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期告白

　　项语约付育盛打高尔夫，送出一个行李箱之后，两人不可避免聊起最近热度不减的王文栋。
　　“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任何影响事业的事都不能去碰。可以有点小癖好，但是不能太出格，搞基更是他妈恶心得没边，别的不说，怎么面对爹妈孩子？怎么面对上级下属？真是自寻死路。”
　　最后他一脸郑重的说：“你要在主流圈子里功成名就，那些乱七八糟的不要搞。本本分分的结婚，对老婆好、对孩子好，才是正经。”
　　项语不得不承认付育盛说对了一些事，主流圈子有它的规则，想进来就得遵守，做和大家一样的“正常人”。
　　随后，付育盛问起他和伊希处得怎么样，可以先订婚。
　　项语敷衍说伊希还在考察他呢。
　　付育盛笑说：“那你加把劲。”
　　“我努力。”

　　既然是哥，那肯定不能再故意躲着不见，不然说过的话就是放屁。项语这么想着。到了晚上，去敲毛晓毅家的门。
　　这扇门他敲了无数回，竟然还有点儿紧张。
　　等了半天，屋里没动静，项语讪讪，毛晓毅总是在的，他没有一次落空过。
　　拿出手机发信息问毛晓毅去哪了，楼道的灯灭了，黑暗里等了半天，依旧没有回复。
　　项语有些生气，拿着篮球独自下楼。小花园里没有人，他自己投了半天篮感觉特没意思。

　　坐下看手机，还是没有回复。人呢？十点多了，肯定不会出小区。
　　他在群里发信息问毛晓毅在谁家，还是没人回复。
　　难道不在小敏家或者李蕾家？那是在哪个爷爷、奶奶家，他打算挨个敲门去找。
　　凭着以前毛晓毅跟他说过依稀记得个大概，先去周大爷家，不在，接着挨栋楼跑。他全都找遍，跑了满身大汗，连毛晓毅的影子都没找到。
　　他突然紧张起来，难道遇到什么意外了？自己出小区走远回不来了？遇到坏人了？
　　把球一扔就要往外跑。
　　迎面走过来三个人。

　　“你松手，我背他吧。”
　　“行，你慢点儿。”
　　然后，中间那个人就被人背在背上。
　　项语大吼一声：“放开他！”
　　那两个人不是别人，曾帆宇和李蕾，李蕾被吓了一跳，不悦道：“你喊什么，晓毅喝醉了，我俩正要送他回去呢。”
　　项语一看毛晓毅扒在曾帆宇背上睡死，他冲过去硬是一把将人抢过来抱在怀里。
　　“怎么喝这么多？你们灌他酒？”
　　李蕾简直要被这个臭直男气死，“什么我们灌他酒，他因为什么喝酒，你不知道？人天天跟你朝夕相对，同吃同住，装什么清纯男大。”
　　项语气结，却还不出半句嘴，只能气哼哼的转身走了。

　　项语从毛晓毅衣兜里摸出钥匙开门，把人轻轻放床上，脱掉外衣外裤，盖上被子。
　　去厨房烧了壶水，免得他醒来口渴。
　　屋里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变，又好像变了许多。那张《霸王别姬》的剧照海报尤为明显，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吃晚饭，还问过毛晓毅，为什么喜欢已经过世的明星。原来不是因为演技或者其它，哥哥自己就是同性恋，他只是在找同类罢了。天生的同性恋，从什么时候知道的？那校园霸凌是因为这个吗？
　　项语蹲下扒在床边看毛晓毅，醉得小脸红扑扑的，身体侧卧蜷成一团儿，可怜极了，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护一护。
　　他的心又在摇摆。
　　梨花坐在沙发背上冷眼旁观着项语的一举一动。

　　毛晓毅睁开眼，天将亮未亮，微光足以看清眼前是一个他日思夜想的人的脸，和自己躺在一个枕头上，呼吸交错。和自己盖着同一双被子，身体的温度彼此交融。他想不起来项语为什么在这儿，而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不重要，重要的是项语又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项语没有嫌弃他。
　　毛晓毅扯着干涩的嘴唇轻笑起来，接着他小心翼翼的亲在项语的脸颊，接着是他朝思暮想的唇，好像比他想象的更加柔软。想到自己的嘴唇干涩，连忙用舌头舔湿润，又亲了一下，这次停留更久。
　　当他恋恋不舍的分开，突然嘴唇被咬住了。
　　他惊得瞪大眼睛不知所措，而始作俑者缓缓睁开眼，开始亲吻、吮吸、舔舐起来。
　　“亲完就跑？”良久，项语哑着嗓子问。
　　毛晓毅的两瓣唇湿漉漉的，离开项语的嘴立马感觉到凉嗖嗖的，不自觉的抿起来。

　　他的脸比昨晚还要红一百倍，嗫喏着说不出话。
　　两只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饱含深情的注视着项语。
　　项语把他抱在怀里，又亲起来。
　　毛晓毅身上好像有一股甜美的味道，令项语招架不住，两个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顾不得想，就这样心甘情愿的陷进去。

　　“项语哥，我喜欢你。”
　　在毛晓毅濒临崩溃之时，他无法控制的说出这句话。这是他的心意，也是他的告白。他完完全全把自己剥开，给项语看。
　　像是□□，项语在这句话里和毛晓毅一起达到顶点。
　　两个人互相紧紧抱着对方，等身体的酥麻感散去，天也大亮。毛晓毅依旧不错眼的盯着项语，好像生怕一个眨眼，梦就醒了。
　　项语轻笑一声，“哥得起来上班了。”
　　“嗯。”他一动不动。
　　“头疼吗？”
　　“不疼。”
　　项语又陪他躺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一角起来，给他盖好让他继续睡。
　　项语很快穿好衣服把垃圾一起带走，毛晓毅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身上似乎还留有对方的温度和气味，又或者什么都没有留下。

　　项语约了伊希，告知付育盛提议让两人订婚的事，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再拖下去不是个好办法。
　　伊希想回深圳，但是家里一门心思让她结婚，不放人。
　　项语想了一下，提议让她去齐英的新公司，办公地点在广州，就说是项语和她一起过去，这样家里应该能同意吧。到时候休息日她在广州还是深圳又有什么关系。人在外，谁又管得了她结不结婚，跟谁结婚呢？
　　伊希说：“我试试，只不过我一个人可能说服不了，你得出场。”
　　项语只提一个要求，“尽快，晚了我可就配合不了了。”
　　“你要走？”
　　“或许吧。”项语说得含糊。

　　在等伊希消息的时候，项语跟齐英提前打好招呼，她的团队正需要伊希这样的行政、人事管理岗，便同意下来。
　　项语正式回复齐英，说自己考虑过了，不能和她继续一起工作。
　　齐英倍感遗憾，但没多劝。

　　接着项语去见王韬，说自己还想继续在一线多赚几年钱，暂时不想升管理岗。王韬又劝，见项语意志坚定，于是作罢。拿出一份续签合同，十年期。
　　项语见状，知道这是要套牢自己，说拿回去看看，没有当场签。王韬看到项语的摇摆，猜到齐英要把他带走，提出待遇加倍。项语依旧没有松口。

　　当下，项语最牵挂中盛的芯片前道产线项目，只不过付育盛说没这么快有消息，他便约星微电子的唐元宇喝茶，两人之前在技术上有交流合作，互相认可对方的能力，项语借机打听星微电子内部的情况，唐元宇对公司认同感很强，将公司过去的辉煌历史一一拿出来炫耀，并说自己去年被分到100股员工激励股，两人相聊甚欢。

　　又过了两天，伊希说自己可以去广州了，至于用了什么方法，她不肯说。没有项语的事儿，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两人约着吃了顿饭，互相祝好。
　　“你女朋友应该挺高兴的吧？”项语问。
　　伊希恍了一下神，才说：“嗯，挺高兴。”
　　“你男朋友离婚了？”她问。

　　项语停顿了两秒，自己编的谎话自己都快忘了——他的“男朋友”回北京结婚，留他一个人在重庆。
　　“怎么这么问？”他不解。
　　“不然你干嘛要离开，不就是为了回北京跟他团聚嘛。”
　　项语的心像被扎了一下，疼得想抽气。
　　他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伊希心想：旧情难忘啊，还是个情痴。
　　手机收到市政天气预报发来的消息，说未来三天有大到暴雨，叮嘱人们减少交通出行，尤其是航班可能会延迟取消，伊希仍旧迫不及待的走了，去往属于她的天地。

　　为了应对接下来三天的大暴雨天气，毛晓毅一下午忙进忙出，帮胡婆婆、周大爷、蔡爷爷等补充好短缺的生活用品和菜、肉、蛋、奶等等，他刚上楼，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几乎一瞬间天上的天河打开了，如瀑布般倾泻下来。窗外雨幕如帘遮得地面上的一切都看不清楚，天上乌云密布像是天黑一般，闪电雷鸣交加、哗哗雨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毛晓毅把窗户关紧，抱着梨花去敲项语家的门，人没回来，一看时间六点多，他对猫说：
　　“不知道项语哥往回走了没。”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发信息过去询问。

　　不到两分钟，楼下的防盗门开了又关上，有人上楼。
　　毛晓毅心里一喜，是项语。他探出头去看，项语浑身湿透了，每走一步身后落下一滩水迹。
　　“项语哥。”他迫不及待的喊道。
　　项语上来，甩甩手，从包里掏钥匙开门，“进来吧。”
　　毛晓毅在门口看着项语换鞋、脱下湿透的衬衣西裤，露出小麦色精壮的身体，他不禁吞了口唾液，连忙后退摆手，说自己先去做饭，让他洗完澡过去吃饭。
　　说起来毛晓毅没去过项语家里，一次都没有。刚刚他的余光看见项语家里挺干净整齐，门口有个鞋柜和衣架，往里是一个书桌，鞋柜和书桌都是旧的、深灰色，其它的没看清，好像有个单独的卧室，不像他家完全是一个大开间，一目了然。
　　毛晓毅煮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面是下午买的手擀面。
　　面出锅，项语正好敲门。

　　两人对面对坐着，吃完面。自从那天早上之后，毛晓毅觉得项语应该是接受他了，不然哪个直男会和另一个男的接吻打手枪，这让他十分开心。不过，他俩始终没聊过那事儿，就是莫名其妙的变得不同于以往的亲密，见了面似乎有种处男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的那种羞涩感。
　　就比如现在，毛晓毅放下碗看项语的时候，项语和他对视一秒就会马上移开视线看向别处，或者低下头。
　　有的时候毛晓毅会察觉到项语在看他，比如他收拾碗筷往厨房走去，而当他回视时，对方立马看向别处。
　　这在毛晓毅看来就是那种不好意思看喜欢的人的羞涩感。因为他刚开始就是这样偷看项语来着。

　　洗完碗，只留下一盏书桌前的小台灯，毛晓毅坐回沙发，挨着项语。窗外的雨势依旧很大，不远处天上不时炸两声惊雷。门窗紧闭，将狂风暴雨隔绝在外，房间里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他抬手摸项语的额头，“要不要煮碗姜汤喝？”
　　项语轻笑一声，“哪那么娇气，不用。”
　　毛晓毅的手没放下，一眼一眼认真描摹项语的眼睛、鼻子、嘴唇、喉结、锁骨，他的眼神充满了迷恋和爱慕，让人一眼就能看穿他在想什么。
　　项语捏住他的下巴，倾身覆过来，哑声说：“想什么呢？”
　　毛晓毅借势半躺下，不错眼的盯着他，说：“想你。”
　　“想我什么？”他的眸底暗沉沉的，看不透在想什么。
　　毛晓毅强撑一口气，一脸的针锋相对，不过微微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想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项语嘴唇微动，惊雷乍响，毛晓毅没听清说了什么，他猜那个口型应该是：想。他双手捧住项语的脸，满眼柔情看着对方。
　　项语的眼神更加晦暗难明，双臂撑在毛晓毅肩膀两侧，两手紧紧攥着，浑身的肌肉紧绷，仿佛在极力阻止着什么。
　　毛晓毅再次鼓起勇气，轻声问道：“以前，你答应过会永远和我在一起，还算不算数？”
　　项语的胸口突然起伏不定，眼里满是纠结与痛苦，他深深地看着毛晓毅，眼眶酸涩不已。

　　毛晓毅很期待他的答案，可看项语的样子，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了，他在心里倒数起来，再等等看。当他开始后悔问出这个问题时，项语突然双手紧紧握住他的脖颈，深深的吻住他的唇。
　　项语的舌头抵开牙关长驱直入，横冲直撞般攻城掠地，简直要将他生吞下去。毛晓毅被亲得大脑缺氧放弃了思考，他抬起双手紧紧抱住项语，忘乎所以的全力回应着对方。
　　……
　　（此处省略五百字）

　　毛晓毅始终不肯闭眼，他要看着项语。就算他背对着对方，头发被狠狠抓在手里，他也要看着项语。他看见项语眼里对他的执着和痴狂，这个男人竟然有这样疯狂的一面，是对他的。毛晓毅浑身战栗，他从身到心都感到无比的愉悦和满足。
　　毛晓毅浑身无力，昏昏欲睡，却强撑着一口气不肯闭眼。
　　“晓毅……晓毅”项语在他耳边不停呢喃着。
　　毛晓毅闭上眼沉睡过去，一个闪电照亮他的脸，那是心满意足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睡梦中他隐约觉得那声音里满是不舍和痛苦。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项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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