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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她这几日远远的看着蚀骸阁额顶的灯老是亮着,想来他很忙没。有一阵子没见,徐朝说来找她也没找,她不想等就自己来了。
她拎来一竹篮,篮上盖着厚布保温,里头是她刚在路上买的热乎的吃食,徐朝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虽然快四月,但是晚上天气还是凉的,徐朝要了一间上等客房点了些热汤炒菜后,又要了一盆炭火。
鱼时眠把自己带来的吃食整齐小心地摆在食案上,身边的徐朝把自己的衣服褪下,披在她身上。她忙好了,催促着在拨弄炭火的徐朝来吃点东西。
徐朝应声好,加快手上动作,让炭火烧得旺一点。他把炭火端到她脚边,一边暖着她身子,一边烤着她晾在架子上的沾了寒气的外衣。
软席上,徐朝靠着她坐下,一只手端着她给盛的热汤,一只手撑在她背后,支着腿,舒展着身体,舒坦惬意地喝汤。
鱼时眠被他以此姿态圈在身体里,她一偏头额头就能碰着他下巴。两人肌肤轻轻擦过,她抬头问:“不怕我这个山贼了?”
他嘴唇被烫到,微微发红,“我几时不怕你了?”
至此两人相视都笑出声来。
徐朝一只手轻轻揉搓她的脑袋,低下头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对不起,这么多天都没来见你。”
“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接受。”鱼时眠柔声道,“其实我是在家被抄之后才知晓的身世,花了很长时间适应,现在因为吴叔竹叔我才习惯的。”
这是二十三个年头来头一件震碎她的事情,从最开始的不相信鱼贼这个身世,到默然,到利用,到现在的习惯,全是因为吴葳、竹霖叶。与其说她接受了身份,不如说是她习惯了并感谢着身边有吴葳、竹霖叶。
徐朝顿住了好久,不知道她也只是才知晓身世。
想起五天前,吴葳竹霖叶在酒肆和她解释到快天亮,她才明白两家纠缠这么多世的恩怨。
鱼时眠环抱他的腰身,在他精干有力的腰周摩挲,“肯定很为难吧,徐朝……”
她的气息轻扫在他的脖颈间,痒痒的,他眼角红红的。他把她抱得紧紧的。
相互依偎着,烤着火说着话,偶尔停下来看着彼此,给彼此投喂自己吃着的好吃的。
聊到灯油耗尽,他们又灭了灯,和衣躺到榻上。
鱼时眠侧躺着,徐朝紧紧地贴在她背后,她被熟悉的清冽纯净气息包围,一下子就有了困意。
只是徐朝的心脏贴着她狂跳,弄得她脊骨上的肌肤颤栗。
她半梦半醒,热得踹开被子,翻过身来手不自觉去推徐朝。他全身滚烫地抱着她,把她的脸都蒸红了。
徐朝像一张大网,把她身体每一处都擒住,将她往冒火的、迷人心智的深坑里拖。
鱼时眠再次推他,却被他紧紧抓住了手腕。他把头埋在她的颈间,深深汲取香气,灼热的呼吸把她彻底弄醒了。
鱼时眠盯着他看,很不爽,“我要走。”她假装起身要离开。
徐朝禁锢着她的细腰,把她捞回来。她跌在他身上,他双手抚上她的背,一下一下的轻缓拍拍,低沉慵懒的鼻音:“睡,快睡……”
说困就困,鱼时眠真睡着了,在他身边总是容易入睡。
像是回到了在鱼宅的某个夜晚,也是她睡着,他陪在身边。那时好像她还是以扇风赶蚊子的名头使唤他,把他逗进来床幔里的。
那时他只敢靠坐在床边,哪成想现在就敢扰她好梦。
想到这儿,梦里的鱼时眠都没忍住骂他两句。
徐朝看着她嘴上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念叨啥,轻轻笑出声。在她嘴角落下一个吻,头凑过去,贴着她的脸颊,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也慢慢入眠。
清早,宗堂的门被叩开,族中一行人手上点燃香烛,从门口跪拜到牌位前。
昨夜在蚀骸阁被以下犯上,今天一大早长老们就请来了徐山汇聚在宗堂。
头顶香烟袅袅,徐荣宗面上火辣辣的疼,顶着所有人的目光,他有些扛不住压力。
他一人跪在祠堂中间,周围围满了族中人。
“徐朝人呢?”
徐山发话,嗓音沧桑厚重,堂内都跟着颤了一颤。
他在逼问徐荣宗,这场逼问已经持续半个时辰了,徐荣宗早已汗流浃背,跪到膝盖麻木。
身体上的疼他能接受,可他忍受不了宗族长者的逼迫缠问和底下小辈们看戏的眼神。
徐山拄着拐杖步步沉重地走到他前头。
他低头跪着的姿态,掀起眼皮就能看见徐山的鞋面。
徐山猛地在地上一击拐杖,震得徐荣宗耳朵一阵耳鸣。
徐荣宗头低得更低了,“昨晚我看见他和鱼家娘子走了,去哪,不知……”
“鱼家……哪个鱼家?”徐山危险地眯眼。
宗堂的两扇铜门被人缓缓合上,徐荣宗偷偷抬眼看铜门渐细的缝隙,屋外的一抹翠绿被关上的大门隔绝。徐荣宗咬牙心道没得跑了,腹中默念:“叔,我保不了你了,别赖我啊……”
咣的一声沉闷巨响,宗堂紧闭两扇铜门。
徐朝和鱼时眠一同吃了早膳,再把她送回宅子,就往蚀骸阁走。
刚好进阁楼,徐晖阮就从阁楼里掀帘子出来,跨立在门口,堵住他的路。
来的不仅是徐晖阮一人,还有族中一众人马。他们手拿兵器,尖刃直指徐朝的脑袋。
“父亲请儿子总请得动吧。”徐晖阮笑对徐朝,挥手开出一条道,一副请的姿态。
宗堂,徐朝跪在余热未消,还迸发着火星子的炭火灰烬上。炭火堆里还参杂着碎掉的刀刃,把他的双腿割出血,血滴到燃烧的炭火上冒出滋滋的声音。火没来得及把他伤口烤干枯,尖刃又压迫他的肉,膝盖连着小腿鲜血直流。
这种惩罚最是折磨人,又不会致命。
“真是我的好儿子啊,太给我争脸了!”
徐晖阮一鞭子甩到他背上,徐山等一众长老在边上观刑。
“徐家帮不久后的帮主竟然和鱼贼的女儿厮混到一起了,你怎么这么大的本事呢?”
徐晖阮手臂上肌肉轮廓凸显,一鞭子下去使出全身力气,猛地一下疼得徐朝脊背瑟缩,昂起头来。
“抬头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你这不是在打咱们徐家祖宗的脸吗?!”
一鞭接一鞭不给徐朝喘息的机会,他嘴角渗出血。
徐朝上回在桃县那一打斗的伤没痊愈,现在又被施以家法,旧疤上又添新伤。
徐山皱眉上前拿走鞭子,亲自施刑,但力道小了很多,他到底还是不忍心。
徐山说道:“你对不起地下的祖宗,也难以给我们还活着的族人一个交代。你可是被寄予厚望的下任帮主,你不能让我们失望!”
徐朝头颅忍不住的晃动:“祖父,父亲……族人,帮派……有谁问我过愿不愿意……”
徐晖阮偏头示意左右的人,“去,去丁溪街梁云坊,盯住那个鱼贼的后人。”
徐朝突然站起,粘在身上的火星子掉落,焦褐的肉上血肉模糊,气味难闻。他抽出腰间的软剑,剑气在空中震荡,逼住众人脚步。
“我说过,只要我还在,没人能对鱼家动手。”
徐朝痴癫冷笑道:“这么多人对付一个姑娘,可笑吗?”
“行,让你逞强。”徐山让人又盛来一铲冒着红光的热炭,倒在徐朝脚下,“火再加大点,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徐朝险些没撑住,一条腿单膝跪地,身子摇摇欲坠。
“把门口守好了,不准他出去见人!”
宗堂铜门外被四排人严守。
人散去,徐山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在耳边回响:“我希望你能想明白,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帮派,为了宗族……”
堂内人气冷清,但是炙热难忍。虽然腿上早就没有知觉,但能感受蔓延到脸上的热气,他全身衣服都湿透了。衣服马上被烘干,又再次湿透。
他像被烤干了一样,嘴唇干裂出血,面容干枯皲裂。
被关在宗堂里,他不见日月升落,不食五谷。不知道这样熬了多久。
连着两天,鱼时眠四处都打听不到徐朝下落。就连斯音和徐荣宗都躲着她。
鱼时眠大概猜到了,应该是她的身世还有她鱼徐朝的关系,被捅到徐家面前。徐朝现在还不知道被关在哪了。
她事事做不安心,时时刻刻念着他。知晓是他自家人囚禁的他,她安慰自己不用太心急,他自家人不会把他怎么着的。虽然一直有这个念头支撑她,她还是忍不住的慌张,总要亲眼见到他完好才能睡得着。
于是无眠的夜里,她穿上衣服从榻上爬起,睡不着觉,还是想去寻他。
可她只能打着灯笼,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她在徐朝常待的几个街巷徘徊。走在思逸坊上,身后突然有重物落地的声音,还伴随一声细微的呜咽。
鱼时眠心头一颤,瞳孔微睁,马上回头看向声响来处。
徐朝一只手捂着摔疼的肩膀,虚弱地靠在破败的墙根,仰头喘息。
鱼时眠提着裙子用最快的速度奔到他身边,几乎是见他的一瞬间眼泪就不自觉掉落。
他怕她担心的睡不着,趁着看守宗堂的人换岗的机会,他溜出来了。
徐朝膝盖打了个颤,猝不及防地扑在了鱼时眠怀里。她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他。
鱼时眠不忍再看,目光艰难地从他结满血痂的腿上移开。
她紧紧抱住他的脑袋,下巴搁在他头顶,满是心疼的歉意:“我不知道他们会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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