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劫之冥主在上

　　“大人，咱们确定要去屈国吗？”

　　“嗯。”

　　清荷一脸兴奋，能跟随千绪去哪里都好，“大人，咱们要去多久呀？”

　　“明年忘忧草盛开之时。”言罢勒马掉头，一路望北而去。

　　“都听大人的！”清荷开心跟上去。

　　彼时的清荷还不知，在很久以后，自己会成为天上的荷花仙子，司管她最喜欢的荷花，只因她跟随了自己敬仰的大人。

　　冬月。

　　屈国的冬日较丰延更为寒冷，大雪常常堆得没了膝，若再遇夜间狂风，翌日门前的积雪能被风旋起半人高。

　　清晨，一席湛蓝锦服在满园雪白中颇显清冷圣洁，似方自天边坠落，随时要翩然而去。

　　清荷刚走来便看到这一幕，只见千绪神色极为平静，本就极为精致的面容更似玉琢，身姿高挑，气度卓然，雍和清肃的模样竟好似……一尊神像。思及此，清荷总觉觉这道身影在何处见过。

　　午后，清荷雀跃地跑来，见千绪正在梅树旁晒太阳，几上茶杯正冒着热气，“小姐！”

　　千绪不由一笑，道：“你这称呼倒是变得快。”因此番出来二人多做男子打扮，她便让清荷称自己为公子，只是近日大雪不好赶路才租下个院子稍住，今日是她头一次着女装。

　　清荷嘿嘿一笑，道：“小姐你穿女装好看！”又道：“小姐，咱们出去转转吧？”

　　“自个去吧。”千绪闭着双眸。

　　清荷看得出她兴致不高，但王爷一直不回来，王妃这么一直闷着可不好。“小姐也去看看嘛！外面可热闹了！北面湖水结了冰，有许多人在冰上拉木马玩呢！我听说过几日是此地的风雪节，到时还会祭拜雪神，他们会奏乐敲鼓去山下，用雪塑一尊雪神像出来。不过‘雪神’是此地的说法，更多地方则称‘山神’。大家以为是雪神保佑才不致大雪崩塌，但那雪是在山上啊，所以大家又说是山神保佑才对！不过倒是此地的节日最为热闹，别处可是见不到呢！”清荷喋喋不休，全然忘记自己平日对千绪既敬且畏，她继续道：“听闻过两日还有大雪呢，咱们一时走不了，也不能一直被困着啊！”见千绪不理她，清荷又道：“对了，门外有卖糖葫芦的，小姐若是不想去，我去给您买串糖葫芦尝尝！”

　　千绪终是睁开眼，“好。”

　　“太好了！”

　　风雪节那日，城中男男女女皆着盛装跟随队伍赶往北山。

　　队伍最前方是乐师们奏乐敲鼓，中间是一驾轿撵，轿撵之上载着的是今年的雪神之使，雪神之使即拜祭时献舞的女子，每年由众人在妙龄女子中选出。此是因雪神是位女神尊，且其神像每每衣着华美，翩然若舞，遂众人便借此象示雪神降临，以期人民安乐，年年都能有个好收成。

　　清荷疑问：“为何要在此求好收成呢？”

　　“此地多山，庄稼不好生长。”千绪答她。

　　“哦——”清荷恍然，“那倒更该称‘山神’了！”

　　“山神……”千绪轻喃。

　　及至她们到达北山，众人早已设坛焚香了，檀香缭绕间，千绪的心也安静下来，是一种和畅的淡然，她只觉此景颇为祥和。

　　接下来便是雪神之使献舞，只见那女子独自走至悬崖边的巨石上，湛蓝罗衫随风飘舞，随着女子的舞动，灵动不凡。

　　“好漂亮！”清荷感叹，又看一眼千绪，此时的千绪已身着男装，“公子，她可比不过你。”

　　“我可不擅跳舞。”

　　清荷摇头，道：“我觉得您若是往山一站，怕是真会有人将你看作雪神！”

　　千绪不由挑了挑眉，“清荷你近来溜须拍马很在行啊！”

　　清荷面上一热，“我说真的！”

　　千绪笑笑，转头看向山顶，突然道：“上面那么冷，那么危险，她又穿那么少，怕是……”言罢突然驾马上前，随后越过众人旋身向上，只见巨石上原本跳舞的女子脚下一滑，直直坠了下去。
　　清荷一惊，只见千绪已然飞身上前，正好接住掉落的女子，随后脚尖轻点而上，两人稳稳落悬崖之上。

　　众人在底下窃窃私语，大多在言此为不祥之兆，“雪神之使何曾摔下来过啊，这可是头一次！莫非雪神动怒了？”

　　悬崖之上，女子战战兢兢，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无妨。”也是此时千绪才疑惑起来，方才自己怎么就提前赶来了？她怎知这女子会摔下去？难道只是常理推断？回过神发现山下众人很是不满，疑道：“他们怎么了？”

　　女子一脸悲戚，颤抖道：“从未发生过此事，雪神之使从未摔倒过！我们不怕冷，舞也是练了许久的，我不知道怎么会掉下来，他们定然会怪罪于我，雪神定会生气的！”

　　“你们诚心拜祭，雪神不会怪罪的，或许此举是提醒你们即将有难，要你们谨慎作防，并无他意。”顿了顿，“更不会怪罪于你，不然我怎能将你救下来。”

　　女子却是哭起来，道：“他们不会信的，他们一定会惩罚我！”

　　“若你继续跳完呢？”

　　女子伤心更甚，道：“方才脚下划伤，现下真的无法再跳了。”

　　千绪看向山下，细听时听得有一人道：“恐是此女子不祥，不如让她谢罪……”千绪皱眉，转身朝着底下众人道：“她祥与不详我不知，但人是你们所选，雪神若怪也只会怪你们眼拙将她送来，要谢罪亦是尔等去谢罪。不然，你们谁自认圣洁无污，可以来此站一炷香。”寻常人可耐不住这般冻，此女子已极为难得。

　　底下一阵哗然。

　　千绪继续道：“好在尔等诚心，雪神定也不会怪罪，雪神保佑你们年年好收成便是有好生之德，她无意惩罚你们任何一人，但若你们私自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必会受天谴！”

　　众人不由浑身战栗，个中有曾欺暗室者此时更一阵心虚，随即又听千绪道：“你们若不安心，今日这舞我便代她跳完，若是无恙，尔等皆不得再言。”

　　至此，清荷将千绪看呆了，她想神尊威仪不外如此，既仁慈宽容，又威严震慑。更难得的是千绪于众人分明是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如今却令众人无一不服，实因其非凡气度了。清荷想，这些人还不算眼拙。

　　众人自是看到了在千绪女子跌落前便赶去救人，首先打心底便对千绪信服许多，后又听千绪愿代为作舞，更放心几分，毕竟事已至此。良久，底下传来一声：“吾等皆服你所言，只是你身为男子又怎能……”

　　千绪轻笑一声：“尔等果真眼拙。”言罢同女子去了身后山洞，将二人的衣服调换。女子看到千绪换上女装的一瞬惊在原地：“你……好像……好、美！”

　　直到千绪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崖边，众人痴望了许久，不由赞叹：“莫非真的是雪神降临！”

　　此山崖并不甚高，众人虽看不清她的面容，但看得出其身姿气度非常人可比，加之方才一番言语，众人只觉得她浑身泛光，似真要翩然离去。

　　锣鼓乐起，一位老者再次焚香祷告，随着一声：“起——”千绪翩然起舞，卓然仙姿，浑然天成。

　　清荷记得那是千绪武剑的姿势，其招式本就极美，现下将动作慢了下来，加上柔美飘逸的锦服，竟成了无上舞姿，有几次她都觉得千绪将要飞离去。

　　同时，远处的不周山中，山神自梦中醒来，周身祥光闪耀，她知那是人间在供奉香火，唤道：“仲即。”

　　仲即一溜烟跑来，道：“怎么了山神？”

　　“去看看何处在供奉。”

　　“我这就去。”言罢略带疑惑，“您怎么了？”近年来人们对山神的信仰又重新燃起，他自是高兴得紧，而山神本尊倒是无甚反应。

　　方才一瞬，山神有种奇怪的感觉，清晰且陌生，此刻突然消失了。她想了想，道：“若非要解释，那便是此人诚心极重，重到仅凭一人之力便能感念本尊。”

　　仲即一怔，心道：这还是凡人吗？

　　而千绪跳完舞，给清荷打个手势便自另一侧下山了，给众人留了个愈加飘渺不凡的印象。

　　路上，千绪突然打了个喷嚏，道：“好在我近年来练武强身，不然怕是此刻已冻成了冰棱。”

　　“小姐，要不你先穿我的？”

　　“得了，你那小身板还不如我，快走。”言罢挥起一鞭，马儿飞驰。

　　…………

　　天界。

　　有丝园，一湾清泉旁仙乐缭绕，岸边两位仙子正拭着长琴，姿容秀美，衣着鲜丽。其中黄衣仙子名唤阿思，白衣女子名唤阿素。

　　二者拭完琴便就岸边草地歇下，随手抚弄时，不约而同合奏一曲，曲意清幽亦有俏皮，可望远山却甘咫尺，虽有无奈却不乏酣畅旷远。

　　一曲毕，阿思笑道：“方才水溅长琴，我便有了此意，没想到你也如此！”

　　阿素也是惊喜，道：“果真极美啊！我们两个默契嘛，不然怎的一齐来此。”

　　阿思想了想，道：“你有没有觉得此曲有些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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