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清情(清穿)

作者:雨抹微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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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恨别离


      更鼓声漏,疏桐影斜,小荷才露转眼残荷听雨,秋菊凋零秋草惨淡秋夜长,果真是流光容易把人抛。
      月下浅酌,花影对奕,飞星传恨几回同!星眸几回凝望间,时间已悄然踏入了三年十一月。
      由于四阿哥的坚持,冰宁早已迁至九州清晏的偏殿,除了不得不处理的国事,四阿哥几乎摒除了一切不必要的杂事,好汤好药更是从早到晚不间断送到偏殿。说来也奇怪,自从挑明了离去的日子,冰宁的身体反而比从前好了百倍,连偶感风寒都未有过。尽管如此,四阿哥还是无比紧张,太医院则因为不明就里而终日人心惶惶。
      这日送了四阿哥上早朝,冰宁转回偏殿,方才着宫人端水盥洗。
      一头乌发如流云般披洒而下,镜中的人依然人面桃花般清丽脱俗,容颜一如初承亲恩的少女,光华也一如初生朝阳云霞四溢,谁能想像如此一个妙人儿,生命之花却即将枯萎?
      冰宁很少如此仔细审视自己,她不觉得自己沉鱼落雁,可是镜中的人又确确实实娇俏可人,真好,她禁不住想,自己是何其幸,最好的年华呈现给最心爱的人,又能将最美的一面长留在爱人心中,这真的是最最完美的结局吧!
      “娘娘,皇上有谕旨给您。”身后的宫娥趋近低声回道。
      冰宁诧异地回转身,这个胤禛!故弄什么玄虚!最近他常常有这样那样的突发奇想,虽然两人都避免提到那个令人心碎的字眼,可是冰宁也清楚,四阿哥,他是在掩饰心中的无奈与悲苦,因此也由得他去闹。
      “拿来瞧瞧。”冰宁随口吩咐,她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个贵妃娘娘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非同小可,平日里和皇上都是“你啊我啊”的随便,见冰宁如此吩咐也不以为意,照样传了出去。
      不想话刚传停,一个尖细的声音就唱喏着走了进来,冰宁听出这是跟在胤禛身边的太监总管高无庸的声音。她正要欠起身,高无庸已急步赶上来躬身道:“娘娘不必起身,皇上吩咐,娘娘一切照平日听旨即可。”
      冰宁微微一笑:“有劳公公。”还是盈盈站了起来。
      高无庸陪着笑脸道:“恭喜娘娘,皇上刚才下了谕旨,封娘娘为皇贵妃,这是皇上遣奴才给娘娘送来的贺礼。”一边说,一边亲自递上一个手掌大小、花团锦簇的方形盒子。
      冰宁怔了怔,皇贵妃?胤禛应该这个时候赐封年氏吗?无所谓了,早晚都是那样吧!
      她含笑接过盒子,向高无庸点点头,吩咐一边的宫娥:“十五那日怡亲王送的那对玉如意,拿来赏给公公。”
      一边高无庸不住口推辞,冰宁已将玉如意亲自放到他手中,满含深意说了一句:“以后还有劳公公多多看顾皇上。”
      一句话吓得高无庸“卟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战战兢兢答:“奴才一定尽心伺候主子,娘娘请放心!”
      冰宁知道这些皇上身边的太监,无不谨言慎行,自己这一说其实并无他意,这些平日里跟各宫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奴才却不会这样想,大概以为自己专房之宠,不愿意其他嫔妃分享而因此说了这话罢!
      她也不去点破,闲闲坐下不再说话,等高无庸退下了,方才盯着那只锦盒皱眉不语。
      皇贵妃,良久,她长叹一声,不管四阿哥多么不愿意接受年氏必须离去的事实,尽管将赐年氏封号的日子提前,这也只不过是四阿哥的孩子脾气,既定的事实还是存在,而那一天也已经很近了!
      冰宁耸耸肩,最近,她这样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自觉,似乎置身的仍是现代都市,可爱的胤禛就像初尝恋曲的男孩一样变着花样讨她欢心,可是她又深切体会出他的用心良苦,不管做什么,他无非是想留住她啊!那么就当那一天不存在吧!
      所以,她盯着精巧的小方盒,里面会是什么呢?胤禛如此珍而重之把它当作赐封皇贵妃的贺礼,一定与众不同吧?不妨猜上一猜。
      胤禛胤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开始喜欢这样一叠声地唤四阿哥,像是要把这两个字融进骨血里。冰宁自得其乐抿着唇,并不急于打开盒子,心里想着前些时胤禛闹的事儿,弄得自己哭笑不得,心里湧起的悲喜至今还意犹未退。
      秋夜微凉,他明明和她说好到园子里散步,等了好半日却不见胤禛人影,别说这段日子他时时不离左右,就是在以前晚间几个时辰不碰面也是极少有的。问了一干宫娥都说皇上并无传来任何口信,差人去寻也无功而返,说皇上既不在勤政殿也不在光明殿,更不在寝宫,连高无庸都只是守在九州清晏正殿门前,说是皇上吩咐他在这里候命,哪也不许去也不准人跟着。
      冰宁知道胤禛一定又是想了什么新奇法子逗她,可左猜右猜猜不透,在偏殿里等得心焦,风风火火刚想亲出去找,一头撞上胤禛喜滋滋提着一个食盒跨进偏殿。
      冰宁一头雾水望着他,他却将食盒往桌上一放,兀自打开,端出一个冒着热气的大碗来。
      冰宁凑上前一看,碗里奇奇怪怪不知盛着的是些什么,可是看到胤禛脸上狡黠的表情,她心里一动,此情此景何等眼熟!
      她一把夺过胤禛手里的银筷,一边坐下一边将碗拉到面前,老实不客气地大吃了起来。
      勉强吃了大半,胤禛才紧张兮兮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我做的胖师傅味道怎么样?”
      冰宁当时为了给胤禛面子,端起碗正喝汤,突然听到胤禛这一问,一口汤呛到喉咙,实在忍不住喷了一桌子。
      胤禛苦着脸瞅着她,无限委屈:“真的很难吃?”
      没想到再一问,冰宁竟“哇”一声大哭起来,胤禛一时不明目瞪口呆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哄她:“好了好了,不就是一碗面嘛,再难吃也用不着哭啊!”
      相同的话来来回回说了几遍,冰宁总算停了哭声,嗔怒道:“谁是因为面难吃了!”
      胤禛嘿嘿笑着嘟囔:“好吃是吧,顶多下回再做,教你一辈子都吃不腻!”
      冰宁泪眼婆娑,眼前的人几分稚气几分茫然,还有几分小小的得意,如此丰富的表情终究也没能将眼底深藏的辛酸尽皆掩去,脸上还挂着一副等着她发落的惫懒模样。
      冰宁“卟哧”一声却又笑了:“谁要吃你这五味杂陈的面!”
      这下轮到胤禛叫屈了:“什么话嘛,什么叫五味杂陈!”说着端起面碗“咕噜”喝了一大口汤,汤汁才入口脸跟着就苦了。
      冰宁笑吟吟面对胤禛的苦脸,总算他一口汤没喷到自己脸上,轻轻一声:“如何?”送进胤禛耳中。
      胤禛脸更苦了,继而鼓起腮帮子,竟像是在赌气。
      胤禛孩子气的脸还真是少见,冰宁愈看愈逗,还待假装,却又不忍心,终于哈哈笑着拦腰将他抱住,在他耳际呵呵笑道:“将糖当作盐,这也好算是创新啊!”
      “你以为我连糖和盐都区分不了吗?”胤禛气鼓鼓。
      “我哪敢说你五谷不分!”冰宁伸出手指在胤禛脸上轻轻一点,一转身走回桌边,“甜得化不开的味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一辈子,都会想念!”说到后面,声音已是低不可闻。
      刹那间,胤禛脸上赌气的神色一扫而空,抬眼向天扫了扫,咬着唇点点头:“是,甜得化不开!”喃喃说了两遍,注视着冰宁,“我不要你想念,我要你——”
      冰宁没让他把话说完,伸手掩在胤禛嘴上,依然笑靥如花:“我知道,你要咱们在一起,好!一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咱们都在一起!”
      胤禛终于满意了,笑呵呵拥住冰宁,突然又皱起眉头,冰宁正纳闷他不知又冒出什么念头,他却一本正经看着桌上剩下的面,极其认真地问:“怎么办?真的不好吃啊!”
      一句话惹得两人轰然大笑。
      想到此,冰宁嘴角轻轻上扬,诸如此类的点点滴滴,应该就是胤禛坚持的原因吧,以后,这些都会成为回忆,在最悲切,最怀念,或是最不经意间,反复回味时,不知是否能够稍缓心中的伤痛还是反而会加剧呢?
      那么,这个盒子里又会是什么,有什么比甜到心底的一碗面更珍贵?
      盒子没有搭扣,冰宁轻轻一揭便将盒盖拿了开去,盒子里平平整整放着一副丝帛,明黄色的绫丝,明黄和绫丝都是圣旨专用,难道是御封皇贵妃的圣旨?
      冰宁随手拿出绫丝抖开,骤一瞧忍不住“咦”了一声,抖开的绫丝并不大,也不全是明黄色,只有两头是明黄的,中间有两段朱砂红和孔雀蓝,四边是云纹祥瑞,底纹还有龙印,照这情形看来,这副绫丝确是圣旨专用的了。
      再转眼看绫丝上的字,一入眼,倒愣住了,抬头是“恨别离”三个字,原来这不是一道圣旨,竟是一首七言律诗,一首写在圣旨绫丝上的诗。
      俊秀的字体,潇洒自如,笔行纯净,转折时刚柔适中,点线间隐含苍劲朴拙之趣。这是胤禛拿手的小楷,冰宁自己写不出,却是认得的。当下朗声吟道:
      “寒鸦啼尽风雨夕,佳人唐突爱别离。此去千里别经年,魂断梦牵音难绝。可恨九重宫阙冷,不敌罗衾独自寒。辗转魂魄夜转夜,夜夜肠断与卿决。泫泫泣泣十年期,涕涕泠泠图一聚。十年只应若一梦,一梦不教付黄粱。黄粱徒惹空余恨,悲咽青天比疏狂。我疏只堪摧断肠,我狂却教江山殇。亦悲亦歌两茫茫,时疏时狂费思量。潸潸泪尽疏狂语,幽幽我心空飞絮。紫微凋砌琼花骨,共赏隔年春波绿。流萤弹指霜染鬓,同赴瑶池敬幽冥。庄生晓梦迷蝶影,不负如来不负卿。”
      “好诗!”诗刚诵罢,未及细细体会,一声清朗的喝采打断了冰宁的沉思。
      一个秀丽丰腴的女子亭亭站在殿前,身上一袭银线挑丝牡丹旗装衬得她愈发圆润,神态间自有一股清狂绝俗之姿,更别致的是此人眉间描着一朵红梅,喜笑嗔怒间红梅绽放凋零,别有一分韵味。
      是谁?冰宁从未见过这个女子。
      “臣妾郭络罗氏,恭请皇贵妃金安。”女子盈盈行礼,声音娇柔清逸动听之极。
      郭络罗氏?冰宁抬抬眉,八阿哥廉亲王胤禩的福晋?时空穿越两回,她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八福晋,看起来眉娟目秀知书答礼。
      冰宁打量了眼前的郭络罗氏,转眼再看绫丝上的诗,再转向郭络罗氏问:“你说这诗好,好在哪?”
      郭络罗氏惨然一笑,神情落寞无比:“诗中有若梅一生梦寐以求的忠贞不渝生死与共,臣妾虽然无福,单是耳听已感五脏六腑魂游体外。”
      不待冰宁再问,郭络罗氏幽幽长叹:“紫微凋砌琼花骨,隔年共赏春波绿。流萤弹指霜染鬓,同赴瑶池敬幽冥。”念罢,抬眼望向冰宁,眼中无限歆羡:“皇上为了娘娘,宁可折了紫微天寿也只为能与卿同赴瑶池,同生共死之情感天动地!”
      冰宁目光停在绫丝上,良久喃喃:“说的是,同生共死感天动地。”顿了顿,摇摇头看着郭络罗氏苦笑:“我疏只堪摧断肠,我狂却教江山殇。我怎么担当得起呢?”
      郭络罗氏不解地望向冰宁:“皇家的情爱,这算是千古难觅的了。娘娘专宠于皇上,本来若梅还颇为不信,”说到这,轻哼一声,“这男人,别说是皇家,就是普通的贩夫走卒,哪一个不想着三妻四妾?若梅想求彼此忠贞却被斥为妒妇。”轻叹一声,“可是您看当今皇上?可恨九重宫阙冷,不敌罗衾独自寒。就算是娘娘先皇上而去,皇上的心还是系在娘娘身上。辗转魂魄夜转夜,夜夜肠断与卿决。这份忠贞娘娘不感动吗?”
      冰宁呆呆望着手中的丝绢说不出话。
      郭络罗若梅,看到冰宁脸上的惘然并不十分理解,她虽然个性心直口快,内里却是细致体贴,当下放轻声音安慰冰宁:“娘娘不必忋人忧天,诗者取其意也。娘娘多福多寿,皇上对娘娘更是情深意重,皇上和娘娘自然只羡鸳鸯不羡仙,何用去想那不着边儿的事?”
      不着边儿的事?
      冰宁陡然一惊,她太失态了,别人看来不着边儿事,只有她和胤禛知道他们所剩时日已是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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