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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锋
天色尚新,辰时未至,初升的晨曦已铺满了整座墨辞轩。
千司玦神态自若,踏着最后一阶台阶回身。日光勾勒着他雪白的长发,红绳系着的铃铛随着姿态轻晃,恍若神祇临凡。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落后十余阶的凌谕,催促道:“快些,又要迟到了。”
凌谕累得气喘吁吁,一脸生无可恋,却仍咬牙往上爬,闻言愤然道:“都怪你!昨日就起晚了,偏要步行上山,害我迟到!”她叉腰喘息,“今日若再迟,这墨辞轩你爱来便来,我可不奉陪!”
千司玦百无聊赖的坐在台阶上等她,眼神透着无辜,隐有讥讽:“某人腿短走得慢,怪得了谁?”
凌谕停身瞪他一眼,“明明能用灵力,你为何偏要徒步?”
千司玦歪头杵着脸,眸光狡黠:“千金难买我乐意。”
“行行行,你乐意!以后你自己爬,别拉上我!”
千司玦反倒一脸无辜,“我何曾说过要拉你?哪次不是你自个儿跟上来的?”
凌谕一时气结,“好,你有理!快扶我一把。”
见她伸手来,千司玦眯起眼,笑容愈发促狭,“求我啊?”
凌谕狠狠剜他一眼,愤然收回手,“爱拉不拉,我自己走!”她攀上台阶,不再理会,径直从他身边掠过,扬长而去。
千司玦望着她的背影,故意扬声:“喂,这就恼了?”他快步跟上,喋喋不休,“别气嘛,你看今日南阳的天,多美……哎,那朵云,像不像片叶子……凌谕!”
眼见凌谕直直冲向凌云阁,千司玦似猛然想起什么,急忙喊道:“哎!今日不是……”
凌谕被他唠叨得心烦,转头喝道:“你能不能安静些啊!吵吵吵,有那么多话说啊?”
听此,千司玦顿时安静了下来,眼底却闪过几味不怀好意,默默跟在身后。
凌谕疾步冲入凌云阁,却被空无一人的景象定在原地。她神色一凛,扭头惊疑的瞪向千司玦:“人呢?不是说快辰时了?”
千司玦耸耸肩,夸张的比划着手势,无声的展示着自己的“禁言”状态。
凌谕蹙眉,环顾室内,片刻后如梦初醒:“‘日习符阵课’在符阵室!昨晚陈师姐叮嘱过!”她转向千司玦,语带焦急,“你当时也在,为何不提醒?”
千司玦仍在手舞足蹈。凌谕忍无可忍,顺手给了他一拳:“你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别这么欠!”
千司玦捂臂吃痛,委屈道:“我记得啊。”
“那你不说?”
“我要说,可某人不允我讲话来着!”声音满是冤枉,阴阳怪气。
凌谕头疼,懒得再理,掐着时间赶往符阵室。
符阵室内,苏子缺无意一瞥,正见凌谕气喘吁吁奔至门口。她强作镇定跨步而入,苏子缺立刻扬起讽刺的笑容,朗声道:“哎呀,难得某人没再迟到喽!”
众人视线齐刷刷投向风尘仆仆的凌谕,目光中的不屑不言而喻。她略显狼狈,微垂眸光,低调地走向座位。
刚欲落座,前桌的蒲都·栎阳满面春风的转过身,凑近凌谕,眼中满是好奇:“哎?你那只脾气极差的白毛灵兽呢?该不会又‘身体欠佳’了吧?”
凌谕尚未反应“白毛灵兽”何指,千司玦已傲然入座,冷声道:“这位学子,注意言辞。”
“好~”只一眼,蒲都·栎阳的注意力瞬间被千司玦牢牢吸住,立刻换上乖顺谦和的笑脸,喜滋滋的盯着他看。
倒是忘了,蒲都·栎阳昨日初见千司玦,便被那雪白长发和红白相间的装束摄了魂,自此一发不可收拾,恨不得扑上去抱住。凌谕强压嘴角,僵硬着身子努力降低存在感。
千司玦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不爽的挑眉质问:“有那么好看?”
蒲都·栎阳毫无顾忌,依旧傻乐:“好看~”
千司玦怒火升腾,若非灵力未复,定要这无礼之徒付出代价。
原本看戏的凌谕见千司玦面色阴沉,咽了咽口水,软声劝道:“栎阳师兄别看了,小猫惹急了会挠人的。”
听这说词,千司玦更显无语的看向她,凌谕只好连忙解释:“打个比方!别那么小气。”
千司玦不满地哼了一声,悻悻转开脸。
“好,你不喜欢,我就偷偷看。”栎阳坦荡笑道,眼中欣赏不减。这般直言“偷窥”,倒让凌谕意外,若知此人并非灵兽而是个……老不死的,不知师兄会多失望。
突然,教室一角,苏子缺像是撑着了,开始在辛木梓身上寻衅。
辛木梓正凝神屏息,将符纸轻铺桌面,手握蘸了秘药符笔。繁复图案在他笔下渐次成形。就在即将收笔的刹那,符纸被一股大力猛地抽走。
苏子缺斜倚桌边,脸上交织着嫌弃与怜悯,眼神轻蔑戏谑:“啧,真是毅力可嘉!可惜啊,有些人再怎么努力,也终究是个废物。”
面对如此恶毒的侮辱,辛木梓面色却如古井无波,目光仍停驻在那张空白的符纸上,平静道:“苏学子若喜欢,拿去便是。”
岂料,苏子缺毫不在意的将符纸揉作一团,“喜欢?我只是看着上好的符纸被你糟蹋,替它惋惜罢了。”
或因辛木梓曾维护过自己,凌谕怒不可遏,刚要起身,却被千司玦一把拉住。
“拦我作甚?!”凌谕质问。
千司玦虽拉住她,视线却未投来,只淡淡说:“你管不了。”
争执再起:“辛兄刻苦勤练,我本好意提醒,再好的符咒也需灵力激发。念在辛兄毫无灵根,才‘好心’替你一试。没成想,竟是废纸一张。”苏子缺冷笑,肆无忌惮的将揉碎的符纸展现在众人眼前。
在座之人好歹也算各地精英,显然对苏子缺的作风颇不认同。可见辛木梓那副秋水无澜的神色,不知是嘲笑他能力不济画不出符咒,还是鄙夷他懦弱卑微,不敢反抗苏子缺的欺凌。无人愿为这等事出头,全场皆避而不言。
凌谕忍无可忍,正要挣脱,千司玦沉声道:“先生到了。”
一道影子伴着晨曦踏入,强大的气场如寒潮袭来,瞬间令满室肃静。来人竟是陆惜叶。
她立于讲台中央,威仪凛然:“今日由我代课。”无需解释缘由。
众人躬身行礼后,全场鸦雀无声。
陆惜叶目光如刀,扫过每个人,威压深重。或因看中之人拒拜师门,或因不满南戚所选,她对这一届学子显然不悦。
她语声冷淡而决绝:“上一课讲符咒理论。你,复述何为符咒!”陆惜叶的目光从未投向辛木梓,提问时,戒尺却直直指向他。
见陆惜叶点的他,辛木梓眼中似有微光,起身对她深鞠一躬,肃然道:
“符咒,乃心志之调炼,以符为载体,强化心力,发挥其效。其诀有三:
一日符,即书写之形,如灵界墨书,以此载道。
二日咒,乃灵界隐语,声如歌谣,能感鬼神,尽其效。
三日斗,步罡踏斗,分五行、七星、八卦。
“何用?”未待喘息,冰冷的追问接踵而至。
“符咒之用,攻、凝、阵、加、疗、御、镇,乃至隐身疾步等诸般术法。”他语速平稳,思维敏捷,毫无滞涩,仿佛符咒知识早已铭刻脑海。答毕,他才敢抬眼望向陆惜叶,眸光明亮,隐含期待。
陆惜叶脸上却无一丝波澜,目光永恒般冰冷,如皎洁寒冰,“第二问,符咒如何施用?”
“施符需灵力根基。首在精准绘制,注入灵力亲启,辅以适当咒语,引力量循纹路流转,方能驱动所念神力。”
陆惜叶步步紧逼,显有不依不饶之势,“如何创制新符?”
此问令辛木梓微愕,这并非先生所授。陆惜叶自始至终未给他半分眼神,他只得硬着头皮作答:“创制新符,需对符咒学有深厚领悟,兼具特殊灵力天赋。以特制符纸、药墨符笔,绘制特定符文、符号组合,注入灵力,使其沿新纹游走,达至预期之效。”
“答完了?你给自己打几分?”陆惜叶终于将目光投向他,那眼神却寒冷锐利如刀锋。辛木梓面色骤然灰败。“弟子知错,不敢妄言。”
“还知是妄言?无知之辈,岂能将创符说得如此轻巧?你有过创符之实吗?”她岂会不知辛木梓灵力全无?她不满意的,从来不是答案,而是他这个人。
辛木梓心底泛起苦涩,默然无语,脸上最后一丝笑意消散殆尽。此刻的他,已无暇顾及室内的嗤笑,身影单薄如一只因犯错而被主人悬示的兽犬,不敢辩解,不敢妄动。
“答不出?站着听。”
接着,她目光转向千司玦,步履铿锵逼近:“你是何人?为何不穿弟子服!”
凌谕心念急转,忙道:“少君恕罪,这是殊熙殿……”
“准你开口了?”陆惜叶冷声打断。
凌谕身心俱震。千司玦却漠然置之,姿态依旧倨傲。陆惜叶眼神一厉,掌挟强大气势骤然拍出!千司玦下意识格挡,两股灵力轰然碰撞,震得符阵室嗡嗡作响。
“业火!他不是灵兽,是妖!”精通妖术的花无叶失声惊呼。业火二字一出,满座皆惊!
“果然不简单。要么说清,要么,留下性命!”陆惜叶威胁着,灵力再提三成,悍然压下!
见千司玦无意抵挡之势,凌谕明知三阶灵力不足,遂只得飞身挡去!
她身上的灵力护罩乍现,陆惜叶的灵力撞上瞬间反弹四散,化为流光湮灭。
陆惜叶一怔,看向凌谕的眼神似要将人活剥,她竟还未归还师父灵力?!如此,她不光讨不到好处,难免还会被人察觉一二。
真是麻烦!她咬牙冷叱:“你的身份,我自会查清。未着弟子服,非我墨辞轩学子,滚出去!”
凌谕还想开口,已被千司玦牵着手拉出了符阵室。
接连变故,众人愕然。但面对高高在上的阿祥少君,以及方才那两记雷霆下马威,无人敢置一词,只得在压抑的肃杀中,继续这堂令人窒息的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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