗的记忆袭击她,攻破她的底线,好多年不曾触碰过的记忆忽然就裂开了。
“我以前也做过错事,那时候年纪轻轻和女人谈起了恋爱,”她嘲弄的笑起来,“那时候不懂什么是同性恋,也不懂什么是爱,只知道在她身边的我舒服自由。”
她自顾自说起来,眼睛里的向往让她回到了以前。
“我和她相处了一年多,后来有人告诉我我是同性恋,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会被人戳脊梁骨,会让家里人丢脸……所以我就和她分开了,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她扯出一丝苦笑,“我以为会过上正常日子,后来我确实爱上了那个男人,和他生下你,我做好呵护你一辈子的准备了,可是就在你四岁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女人。”
她恐惧地蜷起身子,浑身发抖:“她去了那个人的公司工作,有一次我去公司和她撞见,她在给你爸沏茶水,她那个眼神我至今不敢忘,毒蛇盯上猎物也是那样,阴冷,很可怕。”
“后来她给我发来照片,”她发出哀鸣,眼泪汩汩往外流,“和那个人在床上的照片!”
后来曲泽兰半哭半笑地还说了好多,她清晰的说出了她离婚时的所有事,以及那个女人后来被逐出公司,那个男人从此搬离金川,一切痕迹都消失了。
她还站在原地,转身又看到了被困在五岁的娄叙言。
所以就从那时候开始,一切就都错了,错的一塌糊涂,每个人都深陷痛苦的泥潭。
爱和痛苦仿佛天生相辅相成,爱到深处便会产生痛苦,偏偏又是痛苦让爱变得刻骨铭心。
许庭臻本就是人海里的一滴水,他的离开没有激起任何水花。
川柏开学后的进度变得飞快,连平时最散漫的学生都紧绷精神准备迎接高考,课桌上摞起来的书就是通往梦想的阶梯,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目标努力。
关于班上突然少了一个人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温泠然对外宣布许庭臻请了长假,不来学校但会回来参加高考,这对娄叙言来说是唯一的好消息。
他还是住在那间小屋,把软垫吊床都取下来收进杂物间,他想,反正都是一个人,也不用放在外面积灰了,等许庭臻和周祈星什么时候回来再挂上也不迟。
路过走廊时他总会格外注意那盆玉露,在看过很多次以后,他去问温泠然能不能把多肉带回家。得到同意他就搬回家照料,多肉很好养,总之不要像那盆茉莉就好。
桌子上那幅拼图他试着拼好了,可中间还差一块怎么也找不到。
翻箱倒柜也没掉出来,为此他还做了大扫除,最终还是没有,所以他就把图裱了起来,他安慰自己,万一哪天就找到了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窝在床上打开许庭臻的聊天记录。
许庭臻并没有删掉他,而他也不敢给许庭臻发消息,他确实是个胆小鬼,他的头像一直没有变过,名称也没换过,就静静躺在他的列表里。
他拜托过宋睿羽去查一下余若淳家的地址。
转念一想,可查到了又能怎么办,比起许庭臻再一次和他提分手他更害怕许庭臻会躲着他。
更何况他现在一无所有,他要拿什么去赌两个人的未来。
他一开始还会问宋睿羽玫州天气怎么样,后来干脆在天气栏添加了玫州,他无法提醒许庭臻今日下雨记得带伞,明日降温记得穿厚点,他们已经实实在在分开了。
正如许庭臻不再需要他,他也失去了男朋友这个身份。
每天太阳照常升起,试卷做了一张又一张。他的同桌没有再安排其他人,教室里也不会再有他的身影。
少年人的离别从不需要说出口,而是藏在掌心里,在起风时张开手,风自会替你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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