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宠物妖

　　大列爷爷却较实际，他慢条斯理地打断了小列的话：“评什么理？女娃娃又不懂武功，不如叫这两个男娃娃代我们比划比划，我们说，他们打。”

　　小列爷爷眼睛一亮，“好好好，就这样！”目光便向强壮和胡里扫去。

　　自从进入这个院子之后，胡里就缩头缩脑地躲在强壮身后，强壮虽然仍能维持镇定，放在身侧的双手却悄悄握成了拳。小列爷爷一望过去，两人更加不安了。

　　他们毕竟不是真的人类，面对着身怀绝技的列氏后人，有一种面对着自己的天敌般的抵触与不安。

　　“嗯？”小列爷爷敏锐地发现不对，立刻吹胡子瞪眼，“你们两个这是什么表情？不愿意？”

　　我心知不妥，立刻抢着说：“小列爷爷您可真是神威电目，一望之下普通人都承受不住……”

　　大列爷爷啜了一口茶，悠悠地插嘴：“这两个可都不是普通人哪。”

　　——这位可真会拆台。

　　两位爷爷习惯了打嘴仗，要是让胡里和强壮替他们比试，只怕到天黑他们都还没空听我道出来意，于是我连忙接着说：“可是他们受了伤。”

　　此言一出，就连强壮和胡里都诧异地望向我，我暗中向他们摆一摆手——你们别说话，万事有我。

　　“受伤？”小列爷爷皱着眉，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强壮和胡里。

　　“看不出来。”一旁喝茶的大列爷爷又悠悠然插刀。

　　“就是看不出来才糟糕！”我一本正经地说：“也有可能是身中奇毒，反正很不对劲。”

　　“哦。”小列爷爷像是明白了什么，微微一晒，越发端起了架子，他轻咳一声，抖了抖罩在腿上的长衫下摆，拖长了声音问：“这么说，你们这次过来是有求于我？”

　　我想起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情形，突然间福至心灵，立刻把手中拎着的那袋柳姿送的板栗双手奉上，笑着说：“先不说这个，两位爷爷，我今天上山来看望你们，想着手里不能没有孝敬，于是大清早就在最好吃最有名的‘九马寨’店门口排队买板栗，排了三个多小时，脚都站酸了，才买到这包板栗，所以临近中午才上到山上……爷爷你们快试一下，说不定板栗还热着呢。”在我说话的时候，我的眼角余光看到，胡里目瞪口呆地望着我。

　　站在一旁的能信走过来，说了一声：“多谢施主。”就把板栗接过去，分别在大列和小列的小几上放了几颗，然后仍捧着板栗站在一旁。

　　眼尖的大列爷爷一眼瞄到能信手中的板栗袋子是开口的，立刻质问我：“你偷吃了我的板栗？”

　　——那明明是我的板栗，我用得着偷吃吗？！

　　我只敢暗自腹诽，口中却笑着说：“哎哟，真不好意思，我们走着走着，觉得那板栗实在是太香了，忍不住就撕开口子拿了一颗出来，三个人分着吃了……您就原谅我们吧，这袋板栗是五十颗包装的，吃了一颗还有四十九颗，爷爷你们应该够吃的。”

　　听了我的话，小列爷爷点了点头，嘀咕着说了一句：“这还差不多。”在我身旁，强壮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好像我所说的根本就是事实，胡里却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偷偷朝我竖起大拇指，神情中满是敬佩。

　　两位爷爷慢条斯理地剥开板栗，闭着眼睛品尝了一两个，半晌，小列爷爷睁开眼睛，说：“这板栗还不错。行了，看在板栗的份上，我就让你问三个问题吧。”

　　“才三个？”我瞪大了眼，“那袋板栗有四十九颗呢，怎么就换了三个问题？”

　　小列爷爷冷笑一声：“三个问题已经是对你的特别关照了，怎么，你还想问四十九个问题不成？”大列爷爷则叹道；“唉，以前别人运来百十斤黄金求我们兄弟俩解答问题，我们都还嫌那人俗气，不肯理会，现在，一袋小小的板栗就能换三个问题，有人却仍不知足……”

　　换作是别的姑娘，面对着两位爷爷的冷嘲热讽，只怕早就惭愧地俯首认错了。

　　但我不是别的姑娘，我是一个为了省下买葱的钱，连续一个月每次要用的时候都去邻居那里借的人（自从强壮来了之后，这种事我就很少干了——因为强壮可以替我干）。

　　这个时候，应该采用一些策略。

　　“嘿嘿，”我笑了两声，“千金难买诚心嘛，以前那人捧着千金而来，他跟爷爷就是单纯的交易关系，我呢，我们曾家和列氏可谓渊源深厚，再加上视我如亲孙女的杜婆婆还是小列爷爷的师妹，在我心中，早就把两位当作是亲爷爷一样了，那袋板栗是我的一点心意，两位爷爷也是出于对我的爱护而为我解决问题，那些用钱来买答案的人怎么能跟我相比呢？”

　　我顿了顿，又笑着补充：“其实我并不是贪心的人，三个问题差不多够用的了，不过，要是我仍有疑问，想必两位爷爷也不会吝啬于为我解惑的，对不对？”

　　小列爷爷哈哈一笑，“好你个小滑头！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我一喜，刚想开口，就见大列爷爷抬起头，对我眨了眨眼，说：“想要得到好的答案，就得问出一个好的问题。”

　　这点我懂：要想听到一个直指核心的回答，先得问出一个直指核心的问题。作为一个聪明人的女儿，从小到大爸爸最常跟我说的一句话是：“讲话之前要先想想，这样能少讲蠢话。”他的潜台词是——身为他的女儿，我不能表现得太蠢，至少要懂得掩饰自己的蠢，不然会堕他这个聪明人的名声。

　　我尽可能简短地把胡里和强壮的不对劲讲了一遍，用的词都非常中性，然后单刀直入：“第一个问题，他们是不是中了什么迷药？”

　　在我说话的时候，两位爷爷的目光都在胡里和强壮身上盘旋（弄得原本镇定的强壮有些坐立难安，胡里更是低下头，身子微微有些发抖），听我这么问，小列爷爷拈着胡须，慢吞吞地说：“不是迷药，是毒。”

　　我大吃一惊：“毒？什么毒？”强壮和胡里也耸然变色。

　　“是‘相思入骨’，”大列爷爷叹道：“所谓‘一相思，必入骨’……”

　　“相思入骨？”我、强壮和胡里齐声叫出来。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药的名字，是在李新的小屋，那日他利用我引来了强壮和胡里，然后施放“相思入骨”，令我们三人都进入了幻境，强壮和胡里更是在幻境中和不存在的敌人打斗，弄得伤痕累累……

　　我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抬头问强壮：“你们不是说，其实不曾被‘相思入骨’迷倒，而且你们早就有对付‘相思入骨’的方法了吗？”

　　以上是胡里的说话，但当日的情况有些混乱，按李新所讲，强壮和他们其实是勾结在一起做了一场戏骗我们曾家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强壮和胡里当时的痛苦都是假的，他们根本不曾进入幻境。

　　我和强壮胡里和好之后，潜意识里不愿回想那个发现我的宠物欺骗我的日子，所以有些细节一直没弄清楚，我以为不重要，但今天，我却不得不要面对。

　　强壮有些无奈，“那天，李新说要逼真一点，所以要真的施放出‘相思入骨’让我们一起进入幻境，我想反正顶多在幻境中受一点小伤，就答应了，后来我们很容易地就从幻境中醒过来，以为没事了……”

　　小列爷爷冷笑一声：“哼，要是那么容易就从幻境中醒来，五百年前夏家施放的‘相思入骨’就不会使得几乎整个妖族都覆灭了。”大列爷爷接口说：“这种毒正如它的名字，一旦沾上，就如同入骨般难以摆脱。”

　　居然这么可怕！

　　我有些毛骨耸然，突然想起一事，急忙问：“那我当天也中了这种‘相思入骨’，然后进入了幻境，怎么现在却一点事都没有？”

　　大列爷爷微微一笑，“这‘相思入骨’顾名思义，先有‘相思’，再‘入骨’。当某人对某事产生执念的时候，‘相思入骨’就会放大他的这种欲望，并且在幻境中制造出种种障碍。女娃娃你没有事，说明你现在并没有对某人或某事产生执念。”

　　原来如此。

　　这么说强壮和胡里都有他们的执念。强壮的愿望可能是跟我在一起，永远做我的宠物，而“相思入骨”放大了他的欲望，所以他这些日子才会对我这么痴缠。胡里呢？他对情爱仍然懵懂，心心念念的是有一个主人肯收留他作宠物，对他温柔，并宠爱他，当他碰到了对他钟情的小柳，就在“相思入骨”的作用下控制不住自己了。

　　至于我，因为一直以来有家人的宠爱，始终认为在家人的支持和包容下，与强壮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所以没有强壮和胡里的那种不安感，“相思入骨”反而不能对我产生什么作用。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连忙问：“那，中了这种毒，日后会怎么样呢？”

　　“嗯，”大列爷爷慢条斯理地说：“狂燥，无法控制自己，甚至暴起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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