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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尾楼(8)
常长康和英姐靠着后排椅背的掩护,赶紧冲了过去。除了她们,还有不少人也注意到了后面帘布藏着的紧急逃生出口,这次大家吸取教训,不再一窝蜂硬挤,两个两个并排快步撤离,逃了出去。
保洁阿姨看起来很瘦小,估计一米五都不到。她站在杂物堆的边边,尽量把空间让出来留给逃生的人。她还没走,大声呼喊着,想救更多的人。
王金标的注意力暂时放在前后两个出口,正杀得兴起,却发现在后方出口挤成一团的人群开始转身往后跑。他往他们逃跑的方向抬头一看,马上就敏锐地发现了那块掀起的帘布,后面站着个让人赶紧过去的保洁。
哦,原来是个保洁啊。他毫不犹豫地抬高枪支,对着那个阿姨就是一枪。常长康刚好跑到帘布前,一股极快的气流从耳边穿过,然后,阿姨的左边肩膀就多了一个血淋淋的洞。
不知为何,常长康回头多看了一眼,视力5.0的她看到自家老板手动了一下,压低了枪口,他又要开第二枪了。没有任何迟疑,常长康飞扑向了阿姨!!
第二枪空了。还好阿姨够瘦小,站位靠内,两个人倒在了杂物堆上,没有堵住出口。后面跟上来的英姐扯起她们两个,就往出口跑:“逃啊,还呆在这里,想死啊!”
成功逃出来的所有人都快步到楼道抢着下楼梯,电梯早就指望不上了,最早逃出来的那批人早就搭电梯下去,六部电梯全在下行中。生死面前,别说19层楼梯了,就算是109层楼梯,也得人肉跑下去。
英姐带着她们一口气跑下了好几层楼,一刻都不敢停下。英姐心里清楚,只要比老板更快去到一楼,那就能活命了。
但问题是,她们带着一个保洁阿姨,一个受了伤还在流血年龄快到60岁行动本来就迟缓远不如年轻人的阿姨。这样的跑法,让阿姨脸上不多的血色尽数褪去,匆忙包扎的伤口不停往外渗血。跑到10楼的时候,阿姨摆脱了常长康的手,自己退到角落,不碍着后面逃生的人,她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拖累人的包袱。
她一只手摁住自己渗血的枪口,一只手挥着:“你们先下去吧,我,我喘口气,待会儿自己下去。”
常长康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阿姨,留你一个的话,你很容易会被大老板追上的!”
英姐的话更直接:“大姐,别怪我说话难听,现在真的没时间给你磨蹭了,你想清楚是要一个人留在这儿?你真想好了那我们就走,但是你得做好了你很快会死的准备。”
阿姨被这话吓到,她犹豫了一下:“我,我知道,但我不想连累你们,我一把年纪,快六十了,又没读过什么书,你们年轻,见识比我强,你们还有……”
她话还没说完,英姐就一把打断她:“犹豫就代表没那么想死!”,英姐半蹲下去,双手往后,手心向上:“快,赶紧上来!”
“这是干什么?”阿姨还想后退,可惜她已经退到角落了。
“背你,”英姐语气特别干脆:“你不是走不动了吗,赶紧上来,别浪费时间!”
“这不行,”阿姨特别惶恐不安:“我一个搞卫生的怎么能让你们坐办公室的背呢!”
常长康连忙把阿姨来过来,强行按她下去:“阿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究这个?!你们干保洁和我们这种坐班的,进了金标,不都一样,我们有什么资格划分等级地位,你觉得在老板眼里我们有区别吗?不都是一样给他卖命的打工人,没有谁比谁更高贵,赶紧上去,英姐累了,就换我来背!只要还有活的希望,就不要放弃啊,阿姨!”
阿姨被常长康一番不合时宜亢奋的“演讲”说服了,她还是第一次,在这里,有人对着她这个天天扫地拖地的小老太说,我们都一样。
对于一个清洁工来说,其实没有人真的关心,她内心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她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怜悯,她真正想要的,是尊重。
常长康,是这个公司第一个给了她尊重的人,也是此时此刻给了她活下去动力的人。
对啊,不能放弃,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她趴在英姐的后背上,激动的声音还有点发抖:“那麻烦你了,我我我挺重的!”
英姐的语调带着豪迈:“我就不信,我还搞不定一个小老太太,你可得抓紧了,小心我跑太快把你甩出去!”
正要出发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常长康往电梯那边的方向多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把她吓出了冷汗!!
她大喊着,拦住要跑的英姐:“不行!!不能下去!!英姐,电梯在上升!!”
那黑色的小小显示屏上,红色的数字正在不断滚动,1、2、3……
这就意味着,最早下到一楼的那批人又马不停蹄地逃了回来!!
英姐也立刻刹住脚步,不对劲,所有在金标工作的人都知道,一楼是整层大厦唯一通向外面的出口,只要下电梯到一楼穿过闸口就安全了。那在什么情况下,在明知从一楼逃出去就能活的人又原路折返呢?
其中一部电梯在她们下面一层停住了,电梯“叮”一声的开门声从楼下传来。
英姐他们三人屏住呼吸,仔细听着下面的动静。只听见门开了以后皮鞋很大力踩着地板发出的声音,有个人发出大喊:“一楼在杀人,跑啊!!!”
一楼也在杀人!有人往上跑!英姐背着阿姨带着常长康,毫不犹豫就往走廊冲!!
10楼的办公层,是市场营销部门的大本营,人最多,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全是办公位。成排的办公椅特别碍事,穿过去以后就只有两个属于他们部门领导的独立办公室,英姐扫一眼就看出来,这里根本不适合藏人!
“那个王八蛋挨千刀的在一层一层往下扫楼,一楼应该还有一个同伙在配合他,一层一层往上扫,那挨千刀的目的肯定就是要像夹心饼干一样,两面合击,一层层巡查把人都杀干净,一个都不留!!”
常长康急得跟热锅的蚂蚁一样,她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按数字手却像筛子一样控制不住发抖:“报警吧,英姐,我来报警,警察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
她看着手机显示屏上的电量还剩2%,开会的时间太长,手机快没电了。按下数字焦急地祈祷着,拜托,拜托,一定要接通啊。
电话处在忙线状态。
“别打了,估计很多人都报警了,警察应该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但是在他们赶过来之前,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熬到他们救我们为止!”
就在这时,后面跟着赶过来的人看着她们三个呆在原地,快速推开那些杂乱无章的办公椅,直接冲去了市场部领导的办公室,还直接反锁起来。
常长康拍拍英姐的手:“英姐,我们也去那里吧?”
“不行!”英姐比她冷静多了,她作为一个金标老员工,对老板的习惯了如指掌:“我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那挨千刀的王八蛋我还不清楚吗,他每次巡楼,都会去开部门领导办公室的门,藏那里肯定会被他找到。”
常长康怕自己误会,又确认了一下:“英姐,你嘴里那个挨千刀的王八蛋,是指大老板吗?”
“除了他还有谁?”英姐毫不留情地痛骂道:“他奶奶的现在还叫他老板??他算个屁!他凭什么!”
骂完痛快了,英姐不断回忆着王金标每次巡查都会去的地方,自己在喃喃自语:“要找一个他不会去查的地方,一个从来没见过他巡查的地方,哪儿呢,快一起想想!!”
常长康下意识就说:“女厕所!!他肯定不会去的?”
英姐白了这个眼神清澈且愚蠢的大学生一眼:“你没看过犯罪电影吗,那些杀手专门就去女厕所挨个找人!”
这时,一直趴在她肩上没有出声的阿姨说道:“我知道一个他一定不会去查的地方。”
“哪里?”
“我们保洁部的休息室。”
这下连英姐都迷惑了:“休息室?我进来这么多年,还没听过保洁部门有休息室。”
阿姨弱弱地说:“有的,就在这一层,我来指方向,你们跟着我说的走。”
市场营销部还藏着保洁部的休息室?但现在阿姨的答案是最接近的答案了,英姐也只能听她的。阿姨手指指哪儿,英姐就马上跟着跑。他们一直跑到这一层的尽头,就在楼道拐角,那是平时他们吃外卖扔垃圾的地方,那个拐角立着几个大垃圾箱,每一个都近两米高,排成一排,由于今天开会没来得及吃午饭,所以垃圾箱都是空的,还没装什么东西。
阿姨急道:“推开,推开最边边的垃圾箱。”
常长康上去使劲推,因为是空箱,就算两米高,她一个人还是能搞得定,一推开,就发现了一道嵌在墙上的“隐形门”!
那金属门涂的油漆跟墙上一样,要不是有一个钥匙孔,真的很难一下子就分辨出来,平时这门还被垃圾箱档着,平常人走过,不费十分功夫去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阿姨从她的制服口袋里拿出一条系红绳的小钥匙,道:“快开门,就是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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