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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州府兵打起来了?”龙藏玄重复了一遍。
“有过一些冲突,”靳冲派来的邪道使回答,“公主目前带领邑民在边界修筑坞壁。”
“这样不好吧,朝廷会觉得我们在公开作对——”一名司员说。
“王主薄说官府如果派人来说这个事,就说百姓自发建的,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兵。”
“王主薄是谁?”龙藏玄问。
“一个北方的士人,流落至此,公主收留了他,也是他建议修这样的建筑用以保护邑民。”
“我是说宿薄怎么会想到修‘坞壁’,这是北方的东西。他因何流落至此?”
“细节我不清楚。”邪道使畏惧地说。
龙藏玄沉默了,数月来,阎浮邪域的声势逐渐壮大,又吞了莲家,丰衣足食,陆续有散修的邪道来归附,龙藏玄让他们各安其职,更有一个邪道组织携众来投,莫轻衣试过那首领的本事,请示龙藏玄后,让他领了两仪殿,他原有的部属仍归他统辖。
但,士族来投奔?
“让靳冲调查清楚他的背景。”
“遵命。”
一段时日过去,邪域风传玄帝背后有一位“青帝”。
没人见过“青帝”,“青帝”也不参加朝议,只是偶尔,玄帝会拿出一些来历不明的谏言进行廷议。
这些谏言有时显得十分稚嫩,过于悲天悯人,但都是为了邪域最底层的人。
其中一部分,玄帝会亲自驳回。
有人问,这是谁提出的?
玄帝脸上有神秘的笑意,“是‘青帝’。”
大家纷纷猜测,“青帝”就是公主龙宿薄。龙藏玄在用这种方式,慢慢地让她加入到邪域的治理中来。
大家都知道,公主住在封地边界的坞壁里,每天靠莲家大墓的靳冲派遣邪道使来回传报办理封地政务。
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来回传报参与邪域的事务呢?
此外,还有一种说法,说“青帝”是一个御用组织的代号,这个组织里的人可能来自大业司,也可能来自玄命司,甚至可能来自最下层的邪道,他们是龙藏玄的耳目,暗中协助他治理邪域。
但对楼光而言,这只是他与龙藏玄之间的又一个不能为外人所知的默契。
日子一天天热起来,阎浮地界的气温上升得更快,楼光的时间越来越多地耽在地宫里。
有时,月色太美,花期太盛,龙藏玄会带他去外间修炼。
他记得暗香混合汗水的气味,月光暧昧的照耀。
还有龙藏玄眼角眉梢的笑意。
《玉堂禁经》舒展开来,如一场永远也不会结束的幻梦,灵光在两人体内的经脉中来回流转,来去自如,似乎只要他们联手,这世上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
上巳将至,龙藏玄让楼光送青鸾去问龙宿薄,是否想回来小聚。
青鸾带回肯定的答复。
龙藏玄追了一封信,借着听说龙宿薄要回来的由头,让她把王主薄带来邪域。
听说他为你出谋划策,帮了不少忙,我想当面感谢他。
但不要让他知道是我的主意。
上巳前夜,龙宿薄回了邪域。龙藏玄亲自去接她。
月如钩。
龙藏玄牵着妹妹的手,慢慢地步上通往帝垣的台阶,边走边轻声地聊着天。
龙藏玄听着龙宿薄讲了一些封地上的事,“坞壁建起来后,邑民都觉得安全了,又有杨姐姐带着队伍防守,没了贼盗之事,我也轻松多了,所以才能回来看你们。只是听说莲家大墓那边有传染病,好在有陶大夫,应无大碍。”
龙藏玄似无意地问,“王主薄来了吗?”
“嗯。他应该在后面看行李。他让我多带些邪道使,好让他们回家和家人聚聚。”
龙藏玄点头,“让他们轮换回来吧。你让他来邪域,他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不过他身体不好,我也想让楼光顺便给他瞧瞧。”
“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那时我们刚和府兵打了一场,他路过,被误伤了,”龙宿薄松开他的手,跳着上台阶,显见心情很好,“我听说了这件事,觉得应该负起责任来,就让人把他带回来了。他说自己无处可去,问我愿不愿意收留他。”
龙藏玄跟上去,看见她站在左枢阁阁前,背影似乎有一些伤感。
“哥哥,还没有……星痕的消息吗……”
他什么也没说,来到她身后,将她揽入怀中。
龙宿薄靠着他,掉了一滴泪。
隔日。
午前,楼光去左枢阁找龙宿薄。
左枢阁的人看见他,“公主去找你了。”
“啊?”他赶紧回素问阁,走到门边就听见龙宿薄在和芍药说话。
“宿薄,”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龙宿薄回过脸来,如春日里最明媚的一朵牡丹绽放,“芍药说你去找我了,路上怎么没碰见你?”
“我没走大路——”他怔住,屋里还有个人。
这人看来二十不到,体态十分地羸弱,仿佛连身上的衣衫都无法承受。
龙宿薄介绍说,“这是坞壁的主薄——”
那人对楼光行礼道,“在下王宠,字子宠。”他抬起眼来,“你就是楼大夫吧。”
楼光看见一张眉目清秀得有些过分的脸。
龙藏玄来到素问阁时,楼光正在帮王宠把脉。
“玄帝。”芍药和雪衣一起跪下了。
王宠看过去。楼光说,“你别动,玄帝不会在意这些。”
“哥哥,你也来了。”
“我让人在山涧溪流处摆了宴,听说你来找楼大夫了。”
“嗯,我带王主薄来让他看看。”
龙藏玄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王宠,对妹妹说,“我先过去了,你稍后和楼大夫、王主薄一起来吧。”
“嗯。”
溪水蜿蜒,山色清翠。
炷之端在前面引路,王宠走在最后,闲望着青山绿水,一脸的云淡风轻。
楼光递给龙宿薄一根青檀木的莲花簪,“我做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龙宿薄将簪子爱惜地拿在手里,温柔地抚着那朵莲花。
楼光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尽管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原本为龙宿薄做了一根龙簪,仔细考虑后,重做了根莲花簪给她。
“帮我插上吧,”她把簪子递给他,按住自己的发髻,拔掉了原本的簪子。
楼光小心翼翼地帮她插好,放手,看自己雕的那朵莲花在她的发间绽放。
“谢谢你。”龙宿薄轻声说,又抚了一下莲花。片刻,她偏着头问,“只有我有吗?”
“当然。”
她露出狡黠的笑,“没给哥哥做一根?”
“他?就他那审美,简直白瞎了好东西。”
龙宿薄笑出声来。
他们肩并肩地走了一会儿,他沉浸在她就在身边的感觉。
她轻声问,“王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楼光沉默了一下,“之前你说过一个比喻,内炼相当于在身体里搭房子,他的情况大概是,连房子带地基一并被敲碎了,甚至伤到了支撑这一切的土壤……”他不忍再说下去。
龙宿薄惊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王宠。
他走得很慢,面色淡然从容。
“还能治吗?”
“得慢慢调养,难在药材古怪,我想办法弄。”
龙宿薄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知道不该麻烦你,可我想不到其他人……”
“不,”楼光干脆地说,“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
龙宿薄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
他心中一跳,转过脸看她,却见她眼中有泪。
“光,”她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不再说别的话。
宿薄。他也在心里叫她。
他们握着对方的手,绕过那片石壁,看见一道珠帘般的瀑布,瀑布之下,有一条美得令人心醉的溪流。
龙藏玄姿态随意地坐在溪流旁的青翠之中,自斟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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