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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店(上)
却道云悠羽孤身一人骑了墨雪奔出洛阳城门,不分东南西北马不停蹄奔了数百里,来到了一陌生地界,也不知是何处所。
却见秋风萧瑟,半人高的枯草在如血的夕阳下瑟瑟作响,远处红日依着山峦缓缓沉下,黑压压的树林里偶尔传出“嘎嘎”的两声鸦啼,他不由得悲从中来,一时之间竟不知何去何从,原本在马上颠簸,不知是因为风大还是思绪烦乱心里凄苦,泪水却半点也没留下,此时便簌簌涌了出来。
过了半晌云悠羽才稍微调整思绪抬头看了看,拨转马头走上一条官道,轻轻一夹马腹那马儿便踩着碎步,一路“得得”前行,日落之前来到一座城池前面,城头三个醒目大字——颍川郡,当下一怔,暗想,不知不觉竟然到了这么远,反正漫无目的索性进去看看,于是戴上斗笠面纱进到城里。
是时夕阳已经完全没入山峦之中,颍川是个不小的郡,虽然时间已是酉末戌初街上行人却多,客栈驿馆的灯高高悬起,更有脂粉巷子里生意刚刚开张,原本沉寂的小街顿时喧嚣起来。
云悠羽牵着马,慢慢踱过了几家客栈,想去开间房又有些紧张,一时犹豫不决,这时一个身材高挑打扮颇为讲究的中年汉子过来搭讪:“客人是外地来的?”
云悠羽点点头,那人顿时热络起来:“客官第一次来颍川吧,敝姓吴您称我老吴便可,您初次来颍川,没什么亲人在此处吧?”见云悠羽沉默不言他接着说:“您若要投宿那可不能不来我们凤临阁了,我们这里绝对安静,还有上好的小倌伺候,他们琴棋书画样样精绝,模样也可人……”
云悠羽眉头一皱说:“我只要住处,不需要什么小倌!”
老吴连连说到:“是是是,小相公年轻脸嫩不要小倌也行,我们这里环境舒适优雅,酒菜精致美味价格也公道,小相公您来光临辟馆,我给你开后院的雅间,绝对没人打搅。”
云悠羽微微一思索,便对他说:“那好吧,你带路。”
老吴欠一欠身走在了前头,云悠羽跟在后面,行得数十步拐进了一个颇为安静的巷子,只见一座颇为气势的阁楼,上书“凤临阁”三个魏碑体鎏金大字,两边的两串红灯笼长长垂下,显出几分暖气。
一个伙计过来牵过云悠羽的马,先前那人便带他到了进了大厅,只见里面灯红酒绿一些富家官人或躺或坐,身边几个薄纱女子为其捶捶捏捏,大厅中心一些又有些女子吹拉弹唱,咿咿呀呀的甚是悦耳。
带着白纱斗笠的云悠羽的进来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然而他此时对这些恍如未觉,只是跟着老吴绕过大厅来到后院。
后院却是个好去处,怎生好法?平地兀起假山奇石,上有细流小瀑、微亭小阁、寸宽小径蜿蜒出没,山后小塘荷叶半凋,岸上丛丛杭菊,晚风送过暗香从发丝般的柳树枝里穿过来,这景致竟有几分云家后院的感觉,让云悠羽怔怔流下两行清泪。
“客官,便是这里了。”老吴的声音换回了他的思绪,他回过神来,“客官,您看这里如何?还过得去吧?”
老吴热情地说:“这间就是我们后院最好的厢房,一天五钱银子,贵是贵点但是安静舒适,前面那些人是绝对不会来打搅的,而且你要什么只需说一声,我们都送到手上,包君满意……”
“好,就这里吧。”云悠羽打断他的话,递上一两银子:“给我打盆洗脚水,我要睡了。”
老吴欢天喜地地接过说:“客官您不吃点东西吗?看样子您赶了一天的路,可能没吃什么东西吧?”
云悠羽解下斗笠,缓缓地说:“不用了,我没胃口,你叫人打水来就是。”
说罢转身挂好斗笠,回头却见老吴还站在门口,张大嘴巴傻愣愣地盯着自己,顿时眉头一皱,不悦地说:“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叫你去打水吗?”
老吴回过神来,嘴巴打着颤:“是、是,我、我这就去……”说罢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离去。
云悠羽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心里苦笑一下起身关好门,回来和衣躺下,身上又累又乏浑身酸软却毫无睡意,似乎一闭眼就看到了严若寒。
于是睁开眼翻身坐起,然后又躺下,如此反复几次,也没睡严实,忽然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细碎的声响,此时云悠羽内力精深耳聪目明,立时知道外面有人,便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干什么?!”。
只听门“吱——”地一声打开,一满面笑容身着锦衣的中年人推门进来,后面跟着托着精美酒菜的老吴。
那人面目富态慈祥,笑眯眯的眼睛让人顿生好感,只见他拱了拱手说:“公子别怪,在下傅云生,正是此间主人,刚刚听闻老吴说公子光临小店,在下不胜荣幸,冒昧携了酒菜来叨扰,万勿见怪。”说罢深深鞠了一躬。
云悠羽垂下眼睑,羽扇般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弯新月般的阴影,淡淡地说:“先生严重了,在下不过是个过客不敢劳您费心,我实在没有胃口,只怕辜负了您一份心意。”说罢别过脸,微微抬眼,不经意露出一抹令人心碎的忧伤。
老吴顿时觉得筋酥骨软手中托盘险些尽皆抛在地上,傅云生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微微一失态便反应过来,轻咳一下掩饰了自己的尴尬,然后说道:“看公子弱冠年华便愁眉深锁、我见犹怜,想来是与心上人不顺吧?”
见云悠羽沉默不语他接着说道:“情之为物最是伤人,想当年我又何尝不是为情伤透了心?我之苦恼,比公子你尤胜几倍,不过幸而后来我得遇良方,终于从苦恼中解脱,白手创下今日小小业绩,也算未辱没了祖宗。”
云悠羽转过脸来,诧异地问:“哦?天下间还有可解情伤之苦的东西吗?那是什么?”
傅云生微微一笑道:“酒。”
云悠羽一愣:“酒?”
“不错,”傅云生从老吴手里端过托盘,“酒能消愁,伤心绝望之时只要酩酊大醉一场,所有的烦心之事就能忘得一干二净,当年竹林七贤为污世说不容,日日饮酒作乐,便是深得酒中奥妙的缘故。”说罢倒了一杯伸到云悠羽面前。
云悠羽缓缓伸出手,面带迟疑地望向傅云生,傅云生鼓励他说:“放心,一杯酒下肚,什么痛苦都会忘记,这是本店自酿的‘玉兰春’,味道芳香甘醇,在本地小有名气,您尝尝?”
云悠羽接过,一饮而尽,傅云生问他:“感觉如何?”
云悠羽抿了抿嘴说:“好喝,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喝酒。”说罢从傅云生手中拿过酒壶,也不要酒杯,朱唇对银嘴,连连灌了几口,赞道:“好香!”说罢又是几口,然后半睁迷蒙的双眸,把酒壶扔在一边,低声哝道:“但真不再痛苦了,真好!”然后抬起头来展颜一笑,轻轻地喊了声:“若寒——”便歪倒在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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