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那一月那一年

　　乔宅外面那个公交车站果然是不准时的，在周安等了将近三十分钟也没有公交车过来后她决定步行回家，好在她刚才吃饱喝足很有干劲，没有觉得很累就走到乔宅，江阿姨好像也刚回来不久，她站在门口和送她回来的朋友道别。
　　“江阿姨。”
　　“周安回来了？”
　　“是啊。”
　　江阿姨朝她招了招手，周安走了过去。
　　“你看这个杯子烧得怎么样？我还是第一次做杯子呢。”
　　周安拿过杯子看了看，点头，“做得很漂亮。”
　　“真的？”
　　“是啊。”
　　“那我就继续做下去了，我打算做七个呢，家里每人一个。”
　　“七个？”周安暗暗地数了数，家里头算上张妈也只有六个人啊，“不是应该六个吗？”
　　“你忘了连勤了吗？”
　　周安把杯子递还给江阿姨，窘迫地笑了笑，“一时没想起。”

　　刚一踏进门，坐在客厅看电视的乔定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周安不敢多留，和爷爷说了几句话后便自动自觉地回了自己房间，没想到乔定今天好像特别不耐烦似的竟然还主动找上了门，“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周安自床上爬了起来，一头雾水地回答，“都挺好的，我没不满意啊。”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赵连勤？我告诉你啊，赵连勤看得上你，你是走了八辈子好运了，还拿乔？真是受不了你。”
　　“又说这个。”没错，乔定和孔琳一样，每天都会在周安面前说赵连勤这赵连勤那的，周安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这么能说，反正她是不想听了。
　　“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大医生。”
　　“什么问题？”周安很积极地问，只要他不说赵连勤她什么问题都回答。
　　“喝酒会喝死人的吗？”
　　看着她一言不发的样子，乔定怒气攻心地跳了起来，“他再这样下去会喝死的，你到底去不去看他？”
　　“我去了又有什么用？”
　　“管不管用是他说的不是你，你人去就行了。”
　　“我不想去。”
　　“为什么？”乔定高声嚷嚷，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又把门给关上，”赵连勤好男人来的，你别不识货了，要换了其他女人，人家肯定抓得牢牢的不放手，你都不会想的，真是不知道你要那颗脑袋来干嘛！”
　　”你们就不应该总是陪他去喝酒。“
　　”我们愿意的啊？我们不陪着他指不定他醉死了也没人管，他父母又不在G市，你这个女人又这么狠心，要不是还有我和李延亮在他身边撑着，他早就……呸！“
　　周安忽然觉得很累，先是应付了孔琳一番，接着又是高登，好不容易回到家以为可以在床上躺一躺了，乔定又来说事。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事情都找上她了，为什么大家都来讨伐她？她压根就什么都没做啊。
　　“他现在在哪？”

　　周安看到睡在客厅的女人时是想走的，可是她忽然打了一个滚坐了起来，“你谁啊？”
　　“我……”
　　“几点了？靠！九点多了，我上班要迟到了！”
　　大门猛地拉开又猛地被关上，她匆匆忙忙地从周安身边走过，周安闻到了一股酒味，酒味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到了某个房间的门口，周安被辣得呛了一声。
　　窗户关得紧紧的，窗帘也拉着，灯却所有都打了开来，头上的吊灯，墙上的壁灯，连床头的台灯都打开了，周安走进房间的时候就看到了角落里堆着的酒瓶子，它们大多数已经空了，有一瓶琥珀色的还留有一半，它半倒着，瓶口向下，酒精“嗒嗒”地从瓶子里流落在地上，周安觉得应该就是这瓶酒把自己给辣呛的。

　　她先关了几盏灯，然后把窗子打开一半，等到她把酒瓶子收拾完的时候房间里面的酒味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周安轻手轻脚地拿起自己的包。
　　“你要走了？”
　　“你没睡？”
　　“被冷醒了，你窗户开得太大了。”
　　“哦，不好意思啊。”
　　周安走到窗户旁边把窗收了一点回来，就一点而已，她却觉得自己又被那辛辣的气味给包围了，来人比她高，比她力气大，连身体的温度都比她高，她推了又推也没有把他推开一点，开口的时候不免有些焦急，“你先松开我。”
　　“你要走了？”
　　“我可以留下来和你聊一会，你先松开我。”
　　赵连勤听到这话后才把紧紧抓着她的手放开，他好像抓得太用了，放手的时候她手上出现了一道红痕，久久还不散去，他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那么用力。”
　　“没事，你别喝那么多酒了。”
　　“你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赵连勤停顿了一会等她的回答，可是她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他左摇右摆地坐回自己床上，“谁让你过来的？乔定还是李延亮？”
　　“很多人，你的朋友都很担心你。”
　　那你担心我吗？乔定想这么问，但是他又怕，他怕他问了之后她只是摇摇头连一句话都不给他，就像刚才那样。
　　胆小懦弱，这是他最不齿的性格，没想到自己变成了自己最不齿的那种人。
　　“我不要你的可怜。”
　　“其他东西我没法给你。”
　　“那你想给谁？高登？”
　　“我谁都不给，可以了吗。”
　　“看，你自己也知道你和他不可能，既然这样，既然这样，你为何不能成全我？我是最好的人选了，我可以帮助乔氏，我和你家里人的关系要好，我对你一往情深，没有其他人比我更合适了，除非你独身一辈子要不然我想不出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
　　“那就独身一辈子好了。”
　　赵连勤愣了一下，用手撑在床上慢慢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为了他要独身一辈子？”
　　“我谁都不为，我为了我自己。”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对谁都这么好这么宽厚，可为什么独独是我，就我一个人，你对我很残忍，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要不然你告诉我吧，周安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的样子看起来是醉的，眼神迷乱，脸色绯红，连步子都走得歪歪斜斜，可说出的话却又像是清醒的，语句通顺，条理清晰，还会紧紧逼问，所以周安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醉了的人会做出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情，周安看到他跌跌撞撞地向她走来，不知觉地往后面移动脚步，背靠在了墙上，她已经退无可退。
　　“你醉了吗？”
　　“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我也觉得你没醉，”周安看到自己再次被紧紧抓着的手，说，“那你可以先放开我吗？”
　　“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开你。”
　　“什么问题？”他身上散发出的酒气热腾腾的，连带着他的手都是微微发热的，周安觉得浑身都不自觉地瑟缩，身体上的奇异反应让她无暇顾及他们刚才的谈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多我？”
　　“你对着我的时候好像总是不快乐的，还会哭，你应该找一个能让你快乐的人，长痛不如短痛，这个浅显的道理你应该懂的。”
　　“最后一次，我就问最后一次，”赵连勤把脸抵在她的手上，她的手有点凉有点硬，不像以前碰过的那次那样，他想她变回以前那样软软暖暖的，哈了一口气出来后，他抓着她的手慢慢揉捻了起来，“你是不是真的不和我在一起？”
　　“是。”
　　“那好，我放开你，不过有件事你说错了,其实你也是可以令我快乐的。”
　　“你……”
　　他已经抓着她的手放在他脸上了，他的脸比他刚才吹出来的气好像还要烫一点，周安试着用力地拽了几下，可是她拽不回来，推拉间急促的喘气声响在房间里，她稳了稳气息，冷冰冰地说道，“你要干嘛？你不是那种人。”
　　“那我是哪种人？说不出来了？其实你根本一点都不了解我。”
　　“你说了你没醉的。”
　　赵连勤仿佛听到了十分可笑的话一般轻笑了起来，他睁着细长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嘴角高高翘了起来，“我有说吗？”
　　“你喝酒喝傻了？乔定就在外面，我一喊他就会进来的。”
　　“笨死了，以前还没这么笨的，为什么现在笨了这么多？难道英国的食物吃了会让人变笨？乔定一向最听我的话了，他不会逆我意的。”
　　“神经，你要是还不放开我……”
　　温热的吻落在手上，一下，轻轻的，柔柔的，要不是周安亲眼看着，她几乎会忽略这微弱的触碰。
　　“以前我觉得这双手救赎了我，原来不是的，它只是将我推向另一个深渊而已，”赵连勤说，“周安，你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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