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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执月仙子离去后,由尘便一个人坐在酒肆的大厅内,一动不动,也未有掌灯,漆黑一片下,犹如一抹隔世的幽魂。
他从未想过濮落竟会与仙界作对,更不曾想过,在这个时候,自己与他,竟还要天涯陌路。心口里的两颗心脏紧紧挨着,安详地静静跳动,温暖着四肢百骸,那般柔和贴近,那般密不可分,可是两个人却是咫尺天涯。
他不知道此次濮落萌生反意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觉得清乾仙君再任逍遥天上地下,也从不屑于与他人争夺权势。对清乾仙君而言,怕是自由自在比什么都来得重要,他又怎会为了区区三千年的修行,便与天帝作对。更何况,由极天灵云化身而成的清乾仙君,三千年的修为犹如弹指一过,一个这般洒脱逍遥的仙人,又怎会为了一粒朱砂,而去打翻整个墨池寻觅?
那么,濮落这样做只有一个解释,此次逆天并非偶然,或许,他早已萌生了这个念头。
只是由尘确定,如果是当初那个完整的濮落,绝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反天的是濮落凌驾苍生万物的意识,却并非濮落这个人。
说到底,却终是自己害了他,以致于令他成为而今这个容不得他人挑衅的冷漠仙人。他是清乾仙君,却并非濮落,那个曾经对自己说——
“今后由尘可要叫我濮落,我们两人之间没有白狐仙君,只有由尘濮落。”
“我若待在人间,你是否肯陪我?”
说这些话的人已经不在,被自己亲手毒杀……
此时想来,为何濮落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紫蒲藤气息,为何他的真心明明近在咫尺,却丝毫没有察觉。
也许,便是濮落的真心感到了如今的自己面目全非,他不想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便以真心自觉封闭由尘身上自己的所有气息,以致于对面而不察,即使感觉异样,却还是找不出一丝线索。
闭眼深深叹息,他由尘欠了濮落,何其之多。怕是这一生都不能还尽,也怕是即使下一辈子,都依旧欠得深沉。
“咚咚——咚——咚——”
静谧沉闷的空气,忽而被厚重的敲门声打破,由尘倏尔回神,望向酒肆紧闭的大门,略微疑惑地轻蹙起眉头,他起身走到大门边,刚要抬手拉开门闩,却被门外虚弱的语气惊了一跳。
“公子……公子……开开门……”
猛地拉开大门,一个身影瞬时不支地倒向他的怀中。
“婕儿姑娘?”由尘惊诧地扶着怀中的女子,仔细放到地上,女子的身子极为虚弱,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形如枯槁,嘴唇干裂得犹如龟裂的荒地。
“公子……公子……”没有意识地喃呢着,气若游丝。
“婕儿姑娘,出了何事?”察觉到事态的严重,由尘沉声问道,一手搭在婕儿的脉搏上,竟发觉婕儿此时竟只吊着一口气,随时便会香消玉殒。
“公子……公子……”涣散的眼眸看清眼前的人,更令她焦急万分地低唤着由尘,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救救小姐……救救老爷……公子……求求你……求求你……”
“大小姐?”心底咯噔一下,由尘问,“大小姐和太守大人出了何事?”
婕儿咽了咽干涩的喉头,断断续续地吐出由尘早已察觉的事:“王爷……王爷要造反了……”当初在青凤王府时,由尘那时便已察觉,只是她接着的话却令得他不由僵住了身子,“……他软禁小姐威胁老爷……逼老爷归顺……老爷不肯……他就说……就说要给小姐剖腹产子……而后……将小姐碎尸万段……”声音时断时续,含着泪眼婆娑的哽咽目光,哀怨而又虚弱,“还有……城里失踪的男子都是……王爷抓的……他与妖人勾结,利用毒术制造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想要派出帝都弑君……老爷拼了命将我送出来,让我来找公子……老爷说……说公子一定可以帮我们……一定可以……公子,我求求你……婕儿求求你……我已经快死了……可是小姐还怀着孩子……他们软禁了小姐将近一个月……小姐不止一次动了胎气……可是王爷老是用婕儿这条贱命……威胁她……小姐心善……看不得婕儿受一点难……每次婕儿被打……都……都哭着给婕儿上药……如今我已病入膏肓……婕儿很伤心,觉得自己很没用……一点忙也帮不上……今夜,王爷和世子……带着老爷已经离开了崦嵫城……老爷暗中将我送了出来……就是想要给公子报信……求求你……公子……即使你不喜欢小姐,可是看在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的份儿上……求你救救她们母子……求求你……”一口气说完,刚停顿一下,便是一口污血突地喷了出来。
由尘一怔,忙用指尖点住婕儿几处大穴,掌心却沾了一片暗红的血污:“他们对你用毒?”淡金色的眸子寒光四射,杀机暗露。
婕儿虚弱地咧开嘴,满嘴发黑的猩红,悲凉中却也有些骇人,由尘甚至感觉到她的身子正在一下一下地垂死痉挛。
“小姐……小姐不肯吃饭……不肯喝安胎药……他们……他们就给婕儿吃……吃耗子药……已经有很久了……要不是几副药汤垫着……婕儿早就没命见到公子了……可能……可能路上受了颠簸……现下也快死了……”两只手猛地抓住由尘的手,好似抓着一颗救命的稻草,紧得由尘有些难以呼吸,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公子……我求你……救救小姐……求求你……公子……只要你救了小姐……婕儿下辈子……为你做牛做马……也绝对毫无怨言……公子……小姐是个好人……她不应该……不应该过得这么苦……不应该的……好人有好报……婕儿即使做了鬼……也……也会念着小姐的好……可是……就是不知道婕儿做鬼的时候……会不会是个有用的鬼……要是再是胆小鬼……就帮不了小姐了……”
“婕儿姑娘……你少说两句,我答应你就是。”喉头一片干涩,由尘低沉地回答道。
婕儿睁大泛着一层死灰的眼珠,淡笑中含着一丝安然:“那……那就好……就好……谢……谢谢公子,谢……”最后一个字不曾说完,紧紧握着由尘的双手刹那脱力,那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表情也定格在前一刻,双手垂落地面,眼睛却是半睁着,失神地望着由尘。
抬手为婕儿合上双目,由尘的心底一阵悲凉,即使瓷白的容颜再是那般淡漠,可是微微颤抖的双手,却还是显露了他的心思。
执月仙子要他不要管人间事,是否早已猜到,人间风云变幻,他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然而,感受着怀中的躯体渐渐微凉,由尘想,也许从前他不会插手人间之事,任由其自生自灭。可是现在,他再也做不到那般寡情薄义,甚至还会管得更多。
小心翼翼将怀中的女子放倒在地上,由尘解开肩上的披风,为她仔细地盖着。
“婕儿姑娘,你放心,由尘答应了你的事,必定说到做到。”
缓缓站起身来,没有丝毫犹豫的,由尘踏出了酒肆那敞开的大门。
他不知这一去会是何等模样,但是他知晓,他不得不去,而且他的心也不会任他龟缩在这死寂一片的酒肆内。
×××
“你是何人!立在原地休得再前!”青凤王府门前,两个守在石狮旁的家役握着长棍对着一步一步缓缓接近的人影,气势汹汹地吼道。
繁星之下,一身白袍雪发的男子,浑身散发着幽魂般的冷漠气息,令人背心生寒,他缓缓移向青凤王府门前,不紧不慢,倾城绝色的容颜在夜色下显得尤为妖冶。
“这……你不是……”家役中有一人认出了男子的面容,再看向男子一身的戾气,与那一头震慑心魂的白色发丝,闪烁着淡淡金辉的眼眸,脸上瞬时大惊失色。
“停……停下来!快停下来!不然我们就要动手了!!”另一个家役后知后觉地也认了出来,他颤抖着双手紧握着长棍,作势想要挥动下去,可是却迟迟僵立不动。
然而,雪白的男子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大门,根本没有将两人放在眼中,只有脚步在缓慢地移动,好似春日踏青,若是忽视那一身的冰寒气息,令人有一种他本应该进入王府的错觉。
“快拦住他!拦住他!”两名家役猛地回过神来,抄起手中的长棍就冲上了前去。
“嘭——”
一声巨响,雪白男子周身腾起一抹红光,瞬时便将近身的两名家役弹出数十丈之外!然而,男子脚下的步伐却仍旧没有一丝的停顿与紊乱。
“嘭——”再是一声巨响,方才被人从里紧闭的王府大门,此时正好似被千斤重力刹那砸开,煞气缭绕不散,那挡在门后的人全数被弹了回去,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一步一步没有停歇地走进王府,由尘站定在一群哀嚎不止的家役前,淡金色的双眸寒气迸发。
“太守千金霍芷嫣,现在何处。”冷清淡漠的声音,听在众人耳里,却犹如修罗阎王之音。
“你……你擅闯王府……是死罪!”有人不甘心地大吼道。
“死罪?”冷魅地扬起唇角,由尘的双眸中含着一丝懒懒的杀机,“凡夫俗子,口出狂言,你能治得了谁的死罪。”掌心腾起一阵光芒,五指成爪,一阵怪力瞬时落到那胆大的家役身上。
“啊啊——!!”待那家役回过神来之时,自己竟已落到这怪异的男子手中,顿时吓得两眼翻白。
“说,霍芷嫣在什么地方。”微微收紧掐着那人脖子的手,由尘冷漠地问,银白色的眉峰下,一双眼眸好似要将手中的人全然吞噬。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不知道!!”家役语无伦次地大吼大叫,离地的双腿不停地挣扎着,面色已经泛起青白。
“连自己的世子妃都不知晓在何处,留你下来又有何用。”五指再次施力,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那咔嚓作响的骨骼摩擦声。
“不要!不要……杀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大爷……饶命啊……饶命!”双腿不停地打着哆嗦,□□内早已吓得失禁。
由尘冷冷一笑,轻哼一声,一手将男子甩了出去,那人落到地面,瞬时便昏死了过去。
“哎呀,尘儿小公子,这凡人可禁不起这么一摔啊!”恐慌的气氛,突地被一个男子风流轻佻的声音打破,原本还伏在地上嗷嗷乱叫的家役,瞬时全部爬了起来,一个个没事似的,眨眼便躲到了一边。
心底咯噔一下,由尘循声望去:“出来!”
“嘶啦——”折扇打开的声音,王府大厅内缓缓走出一个绿衫的俊美男子,嘴角的笑意风流倜傥,却是邪气横生。
“呵呵,别来无恙,尘儿小公子,麓某可是恭候多时了。”勾魂眼定定地看着庭院中静立的雪白男子,没有披风的遮挡,一头雪发在夜色的衬托下,撼人心神,不由令得绿衫男子的眸子深处,汹涌起一抹嗜血的疯狂,“在下可是为小公子备了一份大礼,小公子可要看好了。”说完,合拢不知何时修好的黑玉宝扇,击打了掌心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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