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里的秘密

　　哗啦啦——
　　屋子里响起了翻书的声音，叶归回头，看到老院长捧了一本书火急火燎走过来，站在周客面前，摸了摸狗头，说：“好孩子，你们怕是叫不醒他了，出去守着门口吧。”

　　几条狗像是听懂了人话似的，哼唧几声，垂头夹尾巴地朝门口走去了。

　　叶归心中窜起一股怒火，她质问老院长：“不是说开会吗，怎么去了那么个鬼地方，怎么大家都醒了，就周客醒不过来。”她目光扫到老院长手里的书，停顿两秒，接着说：“你别告诉我，你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没说话的林秋平冷不丁开口了：“叶归，陈老院长好歹也是院长，你说话客气点。”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可能还有点效果，但偏偏是他林秋平。
　　叶归瞪眼看他，“你倒是挺会尊老，能不能也学学爱幼。”

　　林秋平神色略显尴尬，半张着的嘴开合两下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叶归的眼神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随后转身走到周客身边，蹲下身替周客脱掉鞋，把他的腿扶到沙发上，又问陈闲要了一块毯子给他盖上，压实边角后，她挨着周客坐下，说：“都坐下吧，我有事要问。”一副她才是这里主人的姿态。

　　由于在梦境里叶归超乎他们这里所有人的表现，她现在说的话，当然不会有人反对，甚至还会很听话地照做。

　　“你们开会一直都是今天晚上这样，睡着了做梦的形式？”

　　“对。”
　　“没错。”
　　“嗯。”
　　“不是。”陈闲的回答和其他三个人不一样。

　　叶归紧盯着他，余光扫过其他三人的表情，看到他们果然一脸惊讶地看着陈闲，似乎是不敢相信陈闲竟然会临时改口供。

　　叶归内心冷笑一声，她对周客这些所谓的家人已经有了疑心，现在唯一值得相信的就只有这个傻乎乎的双生子弟弟陈闲了。

　　“来，说说你们之前是怎么开会的。”叶归指着陈闲让他说，又冷眼瞥了一眼其余三人，警告他们别插嘴。

　　陈闲怀里抱了只猫，低着头一直给猫顺毛，他还没察觉出来现在的形势，头都没抬，抱怨起陈庄：“哥你忘了，我们以前，只有晚上开会的时候会睡觉，白天临时开会都是在饭桌上进行的。”

　　陈庄语气不服：“那才几次。”

　　陈闲继续坚持：“不少的，七八次还是有的。”

　　叶归看陈闲和陈庄不像在撒谎，暂时信了他们每天晚上开会都会睡觉做梦了。

　　“那你们以前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得到的回答是没有。

　　所以就是周客运气不好呗，又或者是她运气不好，参与的第一次会议就出意外了。

　　不，还有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参会。
　　叶归看向置身事外坐在角落的林秋平，觉得他嫌疑最大，毕竟他曾经神不知鬼不觉给叶归下过毒，谁知道这次有没有对周客做过什么。

　　林秋平似乎有所察觉，他抬头正好和叶归对视上，叶归的眼神丝毫没有掩饰，他看一眼就明白这是在怀疑自己。
　　“我这是第一次，我连喊我来做什么都不知道，没那么大的本事去害周客，而且我也没理由害他。”

　　没本事害周客，这句话叶归是信的，但是后面那句，没理由害周客，她是一个字都不信。

　　但现在不是扯旧账的时候，以前的帐她会留着以后再找林秋平对，现在她还有问题没问完。

　　“从这些放哨的猫狗来看，你们其实知道睡觉做梦开会的形式并不安全，那为什么还一定要选择这种方式呢。”叶归停了一下，看到老院长轻微叹了口气，但终究没有接叶归的话，于是她接着说：“如果只是为了会议内容保密的话，挖个密室不就解决了，而且还能保证人身安全，可是你们依旧选择了这种比较冒险的当时，是不是因为在梦里你们能看到一些现实中看不到的东西。”

　　就跟她可以在梦里见到红姨和红叶一样，现实中她连那扇铁门都极难见到，更难说见红姨了。

　　“你说的不错。”老院长肯定了叶归的话，他翻着手里的书，翻到其中一页，把书递给叶归，“这本笔记是我们这段时间每次开完会的记录，为了防止会议内容被偷窥，我没有用文字记录，而是做成了画册。”

　　叶归接过画册，老院长给她看的是四栋气势恢宏的古代建筑，每一栋楼都是四层高，每层都有露天的阳台，红墙青瓦，四栋楼大体看着都是一样的，但细看又不一样，最明显的是门口牌匾上的字，每个牌匾上都是单独的一个字，单看会觉得奇怪，但连起来就瞬间明朗，那是风，花，雪，月四个字。

　　风花雪月……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初次见红姨时她那勾瑰摄魄的声音。
　　叶归隐隐觉得红姨的故事快要浮出水面了，或许老院长知道红姨的身份，也知道她们为什么会被关在那个地方。

　　“这幅画讲的什么。”

　　老院长给叶归讲了一段野史，说是有一次开会的时候，他在精神病院的一面墙上看见的。

　　百来年以前，丰北市有四大名楼，分别是风楼，花楼，雪楼，月楼，都是喝酒娱乐的地方，顺便做点有颜色的生意。

　　风楼主打卖酒，接客的女孩个个都会喝酒，而且还都很能喝，性情大多豪爽，有的甚至还会和客人拜把子，来风楼的客人更多的是酒逢遇知己，客人粘性高，回头客多。
　　花楼的姑娘长得最美，主打吹拉弹唱，慕名而来的客人最多，四大名楼排行第一。
　　雪楼主打美食佳肴，利用抓住男人的胃来抓住男人的心，最后连女人的胃也征服了，四大名楼之中只有雪楼改行钻心做餐饮，生意爆火。
　　月楼倒是冷冷清清，因为姑娘们跳舞跳的好，翩翩起舞的时候就跟仙女似的，来看跳舞的都是有钱人，生意虽然冷清，但也能赚够让日子过体面的钱。

　　“那墙上的壁画有些看不清了，我结合旁边的注解大致做了补全，后来应该是发生了一件事，四楼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风楼融合了花楼、雪楼、月楼的特色，抢了其他三楼的风头，一时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没过多久，风楼就遭祸了，楼被人一把火烧了，还连累了花雪月三楼，四大名楼全都被烧没了。”

　　老院长讲的时候，叶归翻看了画册其他的内容，有一半都是跟那四大名楼有关的，还有些是其他的奇怪建筑，叶归看不懂，她举着画册问：“其他的呢，讲的是什么。”

　　“好像是更久以前的东西了，没有文字记载，留存的史料典籍也没找到类似的，暂时无解。”老院长的表情颇有些惋惜。

　　说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叫醒的周客的方法，叶归的眉心越拧越紧，她把画册还给老院长，语气焦灼：“我得再进去一趟，有人要一起吗。”

　　她也就是随口一问，刚在里面出过意外，正常人都不会再跟她冒险进去一趟。

　　“我去。”李秋平竟然主动说要一起，不过如果是他的话，叶归其实是不太想和他相处的。

　　“睡着就可以了是吧。”林秋平问道。

　　陈闲的声音突然拔高，“当然不是。”

　　叶归心想也对，她也不是每次睡着后都能见到红姨和红叶的，应该是有什么特定的条件才行。

　　老院长缓缓起身，坐到叶归边上，又招呼林秋平坐过来，他一手牵一个，说：“我每次睡觉都能进去，你们要跟我一起才行。”

　　老院长自个倒是挺乐意再进去一次的，但是双生子左一声爷爷，右一声爷爷，叶归听着还以为自己见到了葫芦娃。
　　其中还夹着几声稳重当中带着担忧的“爸”，叶归有些于心不忍，看着老院长，说：“要不您别去了，我们自个儿试试。”

　　“我要去。”看不出来老院长这把年纪还能丝滑地耍小性子，他连着几声“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谁都拿他没办法。

　　闭眼前，叶归警告林秋平：“你进去做什么我不管，但你如果再敢趁我不备耍手段，或者是伤害周客，我会毫不客气对你动手。”

　　察觉到左右两边气氛不妙，老院长赶紧充当和事佬，满脸堆笑冲叶归说：“放心，不会，不会，林先生是我们这头的，他进去是给我们帮忙的。”

　　有人打包票，叶归的眼神从林秋平身上移开，眼睛阖了一半，忽然听到林秋平的声音：“我进去找东西，不影响你们。”

　　叶归又扭头看他，心中念头突然一动，问：“你找什么。”

　　林秋平就跟没听见似的，连余光都没朝叶归看一眼。

　　反正也没指望他会回答，叶归转回头，闭上眼准备睡觉了。

　　“听说。”林秋平的声音响起，叶归眼皮跳了一下，并没有睁眼。
　　“那里面有王爷的名字，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进去看看真假。”

　　王爷的名字？
　　是察觉历光的名字？

　　叶归蓦地睁眼，问：“老王爷现在什么情况。”

　　难得林秋平瞬间接话，“还没醒，不过情况有好转，再过几个月估计能醒。”

　　叶归心说那就好，但是她猛然又想到什么，脸色陡然一变。
　　如果没记错的话，老王爷可是监管局通缉的对象啊，他谈论这事竟然能毫不避讳院长一家人，他该不会……已经主动把人交出去了吧。

　　“老王爷现在，被抓起来了吗。”

　　这次接话的是老院长：“这是什么话，我们抓历光王爷做什么，我们只是想请他加入我们监管局，是请，不是抓。”

　　叶归笑了，不管是请还是抓，反正人现在在你们手里呗。
　　这样也好，在你们手里总比落到顾云鹤手里好。

　　**

　　这次重新进入精神病院，场景竟然变了。

　　不是刚才见到的黑色牢笼，是叶归刚从这个世界睁眼时看到的精神病院那样，普通的红砖黑瓦小楼，有着正常尺寸的窗户，给人感觉里面关的人应该也是正常人，但是没有灯，每一扇窗户都没有灯，借着月光可以勉强看到影影绰绰的一排排小楼屹立着。

　　风沙依旧有，只是风势轻了很多。

　　因为有这些风沙，就意味着这里是那扇铁门后面的世界，被称为是真正精神病院的地方。

　　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这里就对了。”老院长的身杆又挺直了，走路姿态像个健壮的青年。

　　叶归心里好奇，难不成这地方还有能让人返老还童的功效？

　　“林先生，我就是在这个地方看到过历光王爷的名字。”老院长每次对着林秋平说话的时候都会稍微低一下脖子，再加上他语气恭敬的过分，叶归心理又犯起嘀咕：林秋平有什么好巴结的，不过是一个卖牛肉的，老院长难道不知道吗。

　　“刚才那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地方我也是头一回碰到。”老院长讪讪地笑着解释，林秋平并不回他的话，笑了几声后，又听到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但是我觉得那地方也值得研究，说不定能找到更有用的东西。”

　　说到这里，叶归忍不住插了句嘴：“你们是进来干嘛的。”

　　果然如叶归所料，老院长刚才有那么一小会儿，把周客给忘了。
　　看见叶归，又听到她问的话，老院长的记忆好像才撞回来，赶紧补救说道：“对，找人要紧，先找周客。”
　　转头又跟林秋平商量：“林先生，这块地方又不会跑，要不咱们等会再看。”

　　叶归瞥了林秋平一眼，嘴角上扬，说道：“林先生有尊老爱幼的品德，陈爷爷的话肯定是要听的，何况出事的还是比你小不知道多少岁的周客，要是您能在这个时候放下您自己的事，和我们一起去找周客的话，这是多么爱幼啊，林先生肯定不会拒绝的。”

　　林秋平的脸抽了两下，叶归这套说辞来的猝不及防，他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他不说话，叶归继续拱火，阴阳怪气地问：“林先生您该不会不愿意吧。”

　　林秋平脸不抽了，改为嘴角抽，鬼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生硬地说了三个字：“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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