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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事情交代完,宫谨鸣又唠叨了一会儿,无外乎是让他们恪守规矩,不可再重蹈覆辙的陈词滥调。到了戍时,夜晚月已高升,林君给季远珩端来甜汤,一进书房,就见他托腮愁苦的望着桌上的剑盒发呆。
“你怎么了?”
“阿君,你说这剑盒里的剑,好端端的,世伯为何要封剑?”季远珩纳闷道。
林君当然也不知道,可他了解季远珩,便道:“为何这样问?你又想做什么?你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季远珩瞧着剑盒发呆,缓缓道:“我只是好奇看看,可不可以?”他轻轻地问,似是询求林君的意见,又似是再给自己找个理由。
“本来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还不老实!别忘了下午宫总管说的话,若是做好将功补过,若是做不好两罪并罚。况且这剑若无缘由融了便是,既然大费周折封入剑谷,你还是不要莽撞了。”
林君这话原本是想规劝他收起好奇心,却没想他听完,心里更似猫挠一样的痒痒:“这里就咱们两个人,我看一下就放回去。再说明日葬剑,盒子也是要打开的。”
“又是这样,你小心重蹈覆辙。”
“不会的,我又不是季君妍那丫头。”
他再三保证,林君也知道自己拦不住,索性赶紧走去把门关上。
季远珩冲他嬉笑一声,手下慢慢拨开两边锁片,将剑盒打开。
他眼睛霎时就直了。映着桌旁的灯火,只见那盒中躺着的宝剑已然开锋,霜色的剑身上雕刻着精白的凸弦暗纹,季远珩小心的将剑取出握在手中,桌台的灯火映上剑脊,那光折不进去颜色,只能透出淡淡的清辉。剑盒之中还放着此剑的剑鞘,黑色为主的鞘身牢扣住寸长两指厚的金色箭形,上面刻着精密的鱼鳞纹。他将其也拿起来,双指在剑面上一弹,听它鸣出悦耳之声,拂过剑面寒光收入鞘中。再仔细端看剑首,那上面的忍冬卷草纹精细非凡,细细裹着正反两面镶嵌在内的两颗菱形帝王绿,稍稍晃动都能折出深翠色的光芒。
“这剑如此精美……何故封之?”季远珩拿在手里,目光吸在上面挪不开,自言自语道。
林君见他这幅爱不释手的模样,心道不好,赶忙过来拉住他道:“快把它收回剑盒吧。”
季远珩脚下生根,没被他拉动,半晌抬头冲着林君道:“这剑若为我所用,如何?”
“你别胡闹了!这剑如此不凡,背后必然有曲折之处。”
“阿君你不觉得这剑,与柳枫有几分神似。”
林君心思哪里在剑上,他此时提心吊胆,生怕季远珩又闯大祸,只给他分析利害道:“像与不像又能怎样?你先听我的,把剑收回剑盒里。”
季远珩也想放回去,可这剑在他手里就好像有了灵性一样,令他难以放下,他又得寸进尺道:“阿君,你让我再宝贝一会儿。”说完拉开书房大门,跃入院中,拔剑挽出一朵剑花,霎时惊鸿舞起。
月光下,人影凌动,剑影纷飞。
“你在做什么?!”林君抱着剑盒刚追出去,就听见一声怒斥。他心里倏地一抖,抬眼看到宫谨鸣正站在院门口,怒目瞪着季远珩。
季远珩收起剑来,眉头微微一皱,几步走到宫谨鸣面前,一撩衣袍跪下,双手将剑托起,声音虽低却清清楚楚道:“此剑神器化成,剑尖之利举世无双,持之重若无物,舞如飘絮,鞘中藏鞘,剑中藏剑,如此绝品怎能封之?小侄恳请世伯赐剑。”
他一番话道出,诚恳至极,抬头却看见宫谨鸣气的通红的一张脸。
“混账!我将此剑交于你,是要你做什么?你这般忤逆,目中可还有尊长?”
“小侄正是爱惜尊长交托,故而不舍此剑就此埋没剑谷。”
宫谨鸣气得不行,见林君立在一旁,怒声喊来道:“去把荆条拿来!”
林君竖在一旁一动不动。
宫谨鸣知道他一心帮着季远珩喊不动,偏偏折下一根三指宽的树枝扔到他面前,吩咐道:“拿起枝条给我狠狠打他,让他好好想清楚!”
林君放下剑盒抬头看了看宫谨鸣,见他怒目圆睁,心知季远珩这顿打横竖躲不过去,若是自己下手还能有些分寸,若是等宫谨鸣动手,只怕更甚。他犹豫磨蹭的捡起树枝,走到季远珩旁边。
季远珩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对宫谨鸣道:“打吧,我不会松手的。”
隔着普通常服,啪啪声不绝于耳。半个多时辰过去,他抓着剑的双手仍然不肯松开一点,饶是林君想尽办法的均匀位置鞭打,也已经无处下手。
季远珩被鞭的微微弓起背,额上冷汗直落,死咬着唇一声不吭。
许久,宫谨鸣不忍心地喊停。
鞭了这么久,他后背早失去了知觉,再想抬起头,却已经直不起背了。
宫谨鸣气愤地甩袖离开,林君赶忙丢下手中树枝,上前扶住他问道:“还撑得住吗?”
季远珩歪过头来,冲他粗喘着咧了咧嘴:“……撑得住。”
话音刚落,人便向前倒进林君的怀里。
那夜季远珩被鞭了几百下,趴在床上痛得昏昏沉沉,脱不下衣服,林君便剪开给他擦药。他望着那背后条条道道的黑紫伤痕叠在一起,心都跟着疼。
第二日,季远珩床都起不来,更不用说去剑谷了。
到了夜里,他背后伤口红肿严重,额头发烫,林君给他上完药始终不放心,便决定去春晖阁找谷大夫拿些特效的散瘀药膏回来擦。不想刚一出门,就见宫谨鸣远远站在院中望着这边。
看见他从季远珩房中出来,宫谨鸣犹豫片刻把他叫到自己面前,叹了口气问道:“他怎么样了?”
“背上鞭伤严重,人虽睡下了,却还在发热。”林君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宫谨鸣慢慢叹出口气,心道自己这次下手确实是重了,不由有点后悔。
两人立在院中半晌,他见林君依旧垂首站着,又开口问道:“他当真喜爱那把剑?”
“自昨日睡下,始终紧握着取不下来。”
宫谨鸣听闻又是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他做错了,这剑本不该交给季远珩。他原想这孩子虽然在问剑大会一事上犯了过错,但终归只是几个孩子胡闹出格。又想自回庄以来,他一向规行矩步,纵使再有好奇,也必不会忤逆自己。
他只想着让他去完成自己交代的事,却或许是真的看轻了他。
“既然如此喜爱,你觉得这剑应不应该给他?”宫谨鸣脱口问道。
林君听着一愣,抬头不解地看向宫谨鸣。
“我问你话,你如实回答便是。”
林君沉了半晌,缓缓开口道:“不给。”
他这个回答倒是超出了宫谨鸣的预料:“何出此言?”
“我虽剑法不精,却也看得出此剑非同寻常。既然这等神兵宝器会被封存,想来其中因由必然不善。”
“剑为人所造,便为人所用,本无好坏,只在于持剑之人本身,人正则剑正,人邪则剑邪。”
“剑无好坏,人心却有。与其此刻名不副实的拿了这把剑遭人妄议,倒不如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
“你不相信他吗?”宫谨鸣再问。
林君不答,实也不知道答案。
又沉了片刻,宫谨鸣缓缓道:“你这孩子,倒是一心护着他。”
林君再次把头低了下去,只听宫谨鸣又问:“那你相信他能驾驭此剑吗?”
林君思索后,抬起头望着宫谨鸣语气坚肯道:“他可以。”
夜色深深,院中寂静无声,宫谨鸣眼前不觉有些模糊,仿佛在面前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昔日的几分影子,想当年他与轩弟年轻时也是如此惺惺相惜,彼心不疑。
心中不禁冒出些许满意,嘱咐道:“他当你是至交好友,你便要对得起这四个字。今后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护着他,知不知道?”
林君不太明白,本来在说剑的事,为何会转到他与季远珩的关系上,可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反复嚼着宫谨鸣的话,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之后,封剑一事无人再提,季远珩终归得了那把宝剑,取名“絮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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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