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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众人叩首臣服的模样,极大地鼓励了高泽宇的信心。
果然,他可是尊贵的皇家血脉,筹集粮食的事情对他来说可不是手到擒来。
可素来高傲的二皇子殿下没想到,自己竟然碰了壁。
要不是有所顾忌 ,他恨不得讲这些巧言令色的,油嘴滑舌的贱民通通砍了。
开始还装作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态,说着“竭力配合”“自当尽心”,实际上到最后不是有这个理由,就是那个理由。
高泽宇冷哼一声,指尖攥着扇柄几乎变形,面上依旧维持着皇家风度,转身迈着大步离开了。
原本应该手到擒来的粮食竟然连一颗米都没捞到,这如何能让高泽宇不生气。
随着一声车夫一声高呼,马鞭挥舞,车轱辘碾碎了满街的寂静。
原本恭敬行礼,恭送的商户们见状,已然起身。
“胡老板,真的没事吗?”
一个山羊胡的男人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张口又闭上,踌躇辗转几次,直到最后才发出声音。
后背被冷汗早就浸透,大热天的,他竟然感觉到凉。
程伦害怕极了。
他就是个小小粮商,见过最大的官便是知州。
而刚刚那人是二皇子,是皇帝的亲儿子,贵人中的贵人。
他们就这样得罪了?
胡老板没回头,只是轻嗤了一声,程伦察觉到其中含着的嘲讽之语。
之后的陆续的静默,更是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好在胡老板没那闲工夫和他计较,反正在他的眼里,这些人也不敢和他背后的靠山做对。
有句老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
那些大官,皇子,在这里留几个月,而后拍拍屁股又回京城里享福去了。
可不像他们,还是要在这过活。
……
二皇子上一秒离开,下一秒消息就已经传到了裴元洲耳边。
结果裴元洲早有预料,倒是朗泽有些不安了。
眼神时不时地落在裴元洲的身上。这一路上,他也是成功地打入了东厂内部,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带来的粮食数量他也清楚。
对比起受灾的范围,如同杯水车薪,只能临时救个急。
他明白的道理,其他人又哪里不知道。
裴元洲听着,指节一边曲起,在桌面上颇有节奏地敲击出声。
咚咚咚咚……
良久,他抬眸。
“当务之急,是找到知府藏起来的粮食。”
“粮商那边,我自有决断。”
东厂的效率很不错,再加上那个隆知州的轻视,很快记录这他如何倒卖粮食的账本便被呈上来。
饶是朗泽都被这一堆小山似的账本给惊到。直到翻开,众人才惊觉这位“两袖清风”的知州大人是何等的大胆。
不仅仅倒卖粮食,甚至还谎报灾情,欺上瞒下。
前两年发生的水灾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可他不仅仅按照受灾折子上报。
甚至在朝廷下令减免赋税的时,依旧征收赋税。
估计这知州府的老鼠都被养得油光水亮的了吧!
裴元洲将账本搁在一旁,动作带着些行云流水般的优雅,脸上挂着冷笑,黑眸望着虚空落不到实处。
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平静的水面底下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说人,怎么就如此贪心呢?”
“果然我做的还是不够啊?”
被叫来侍候笔墨的朗泽研磨的手一顿,从中品出些丝奇怪的感觉。
明明应该是自责的一句话,可在他口中,却带着些……
杀气?
和“我杀的人还是少了”没什么分别。
屋子里,斜阳从窗棂漂浮进来,虚虚地落在男人的脸上,原本利落地脸部线条柔和了些。
半披着长发,一身雪白素衣轻轻地覆在皮肤上,又无端多了几分神性。
“怎么了?”裴元洲问道。
视线落下,瞧见对方笑盈盈的脸,又将刚刚那些云雾般的纷乱念头吹散了。
“没什么?”
真是的。
他怎么能怎么想呢!
裴大人还在自责,可他还要这样误解对方,这未免也太……
刻薄了些。
肯定是错觉。
裴大人日理万机,心怀天下百姓,日夜处理公事情,最是仁善,怎么能这么想他呢?
朗泽晃了晃头,将眼底脑子里的那些东西给甩开。
“怎么了?”,见他突然摇头,裴元洲的眼神望对方的冷脸上一扫。
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艾草香气。
自入城以来,朗泽便谨记卫怀庆的话,并身体力行。
直到现在,依旧不忘记冷着一张脸。
只是那双眼睛在触及到裴元洲的时候,还是染上了几分余温。
“大人,你是个好官,这一切都怪那个知州。”
朗泽嗫嚅几下,最后也只说除了这句话。
少年人的世界总是这样单纯,非黑即白。
双眼带着他特有的认真劲,被这样的一双眼睛凝视着,很轻易就能感受到对方的真心。
裴元洲凝视良久,久到狼毫笔尖渗出一滴墨水,啪嗒一下砸落下来,在纸上留下一朵小小的,却异常刺眼的墨色花朵。
想到“好官”这两字,忽而轻笑出声。
这人估计是不知道京城的那些人是如何评价他的吧?
“你可知道京城里的那些人是如何说我的?”
朗泽怔忪了神色,显然是响起从队伍里听见的那几耳朵话。
无非就是……
“心狠手辣,阉狗,狼心狗肺,走狗……或许还有些别的,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词。”
在朗泽震惊的目光下,动作优雅地放下手中的毛笔,一字一句地将那些人口中的称呼娓娓道来。
不急不缓的语气,配上裴元洲含着些温柔笑意的眸子。
更像是谈论些诗书之类的东西。
甚至看起来有些游刃有余。
可实际上,他远远没有表现出来那样平静,手上捏着指节的动作,比往常快上许多。
没人知道,他很紧张。
裴元洲在宫里长大,后来又进了官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中,面部表情管理极为重要。
神色一变,在交锋中便会落了下风。
他习惯了淡然的模样,越是紧张,面上的神态越是淡定。
突然的坦白让朗泽有些哑然,双唇开合,最终也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
“……不是……”
脑子里陷入头脑风暴,疯狂搜索着能够用上的话。
可向来聪慧灵敏的脑子,此刻却像是被太久润滑生锈卡壳的机器,怎么也想不出来。
裴元洲笑了一下,将视线挪开,这些话无论太是否承认都是既定的事实。
“这都是事实,你怕我吗?”
他又重新问了一句,朗泽在听见这个问题时,没有丝毫地犹豫,就可做出了回应。
“不怕。”
这下轮到裴元洲愣住了,两秒后,唇角向上翘起,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不是那种包含着算计,让人后脊背直发凉的笑,而是温暖的,从心底出现的笑。
笑,对方满腔赤忱,被人轻而易举获得的信任。
“以后别这样轻易地相信别人。”强行将那丝好心情收敛起来,裴元洲起身抬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心告诫。
“你不是别人。”
可迎面而来的是朗泽斩钉截铁的话,他很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
四目相对,琥珀色的眸子倒映出裴元洲眉眼间瞬间变化,让他突然有种错觉,像是泡在被熬的热乎乎的糖浆,甜腻暖和到人心底去了。
他指尖一颤,不自觉地收回手。朗泽察觉说完后,肩膀上突然挪开的手,因为远离被风带得消散的香气,心底瞬间冒出写让人不易察觉的失落。
转瞬即逝,他只来得及抓住那抹陌生情绪的尾巴。
砰砰砰!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思绪,裴元洲理了理衣袍,端坐于案前。朗泽则是垂下眼眸,捏着墨条又开始研磨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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