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风烟行

　　“徒儿这是在怀疑师傅让你来白梅山庄的用心？”

　　归寒烟执缰之手顿时一顿，她回头看向沈半青，诚恳道：“徒儿不曾有此想法。”

　　沈半青打量她一眼，这才又宽慰她道：“寒烟乖巧，为师自然知晓。只是江湖上有关于霍家继承人之争流传甚久，若非霍定业心软不定，霍家何以至此。”

　　师傅说的倒也在理，归寒烟想到此处，默默点了点头。

　　沈半青见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柔，“寒烟，你要记住，无论如何为师都不会害你的。”

　　说完，还不等归寒烟回应，沈半青突然道了一句，“奇怪。”

　　归寒烟不明所以，“师傅，怎么了？”

　　沈半青撩着车帘一角，一边观察一边道：“这四周有些异样。你看街边这些人，神色之间是不是都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盯梢。”

　　归寒烟立即向四处看了看，还未察觉哪里有异常之处，便看到一旁的巷子中忽然窜出一架马车。

　　她急急避让，那马车却头也不回的，迅速往他们前头去了。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归寒烟还是从那被风吹起的车帘一角之中，看到了里头须雁的身影。

　　随着那马车疾驰而过，归寒烟这才发现沈半青所说的异样来。

　　只见那一直卖货的货郎忽然挑着扁担离开，他经过路边的食肆，状似无意驻足了片刻。随后，那正在食肆用饭的人将桌子上的饼打包了起来，分给了巷尾一群乞儿。

　　看似平平无奇的举动，却通通发生在无妄阁的马车经过之后，就未免刻意了些。

　　“师傅，是有些不对。方才过去的那辆马车，里头是无妄阁的人。难道这些人都在盯着无妄阁？”

　　“无妄阁的人？他们还在陵州做什么。”沈半青沉吟一瞬，只道：“寒烟，你去看看情况。”

　　“我先将师傅送去落脚的客栈吧。”归寒烟有些犹豫。

　　“徒儿有心，为师自己去便是。这次无妄阁在白梅山庄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未免他们还有什么动作，我们也需提前探知才好。你速去速回，莫要被他们发现踪迹，为师会在悦来客栈等着你的消息。”

　　见沈半青如此坚持，归寒烟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应了一声，随即将缰绳交给沈半青，便下了马车。

　　她要从何处开始查起？归寒烟想了想，转而在街边铺子买了一包蜜枣儿，她打开纸包，便往巷尾而去。

　　路过方才那些小乞丐时，归寒烟特意拿了一颗枣丢进嘴里慢吞吞嚼着，假意吃的香甜。果然，那些乞儿都直愣愣地看着她手里的这包蜜枣。

　　“想吃吗？”归寒烟笑着问其中一个乞儿。

　　那孩子刚点了点头，一颗甜滋滋的蜜枣就被塞进了他的口中。

　　“好吃吗？”归寒烟又问。

　　他大力点了点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好吃，真好吃。”

　　“那告诉我，方才那个给你们分饼的人，说了什么？”

　　那乞儿咀嚼的动作一顿，立刻低下了头，“没……没说什么啊。”

　　归寒烟看着其他乞儿，举了举自己手里的纸包，“谁能告诉我方才那个拿饼的人都跟你们说了什么，我就把这一包蜜枣都给了他。”

　　见无人应声，归寒烟不免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么甜的枣，只能我自己吃了，告辞。”

　　“我说！”

　　归寒烟回过头去，见另一个乞儿正怯生生看着自己，“你，你先给我，我再告诉你。”

　　归寒烟不由一笑，“你可知，讲条件也是要有实力的。”

　　说着，归寒烟随手抽出玉笛在指间飞转一圈，速度之快，让那几个小乞丐顿时看傻了眼。

　　“那人是让我们在此盯着，如果一个戴斗笠的女子驾着马车回来，便让我们速去通知当铺。”

　　“哪个当铺？”

　　“兴隆当铺。”说完，那乞儿便伸手去够归寒烟手中的蜜枣。

　　归寒烟蓦地将蜜枣举起，又问：“为何让你们在此盯梢？”

　　“这，这……”那乞儿答不上来，一时挠了挠头。

　　“我知道我知道！”其他的小乞丐抢着回答，“当铺里的王掌柜，他师傅让人掳走了，他们怀疑就是这帮人干的。”

　　归寒烟听得云里雾里，“王掌柜师傅？是谁？”

　　“我光知道他师傅好像是姓……赵？对，是姓赵！”

　　归寒烟迟疑片刻，手中蜜枣便被小乞丐一哄而上抢走。她随即离开此处，却还在反复想着那个姓赵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兴隆当铺里姓赵的……”归寒烟喃喃着，忽然心念电转，“难道是召？召伯？！”

　　若是召伯被无妄阁的人抓走，为何顾岑风只字不与她提起？

　　归寒烟心有不解，却也只能带着疑问一路赶往兴隆当铺。

　　她一只脚刚迈进当铺大门，便有伙计热情迎上来，“姑娘是要当点什么？”

　　归寒烟不答反问：“你们东家可在？”

　　账房闻声而来，“东家这会儿不在铺子里，不知姑娘找我们东家何事？”

　　“修海同我说，他有位故人被无妄阁所抓，特请我前来助他一臂之力，怎么他人却不在？”归寒烟皱了皱眉，指间下意识转了转玉笛。

　　那账房看见这玉笛，当即了然。他虽不认得归寒烟，却听说曾有位持笛女子让他们东家吃了好大一亏，不想后来却反被东家奉为上宾。

　　他笑着作了一揖，“原来是贵客驾临，只是姑娘怕是晚来一步，东家已带人前往城北救人去了。”

　　“城北何处？”

　　“这……在下只是听说是一大户人家的宅院。”

　　账房话音刚落，便见归寒烟身影一闪，人登时不见了踪影。

　　此时，顾岑风正携衔芦堂一干人等埋伏在宅院之外。

　　“少主，咱们何时动手？”王掌柜看了一眼天色，“此时正午的日头刚过，正是人困乏之时，不若就趁现在。”

　　“不可。”

　　如此紧迫之时，顾岑风犹自镇定，“无妄阁这次带来了一批死士，颇为难缠。虽在白梅山庄折损一批，可剩下的仍需我们小心应对。待会我先潜入其中，探得召伯被关押之地后，你们再见机行事。”

　　“大哥，我同你一起去！”修海与无妄阁交过手，自是不放心顾岑风一人前去。

　　顾岑风淡淡瞥他一眼，随之一副命令口吻，“你伤势未愈，勿要鲁莽。”

　　一名下人打扫完院子，刚将扫帚靠墙归置好，忽觉头上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抬头望了望天，一片晴朗，倒是有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落在墙边上。

　　“原来是麻雀。”那下人挠了挠头，嘟囔了一声。刚将头转回半圈，便忽然看见自己肩颈之处正搭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

　　他刚要惊呼，便被顾岑风一指点住哑穴。

　　“我只问一句话，问完便走，绝不伤你性命。”

　　那下人虽看不到顾岑风样貌，却碍于剑刃，立马点了点头。

　　“有一五旬老者，被关在何处？”他随即解开了那下人的穴道。

　　“在，在右边厢房第一间。”

　　“多谢。”

　　话音刚落，顾岑风一个手刀将那人劈晕了过去。将人放在墙角阴影处，顾岑风随即登上高处，大致掠过一眼。

　　只见这这宅院前堂后室，两侧多有厢房。他立刻看准右边第一间厢房的位置，人登时如大雁一般飞身而至。

　　用剑鞘戳开一点窗纸，顾岑风往里望了一眼，只见召伯两只手被分开吊在梁上，人已奄奄一息。他瞳孔一缩，顿时以剑气破开房门。

　　召升荣闻声看去，见来人竟是顾岑风。他立即大喊一声：“少主快走！莫要中计！”

　　顾岑风一顿，只听咔哒一声，似有机关响动。紧接着，便见屋顶四角皆现出十数枚连发弩箭，眨眼间，箭雨立时铺天盖地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顾岑风蓦地调动全身真气，手中软剑立时被这股强大真气包裹。

　　他纵身跃起，左手持剑轻轻一挥，无数迅疾利箭瞬间便被这道剑气拦住去势。

　　此一招流水潺潺，以至柔剑气化解箭镞锋芒，正好以柔克刚。

　　召升荣初时紧闭双眼，以为自己必死在这场箭雨之下，可半刻过后他竟毫发无损。

　　诧异之下，他这才睁开眼睛看去。只见顾岑风左手剑兔起鹘落，便将这数不清的箭矢通通斩断。

　　下一瞬，剑光一闪，伴随铿的一声，顾岑风一剑削断了缚住召升荣双手的铁链，召升荣顿感双臂一松。

　　与此同时，外头一阵银哨声响起。

　　顾岑风心道不好，扶起召升荣就要往屋外逃去。只是他一只脚刚迈出房门半步，数道剑影便相继而至，毫不给他可乘之机。

　　“少主，莫要管我，我有伤在身，只会连累于你！”

　　召升荣狠推了一把顾岑风，自己反倒因腿疾摔倒在地。顾岑风正要去扶，不料数名黑衣死士已持剑闯入房中。

　　眼看数枚剑刃齐齐落下，顾岑风凤眸微凛，单指扣住剑格反手向上一挑，皆将这剑刃尽数挑飞。

　　可一击未止，另有数名黑衣死士破开屋顶旋身而下。顾岑风当即扛起召升荣趁乱逃出厢房。

　　“随我出去，您的弟子已等在院外。”顾岑风匆匆交代一句。

　　召升荣也明白此时情势，他继续留在此处，必会使顾岑风束手束脚。可若他先逃了出去，顾岑风再动手时便没了后顾之忧。

　　只是，二人刚一逃出厢房，便见崇湛早已携数名死士候在院中，修海、王掌柜和韩威均已被抓，就等他们二人自投罗网了。

　　“阁主说，把你们都杀了，一个不留。”

　　崇湛邪邪一笑，顿时将银哨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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