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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任幸回到家后,将蒙尘已久的房产证翻了出来。在跟房产经纪人约好的时间到了约好的地点,确认了一些信息,签好合同,并且确认卖房子的钱会分开打在两张卡里之后,便将剩下的所有事情全权委托给了她。
做完这些,她又拿出手机给舍友们发了条短信,怕她们回到宿舍看到她空空如也的床也起疑心,“我回家一趟,东西也都拿回家了,周日晚上回去一起吃饭?就我们宿舍一起。”
她还是想,正式的跟她们告个别。
不只有她们,还有另外两个人,那两个给她生命的人。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对她尽过做父母的责任,但她还是想跟他们好好的道个别,毕竟,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她跟景如约在了离家不算太远的咖啡厅,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好歹在她苦苦的哀求下,她还是同意了。
等她坐公交到了咖啡厅时,景如已经到了。任幸站在门口深吸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至于在她面前泪流满面,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任幸坐在景如对面,她端着咖啡一直看着窗外,全然没怎么理会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任幸。
良久,任幸收回视线,低下头,自嘲的笑了声,“谢谢你今天愿意来见我。”
景如叹了口气,放下咖啡杯,终于将视线落在任幸身上,“说吧,找我什么事?”
对于这个女儿,她是真心喜欢不起来。虽然她没有做错过什么,可是只要看到她,就会让她想起那段让她恶心的回忆,想起那个让她恶心的人。原本她是不打算再见她,只因为她说这是她最后一次找她,她才不情不愿的来了。
“妈...”
“别这么叫我!”任幸刚开口,就被景如打断。
任幸咬着下嘴唇,不敢抬头,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倔强的不肯落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不会了。”
她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死死的紧握在一起,握的指骨都泛白了,她也没觉得痛,“我准备走了,以后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她将一个文件袋递了过去,“这些年你给我打的钱全在这里,还有一半卖房子的钱。”
景如没想到她是要离开这里,愣了一下,然后伸手将文件袋推了回去,“给你的就是你的,我不需要。”
“你要去哪儿?”这句话,她卡在喉咙里,问不出口。
任幸终于抬起头,眼泪已经被她憋了回去,她的表情看起来一切正常,甚至还带着一点笑,她站起来,语气轻快,“谢谢你生我,这杯咖啡就当你请我的,不再见了。”
咖啡清苦,并不是她喜欢的,相比来说,她更喜欢喝甜甜的奶茶,毕竟甜的东西能让人心情愉快。只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咖啡好像更适合自己。
她看着对面的女人,她还是那么美,跟当年离开她的时候一样,任幸想,至少她是快乐的,“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景如或许是没听见,端着咖啡喝了一小口,并没有看她。
任幸笑了声,说了声“保重”,转身离去,并没有带走桌上的那个文件袋。
景如坐在那里,等手边的咖啡凉了,也没有再喝一口。
出了咖啡厅,任幸以为自己的难受的撕心裂肺,甚至会想找个地方好好的哭一场,可惜并没有。她抬头看了眼快要被建筑物和植物遮挡得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天空,内心竟然涌上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感。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公交站,躲在公交站牌后面,看着咖啡厅的方向,一直等到景如推门走了出来,看到她精致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起伏,手里甚至还拿着一个包装高档的外卖小盒,往停车场走去。
任幸自嘲的在心里对自己说,看,她却也有温情的一面,她还给她另一个宝贝女儿到了块蛋糕。
收回视线,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在她通讯录吃灰的号码。
原本她以为这个电话永远不会被接通,在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喂”的一声时,居然没反应过来。交谈的过程比她想象的要顺利,任锋居然同意了她的请求,愿意跟她见一面。
刚才的失落感被这通电话驱散了少许,任幸打起精神,对着手机屏幕上反射出来的自己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然后等着公交车去往和他约定好的地方。
这次是她先到,任幸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荡秋千的小朋友换了一波又一波,却始终没有等到任锋。
她也不觉得无聊,就这么看着小朋友们坐在秋千上,越荡越高,笑声也越来越大。
她记得小时候,任锋也是有陪过她的。那次,他带她来的就是这个公园,那天太晚了,公园里的小朋友都回家了,只有她和爸爸。她坐在中间的那个秋千上,他在背后推她。刚开始她也笑的这么开心,后来他越推越高,越推越用力,她害怕急了。那时候才两岁的她死死的抓住秋千的绳索,被磨出了血也不敢放手。她拼命的哭,让爸爸停下来。可能是风声太大,盖住了她的声音,爸爸依旧在推她。后来是怎么停下来的她不记得了,回家路上,爸爸那张不耐烦的脸她却一直记到了现在。
有人在她身边坐下,又有新的小孩加入到荡秋千的行列。
她认真的享受着他们的欢声笑语,仿佛在享受最后一场有关开心的盛宴。
“找我什么事?”那人淡淡的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
任幸被这声音惊了下,猛的回过头,发现任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眼神落在玩秋千的那堆小孩身上,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这么多年没见,她已经认不出他的声音了。
“爸,你...”
“我不是你爸。”听到这个称呼,他皱了皱眉,收回视线,换上了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有事说事。”
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任幸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她看着那群脸上带着笑的小孩子们,他疼爱的那个也在里面吧,“我要走了,只是想跟你道个别。”
任锋没想到她求他见一面,只是为了这件事,“不回了?”
“嗯,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们了。”这句话,她说的有些风轻云淡,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嗯。”任锋的肩膀动了动,没再说话。
任幸转过头,发现他的视线一直停在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身上,她拿着文件袋的手握紧了些许,随即又松开。她把文件袋放在她和任锋之间,“这是给妹妹的礼物,希望她能一直开心长大。”
也不等他回应,她起身离开,没有丝毫的迟疑。
她在心里对他道了声别,“爸爸,再也不见了,你保重。”
太阳的余晖在渐渐消散,原本的一室暖意也在逐渐的被夜晚的凉气取代。任幸站在自己卧室旁边的另一扇门前,深呼吸数次,却始终没鼓起勇气推开这扇门。
自从李嫂搬出去以后,任幸就再也没推开过这扇门。
曾几何时,她也曾渴望着能被自己的爸爸妈妈搂在怀里,笑着闹着,被呵护被宠爱,也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像其它的孩子一样,有爹疼有娘爱。
可惜,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有李嫂,那个恶魔一般的存在...
她咬着牙,闭着眼推开了这间卧室的门,扑面而来的一股很久没通风的霉味和陈旧的气息,让任幸呛了一口气,不自觉的咳了起来。
这间房间其实早在李嫂搬出去的第二天就被任幸彻底的清空了,整个房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剩下,可是任幸却还是能清晰的记住以前每一件家具摆放的位置,和每一次李嫂虐待她时工具收藏的地方。
无数个夜晚,她被虐待的遍体鳞伤,连逃也逃不掉,只能等那个人打她打累了,才能拖着她残缺的身体回到自己的房间暗自舔舐伤口。
她颤抖着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窗外即将消散的太阳余晖照了进来,顺便也驱散了这尘封已久的噩梦般的回忆。
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许多不算太大的纸箱,然后将自己的东西一点一点的装进纸箱里,又一个一个的搬去楼下垃圾箱附近,还顺便立刻块纸牌,“二手物品,如需要,请自取。”
一直折腾到半夜将近十二点,整个房子差不多快被清空,任幸才终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喘口气。
她翻出手机,上面有好几条未读消息,她一条一条的点开,有来自室友的,询问她怎么把东西都清空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有来自张熠的,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晚饭吃了没?
她一条一条的回复,对舍友撒了个小谎,只说自己把东西带回来清洗和替换,并没有什么事。之后又回了张熠一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周一上午回去,到时候再联系他。
发完了短信,她又在手机上订了几张明晚去往不同地方的火车票以及去往不同城市的汽车票,做完这些,她便将手机关机,放在一旁,抬眸打量这个她住了十多年的地方。明天就要走了,对于这里,她竟然没有一丝的不舍和怀念。
这里的回忆,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有她拼命想要忘记的,也有她想要牢牢记住的。只是,过了今晚,她就要将那些所有的回忆都丢在这里,
还没考进大学之前,她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之中,总觉得她的人生再怎么也不会比那时更糟糕了,却没想到...
她揉了下有些难受的胃部,才想起来今天一整天她都还没怎么吃东西。
看了眼冰箱和厨房,家里好像并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她干脆少了点热水,加了点白糖,就着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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