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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方前呆滞了得有五六秒,看着尧玉安跟护士走了,才转头看向佟鸣,这家伙淡定得离谱,像是一早就知道真相了。
“你家......到底哪个是亲生的?”他问。
“都不是。”佟鸣答。
尧春晓和尧夏宁是实打实被家里扔了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尧秋泽的亲生母亲是尧玉安年轻时候教过的一个学生,生他时年纪太小,和男朋友偷吃禁果,怀孕了男的跑了,她自己偷偷把孩子生在学校厕所里,家里人觉得丢脸,带她躲回乡下老家,小孩儿也不要了,就被尧玉安给捡了回来。至于尧冬青,他的爸妈都是尧玉安读书时的同学,亲爸染上毒瘾,亲妈生完尧冬青产后抑郁很严重,没多久就去世了,亲爸因为害怕加上精神紊乱,跳河自杀,尸体早就变成了江河里鱼的养料。
“那尧秋泽自己知道吗?”
佟鸣摇摇头,尧秋泽和尧冬青都不知道,他们被抱回来时还在襁褓里,尧玉安就瞒着他们,只是告诉他们和妈妈离婚了,因为在一起时不愉快,所以她走之后家里就没有了关于她的痕迹。
方前倚靠在墙上,他佩服尧玉安,那个年代养自己的孩子都不容易,他还一个一个往家捡,把他们养大之后又眼看着他们离开,不是因为长大成家,而是天灾人祸,五个只剩下两个,两个中的一个现在还生死未卜。
他们在医院一直守着,一直到半夜,护士才来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尧秋泽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醒来张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尧玉安一直在床边轻声叫他的名字,生怕是因为失血休克影响到大脑。
直到头顶的视野从雪白的天花板变成他爸他哥还有方前的三个人头,尧秋泽的眼珠才动了动。
“爸......”他哑着嗓子叫。
尧玉安一下喜极而泣,抓着他的手说:“爸在呢,你感觉怎么样?哪儿还疼不疼?”
“我渴。”
尧玉安拿起床头的水杯,水是上午接的,已经凉了,他站起来说去兑点热的。
佟鸣弯下腰,小声问尧秋泽:“是不是李昭爸妈干的?”
尧秋泽把眼珠斜过去看着他哥,昨晚方前和佟鸣就讨论过报警的事,最后才看在李昭的面子上决定等尧秋泽醒了再说。
“不是。”尧秋泽说。
“你别因为心疼李昭就不敢说实话,”方前插话道,“谁干的谁担,你哥也不会因为这就不让你俩谈恋爱了。”
“真不是。”尧秋泽又说了一遍。
他回忆了一下昨天下午,他去的时候本来一切很顺利,他都过去帮他们干了半天活儿,还跟那两个老夫妻聊了很久,他是以别人的案例切入进去,怕老两口听不懂书里的专业术语,把这些都编成了故事给他们讲,开始那俩人还听得津津乐道,甚至还要留他在家吃饭,直到他把话题转移到了李昭身上,这两夫妻就一下变了脸。
他们马上就明白过来尧秋泽是冲李昭来的,李昭他爸一口咬死尧秋泽知道他儿子在哪儿,拎着耙子就要打他,尧秋泽跑了,李昭他爸就骑着三轮摩托去追他,他只能往小路里钻,把自己跑丢了,后来跑到那个斜坡,速度太快脚一滑摔了下去,正好磕在路口拦车的石头上。
得,这报警警察也没法管。
尧秋泽又问他们:“李昭呢?”
“他回村去找你,被他爸妈锁起来了。”佟鸣说。
尧秋泽一下又哭了。
尧玉安拿着水杯进来见到这副场景又急了,过来问尧秋泽是不是哪里疼,尧秋泽也不说话,就是哭,佟鸣和方前在一旁站着,无奈地看着他。
尧玉安跟学校请了假,在医院照顾尧秋泽,佟鸣和方前就走了,他们还有班要上。
“医生说你弟还得住院一周,咱俩轮班吧。”方前坐上车关上车门。
“不用,我跟我爸就行。”
“你爸一把年纪了别折腾他了,”方前想尽己所能帮帮尧玉安,又找借口说,“我要是一天都不去你弟以为我心里没他了。”
“他现在心里都不一定有你。”
“呵。”方前冷笑一声,这倒是不假。
之后的几天方前都会早上睡醒了骑着摩托去医院换尧玉安回去,等到下午了佟鸣再来,隔壁床的老太太羡慕尧秋泽幸福,一家全都来照顾他。
尧秋泽变沉默了许多,方前削好苹果递到他嘴边:“好嘛,你跟你哥都是少爷,我就是伺候你们的命,来二少爷您张张金贵的嘴。”
尧秋泽才把嘴张开,一块苹果嚼半天。
“哎,你天天不说话在想什么?”
方前终于坐不住了,在医院照顾一个不说话的病人太枯燥,他坐在那儿搓卫生纸都快搓半卷了。
“我在想我和李昭以后怎么办。”尧秋泽说。
“你还没放弃啊?”
尧秋泽瞥他一眼:“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放弃。”
方前笑笑,这几天他们怕让尧秋泽不开心都没提这事,现在既然本人主动提了,方前就顺势说:“你自己跑去找他爸妈太冒失了,我都不会干。”
“为什么?”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种事的,他爸妈大半辈子都是这么个认知,你过去几句话就想扭转过来,你想想可能吗?但凡他们能沟通李昭就不会三番五次地逃跑,什么时候才用‘逃’啊?那肯定是因为无法共存了才会逃。”
“那我怎么办?”
“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方前耸耸肩,“等你伤好了再慢慢想吧。”
下午佟鸣过来时尧秋泽睡着了,方前也坐在旁边打盹,有人拍他肩膀他才反应过来。
佟鸣看着床头柜上的一个小盒子里全是被搓成一条一条的卫生纸,就问方前:“你做的花?”
“不。”方前从里面拿出一根,放到尧秋泽鼻子下面拨弄两下,尧秋泽就皱着眉头哼唧。
“哈,”他看着佟鸣那张无语的脸,笑了一声摆摆手,“那我走了。”
下午去上班,方前去小珍珠办公室看排班,他这段时间调了好几个班,得给人家补回来。
进去后他发现,这间办公室空荡了许多。
“你大扫除啊。”他翻着排班表。
小珍珠摇摇头:“我搬回家住了。”
方前怔了怔:“那你是答应他了?”
第二次的妥协这么快就来了吗?
不过小珍珠又摇摇头:“是我房间那个租客租期到了,我妈就把人撵走了,她自己来找我叫我回家住的,说我一个女生自己住在卡拉OK,怕别人多想。”
“真行,不是她把你赶来住的吗?”
小珍珠冷冰冰地说:“回去就回去吧,省得她天天在我耳边唠叨。”
第二天早上方前睁开眼,佟鸣已经出门了,只剩他一个人。
他伸了个懒腰,还躺着看窗帘外面,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透过薄薄的窗帘就看到了太阳,还有东哥闲得无聊在院子里玩自己的不锈钢盆。
狗就是实体的天气预报,太阳好的时候总会更闹腾一点,方前数了三个数从床上坐起来。
尧秋泽和李昭走了之后西屋就没收拾,他一直睡在佟鸣的屋子里,今天趁着太阳好就给收拾打扫了吧。
他从房间拿了两根铁丝绳,挂在外面墙上特意打的挂钩上,拽直了绑起来,然后去西屋打开大门,抱起折叠床上的两床被子搭在太阳下,又收好折叠床,拿着扫帚和拖把把屋子清了一遍。
小圆桌在墙边放着,上面放了基本书和几本尧秋泽的稿纸,方前过去把那些也整理好,他看到有一个稿纸本是背面朝上的,两面都被写上了字,正面的字是尧秋泽的,那背面一定就是李昭写的。
他好奇看了一眼,心里开始打鼓,然后一直往下看,心沉到了地底。
他把那个稿纸本收好,这是李昭留给尧秋泽的,等他出院了让他自己看吧。
打扫好西屋,方前站在院子里又伸了个懒腰,今晚他就可以搬回西屋住了,那把他们的被子也给晒了吧。
秋天的薄被子上个晴天已经晒过了,方前就抱着那个厚被子出来,还有铺在身下的被子也要晒。
他把他们两个的枕头拿起来,看到佟鸣枕头下面有个笔记本,他拿起来看看,哦,日记。
那他就不看了,他把日记往沙发上一扔,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等他把被子全都搬运到院子里之后,回来又把他俩的枕头套给拆掉,打算也洗了挂出去晒晒,刚揭开佟鸣的枕头套,里面哗哗啦啦掉下来一沓纸。
“什么东西。”他弯腰捡起来。
这些纸都是从本子上撕下来的,有些对折起来,有些像是揉成一团丢掉了又捡回来的,皱皱巴巴,他拿了一张看。
‘1999年7月19日,晴,我没想到他会去找我,看见他的一瞬间心里是激动的,他话很多,但是有他在,时间会过得很快。他带我去陵园看了他妈,他哭了,他说他没办法因为我的苦难感受到快乐。我很后悔,当初不该对他说那样的话。我也不会因为他的痛苦而快乐,我有点心疼他。’
七月十九,那是他和佟鸣被火车拉走后回到镇上的日子,这张被撕了揉成团丢掉又捡回来的日记写的是他?
那其他的呢?
他又拿起一张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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