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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糕
掌柜原本满面春风的面庞,在看到“假死”二字后,浑身一顿,收起脸上的玩味,开始认真对待眼前的这位老太。
他原以为还是同前几次一样,买些花瓣膏脂一类的东西,没想到这次会牵扯到这方面的事情。
掌柜坐直了身子,开始认真起来,压低嗓音:“您要的东西,我这里肯定有,可是这东西可不是凡物啊,且不说制作工艺多难得原材料多难找,那做起来真是费钱费力啊,这方面还是...”
话说到最后,掌柜眯起眼睛,三指缩在一起,来回的摩挲,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桂嬷嬷不动声色,悄然从怀中掏出荷包,沉甸甸的一大包,轻轻放置在桌面上都是嘭的一下。
掌柜当即就笑了,呲着满口黄牙,笑声充斥在整个屋子中:“您这边钱到位了,剩下的就都好说了。”
桂嬷嬷侧身看了眼窗外,大致推算了下时间,不敢耽搁太久,眼下皇帝病重,宫中皇后独揽大权,指不定什么时候,皇后的爪牙就伸到自己这边了。
谨慎期间,桂嬷嬷还是不开口,再次沾水,在桌面上写下“何时”二字。
“要不怎么说您是贵人呢,贵人就是有贵命,我们才新制了一批,今早才将全部工艺都走完,眼下就在库房里呢,您若是需要,我现在就给你去取。”
这倒是正和意了,桂嬷嬷无声地点了点头。
果真是应了只要钱到位,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只是片刻,那掌柜便将东西给拿了来。描绘的精细的彩琅瓷盒被小心翼翼地呈了上来。
在掌柜的注视下,嬷嬷打开了盒子,两个圆润的褐色丸子置于其中,打眼看上去是看不出区别的,但只要细看,便能察觉出不同,位于右边的,明显颜色要略浅些,还泛着股微蓝的颜色。
“东西难得,贵人您可要想好了再下手,先服右边的那颗,在半个时辰内,再服下剩下的那颗,不出一个时辰,您的气息心脉就会断绝,天王老子来了,都会认定您是个死人。但您放心,只要按照顺序两颗都服下后,在三个时辰内,就能醒来。”
将掌柜的话原封不动地记在心中,人为自保,算不准有一日,皇后就把矛头对到自己头上,倒不如先为自己谋划生路。
漫步在长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来来往往神色匆匆的路人们,各个都在为了生计而奔波,桂嬷嬷一时间也停下了脚步。
置身于闹市中,才能更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是属于芸芸众生中的一份子,而在深宫之中,却只能守着一间空荡荡的小屋子。
想到此处,桂嬷嬷面上一僵,脑海中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一个身影,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庞,口齿不清用奶稚的嗓音唤自己“嬷嬷,婆婆。”的女孩。
“梅花糕,热气腾腾新鲜出炉的梅花糕”商贩的叫卖声,才将她从思绪中拉出来,目光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喧嚣的闹市中,一青年男子遮挡住面庞,热情地吆喝着周遭的人品尝自己的梅花糕,晶莹剔透的梅花糕,配合上点缀的花瓣,卖相看上去确实还不错。摊子周围围绕了许多人,但大多数都不是冲着梅花糕去的,目标在于摊主夫妇。
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中,身量伟岸的男子,身旁还立足一位美娇娘,虽都遮掩着面庞,可光看那身段,便知不是普通人。
望向梅花糕,桂嬷嬷以前是最不喜欢吃甜食的了,但此情此景,心中有些苦涩,竟也想吃些甜食来压一压。
“嬷嬷你要多少啊?”
桂嬷嬷打量着糕点,随口说道:“两块就行。”话说出口后。短暂的沉默后,再次改口道:“一块就行,年纪大了,吃不了太多,吃多了牙疼。”
不仅牙疼,心里也空落落的。
“嬷嬷既然吃不了甜的,莫要难为自己,我们家的一口酥,很受人欢迎的。”
桂嬷嬷从衣兜里拿钱的动作一顿,小臂不自觉微微地颤抖,如今这是宫外,能有几个人叫自己嬷嬷。
眼睫颤动,不可置信地猛然回头,直直落入一双眼眸中。
为了掩人耳目,扶锦用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只留那双眼睛在外,瞳仁圆且纯净,微微上勾的眼尾,此刻正泛着一抹微红,眼眸中尽是笑意,直勾勾地看着桂嬷嬷。
在她离去后的多少个夜晚里,梦境之中,桂嬷嬷都会无数次地梦见,可真的出现在眼前时,却是那么的不真切。
桂嬷嬷只觉着脑子轰得一下,脚下险些就站不稳了,很快就反应过来,喜悦骤然出现在面庞,眼角泛着和蔼的皱纹,快步上前绕过摊子,踮脚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搂在怀中。
“嬷嬷的好囡囡,你怎么会在这呢?怎么会在这呢?是梦吗?”桂嬷嬷不断重复着,可怀里真实有真温度的人,却是真实存在的。
扶锦就像小时候一样,自然地将头埋在桂嬷嬷颈窝中,闻着拿股熟悉的味道,顿时觉得路途这么颠簸的路程,还是慢了,应该再快些,再快些嬷嬷就能高兴得更久些。
“不是梦,嬷嬷我回来了。”
轻轻牵起嬷嬷的手,伸出手隔着面纱附在面颊,蓄在眼眶里的泪,此刻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喧闹的街头,人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时而会有几个人驻足停留侧目,瞧瞧这里是什么个情况,但站了片刻,也没个所以然,只得悻悻离开。
“贸然回京,避免打草惊蛇,我算着日子租了个摊子,堵了这么多天,可算是逮到您了。”
视线重叠在一起,桂嬷嬷瞪大了昏黄的眼睛,上上下下仔细看了扶锦一遍,就是为了同记忆中的扶锦对上号。不管看多少遍,都是看不够的。
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伸手触摸扶锦柔软的额发,低声说道:“嬷嬷希望你回来,可你不能现在这个节点回来,此时朝廷动荡,正是大乱的时候,你何必要引火上身呢。”
“父皇病重,病的蹊跷,况且您也在京,若真的发生些什么,我也没有袖手旁观的理由,契安也是我家。”
桂嬷嬷微微张口,本想说些什么,环顾四周,意识到此处并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一个眼神过去,扶锦就明白了,扯着呼廷元的衣袖,三人来到了集市上较为僻静的一处茶楼。
简单点了些东西,坐定才继续说话。
两人交谈声中,桂嬷嬷余光瞥见一直被忽略的高大身影。
顺着方向看过去,呼廷元局促地站在一旁,眉头微蹙,双手不安地交缠在一起,完全没有半点驰骋草原的英姿。对上嬷嬷的视线,才猛然反应过来,匆忙站起来并点了点头。
呼廷元只觉着浑身的不自在,这位嬷嬷几乎等于扶锦的母亲了,他心中自然是万分重视,可眼下这个场景,总是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嬷嬷侧头低声道:“这就是你那个夫君?呼廷翼”
面颊一红,扶锦竟不知该如何同嬷嬷解释,契安同大邬的民风民俗,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扶锦担心,嬷嬷这般传统,不知能不能接受,大邬这种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传统。可细细想想,两人的关系和情谊,同大邬的制度关系并不是很大。
差别就是,旁人是世俗逼迫下的结果,他们两个人是自愿的。
想到这里,扶锦侧身看了眼呼廷元。
只见他还保持着方才拘谨的动作,眼睫疯狂地颤动,两人交叠地视线中,呼廷元的求助险些都要溢出来了,只差举个牌子在头顶,上面写着“帮帮我”。
看着他羞红的面庞,扶锦脑海中竟浮现出“哭唧唧的委屈小媳妇”几个字样。
扶锦眉头微蹙,马上就能打个蝴蝶结了。稍微整理了下思索后:“他的确算是我的夫君,但不是呼廷翼。”
“他是呼廷翼的弟弟,名唤呼廷元。”
此言一出嬷嬷端着茶盏的手臂猛然一颤,瞪大了双眼。
扶锦还在纠结怎么用更委婉的方式说出来,从而听起来没那么骇人。
“所以你有两个夫君!还是兄弟?那怎么这次就带回来一个?剩下那个也这么俊吗?吃得消吗?嘶,果然还是大邬,换咱们这儿,想都不敢想。”
这次换成扶锦僵住了。她脑子里想了很多种说辞,但真的没有算到,嬷嬷会这么语出惊人!思想境界已经到达另外一个层次了。
“嬷嬷”扶锦娇嗔道:“我就一个夫君,就你眼前这个!”
嬷嬷放下手中茶盏,疑惑道:“可当日的和亲宝册上不是写的清清楚楚吗?同你和亲的是大邬的王,呼廷翼啊。”
扶锦耐着性子解释道:“宝册上确实是这么写的,可我抵达大邬的时候,我名义上的夫君,早就因为风邪入体昏迷不醒,表面上说是病症,姜叔悄悄为他把过脉,他内里被人下了多年的毒,早就不行了。能苟延残这么久,都是拿着名贵药材续命呢。”
“后来他死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我一眼,算哪门子的丈夫。”
嬷嬷的视线落在呼廷元身上:“那这个呢?”
松了一口气,扶锦面上不自觉浮现出笑意,余光瞥了眼呼廷元:“都是天意。当日我嫁于大邬,本就是替嫁,大邬也清楚呼廷翼是怎么个状态,可为了索取陪嫁的财宝,是无论如何都会娶到契安的公主的,至于这个公主的身份是什么?也没有很重要。”
“我是替嫁,他便是替娶。慢慢相处下来自然而然便生了情愫...”
桂嬷嬷垂下眼眸,遮掉眼神中的那丝落寞,大邬的求娶本就是利益使然,在偌大的家国利益前,一个女子的安危显得格外无措。可至少她宝贝的结果是好的,那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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