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纵横四海3 鬼新娘

　　北斗众人分头行动，在迷宫中飞奔，又要在飞奔中留意各处细微细节。
　　陈坤走得慢，走一段，站一会儿，伸出手，轻轻抚摸粗糙的迷宫墙面。
　　杨幂则站在原地，一方面照顾陆锋，一方面拿出罗盘，闭目心算。
　　空中有百千气流，流向莫测，地有百千气脉，脉路难辨。
　　马天宇看着白气越聚越多，这种毒/气的介质比空气重，故此沉淀脚下，慢慢堆积，慢慢上涨。
　　如今的毒/气早已克服了这些问题，也幸好是近百年前布置下的机关，毕竟不如现今毒/气的杀人效率，才令他们多争取了些许时间。
　　马天宇回到原处，用自己和杨幂背包中现有的材料做起了防/毒/面/罩。
　　杨幂垂下罗盘，睁开眼，看着四周。
　　马天宇此时才敢问她，说，“怎么样？”
　　杨幂蹙眉，说，“越南是一个死局，但局中有生。尼泊尔也是一个死局，但局中有门。”
　　马天宇听她意思，说，“这儿没有么？”
　　杨幂沉思。
　　马天宇做好了防/毒口罩，在陆锋脸上比了比，拿掉染血的那个口罩，再戴上这个自己手做的，说，“行了，虽然难看点儿，反正你昏迷着也看不见，就别怪我了。”
　　他正给陆锋戴上，却听陆锋喃喃一声，说，“……水。”
　　马天宇说，“你想喝水？”
　　杨幂神色一动，抬头看向上方。
　　上方是漆黑地底，无可视物。

　　高伟光与热巴一组搜寻，热巴不时跃上迷宫墙头，找寻可疑之处。
　　高伟光看着脚下毒气积深，便示意热巴不要再下来。
　　热巴却依旧跳下，拉住高伟光的手，“哥哥，我们一起上去。”
　　高伟光说，“万一线索在底下呢？”
　　热巴说，“那我陪着你。”
　　说着，热巴就仔细搜视附近。
　　高伟光看着热巴，说，“热巴，我记得防毒口罩带了两个。”
　　热巴一顿。
　　高伟光说，“还有一个呢？”
　　热巴垂目。
　　高伟光说，“热巴。”
　　热巴低声说，“我不知道该给谁。我给谁，谁都不会走。我想给你，可是我知道你也不会走。”
　　高伟光伸出手，“给我。”
　　热巴拿出防毒口罩给高伟光，沉默不语。
　　高伟光看了看，将口罩放在背包里，轻轻敲了敲热巴的额头，说，“你别忘了，还有林小姐在，玉衡还有一个弟弟。”
　　热巴揉了揉额头，点了点头。
　　耳机中传来杨幂的声音，“所有人，上墙。”
　　高伟光与热巴对视一眼，纵身跃上迷宫巨墙。
　　除了马天宇，林志玲，陆锋，陆毅，还有被绑起来的海因里希，其余人等都站在了墙上。
　　陈坤注意到北斗行动，神情一变，抬头看去。
　　吴京问，“开阳，你发现了什么？”
　　杨幂说，“我们的所在，就是一个北斗阵。”
　　吴京一怔。
　　高伟光却向空中发出钢锥，钉在了头顶地底某处岩石之上。
　　陈天枢当年在水库之中兴建迷宫机关，地底却没有整治，大块岩石裸/露，显是原生面貌。
　　热巴抓住了钢索，攀了上去，她体态轻盈，翩然犹如飞天。
　　抓住了钢索，她往下一看，凌空转了一圈，神情既惊且讶。
　　眼前迷宫一层层扩散出去，远得望不到头，但居中的核心位置恰是围出了北斗七星的轮廓。
　　热巴说，“开阳姐姐说的没错，就是北斗。”
　　杨幂说，“热巴，找到天枢位置。”
　　热巴细细一看，遥指东南方。
　　杨幂等人掠去，赶到了热巴所说的位置，高伟光与吴京两人跃下，查看线索。
　　毒气已涨到了小腿位置。
　　陈伟霆对袁弘说，“把天宇他们先带来。”
　　袁弘与林更新转身而去。
　　高伟光戴上防/毒/口/罩，蹲地细看，但视线过处，皆是普通的水泥砖石。
　　他抬起头，朝杨幂摇了摇头。
　　杨幂皱眉思索。
　　陈伟霆忽然说，“看上面。”
　　众人抬起手电，五六束雪亮光芒齐齐照去。
　　洞顶山石嶙峋，但有七颗被凿出来的深坑，添补朱砂，血色星芒，赫然北斗！
　　只不过这一次，黯淡的是天玑和天枢星位。
　　陈伟霆看一眼陈坤。
　　陈坤显然变色。
　　陈伟霆再度盯紧天枢星位，咔哒一声，打开保险，抬枪对准，同时说，“攻击天枢位。”
　　杨幂深吸一口气，“等一等。”
　　陈伟霆看向杨幂，“有什么问题？”
　　杨幂说，“你知道这后面是什么吗？”
　　陈伟霆说，“生门。”
　　杨幂说，“也是死地。这儿前身是慕尼黑的地下水库，海因里希虽然挪作他用，但是水库不可能就此搁置，因为少了一个水库，必定会引起政府注意，所以他们做的是将水库隔为两半，一半仍旧蓄水，一半作为迷宫。慕尼黑水库众多，蓄水量绰绰有余，而近百年来也一直没有发生过特大洪灾，所以这个水库的蓄水量只有原定一半的事实，没有任何人发现，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如果我们打开了生门，也就打破了屏障，这座屏障后面，极有可能是数万万吨的水量。这个阵，取的是水流源源不断，山川水流便是世间活气。如果这些水倾泻下来，”她盯着陈伟霆，“你考虑过后果吗？”
　　陈伟霆看着杨幂，没有回答。
　　破，是死。
　　不破，亦死。

　　袁弘背着陆锋，林更新挟着海因里希与陆毅，马天宇与林志玲一道，六人赶到。
　　陆锋昏迷不醒，喃喃一句，“玉衡……”
　　袁弘一愣，侧头看向陆锋。
　　陆锋喃喃，“老袁……”
　　袁弘心中剧震，他想问，但是此时不是问的时候。
　　生死一线，神宇澄清。
　　陆锋昏迷之中仿佛看见一座五光十色的海上孤城。
　　城中有一间茶餐厅。
　　他拾阶而上，餐厅内灯光昏绰，有七个人影。
　　他看着他们，觉得极熟悉。
　　他看见无数碎片，看见无数掠影。
　　巍峨大佛，深山密林。
　　扑克牌面，幻化成一栋摩天楼。
　　青马大桥，风急雨骤。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你为什么选我做天璇？”
　　有个人回答，“因为脸。”
　　这样讨厌的人，世上再没有第二个。
　　这样的北斗，世上再没有第二个。

　　陈伟霆说，“我们要赌。”
　　杨幂说，“我们输不起。”
　　陈伟霆说，“我们不会输。”
　　杨幂说，“天枢，这一次，不能让你一意孤行。”
　　陈伟霆说，“我们赌的不是我。而是布局的北斗。”
　　杨幂一怔。
　　陈伟霆说，“每一次，他们都看似布下天衣无缝的局。每一次，他们都留下了生门。”
　　杨幂皱一皱眉，说，“我不反对你的说法，这一次他们也留下了生门，只不过，这道生门就是死路。可能是因为这一次布局的人，就是那个陈天枢。”
　　陈伟霆说，“正因为是他布局，我才更有信心。他算无遗策，一定想到过如果闯入迷宫之中的人并非敌人而是同伴之时，应当如何处理。”
　　杨幂深吸一口气，说，“天枢，我们在谈论的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妖怪。他能以一己之力立于德国军校，又能收服海因里希，还能利用海因里希，能在近百年之前就给海因里希埋下陷阱，一重重机关，一道道心机，这还不算，还要再为可能的‘同伴’留下生门，他怎么可能做到？”
　　陈伟霆说，“如果是我，就能办到。”
　　杨幂一怔。
　　陈坤动了动嘴唇，但又闭上。
　　陈伟霆抬头看北斗血阵，说，“再难，都能办到。”
　　杨幂咬一咬嘴唇，“……好，我就陪你赌这一把！”
　　众人做好准备。
　　热巴将炸药固定在天枢星位。袁弘将陆锋绑在背后，林更新负责陆毅，马天宇的水性一般，便与吴京一道，热巴负责林志玲，高伟光看住海因里希。众人将背包清理，丢掉一些沉重武器，另外背囊中有两个水下呼吸辅助器，分别给了林志玲和陆锋。
　　陆锋被罩上呼吸辅助器的时候睁了睁眼，迷迷糊糊的说，“给……给我哥……”
　　袁弘的手一顿，转头看陆毅。
　　陆毅一瘸一拐走到陆锋跟前，握住陆锋的手说，“哥哥已经有了，这个是你的。”
　　陆锋含糊应了一声。
　　陆毅从袁弘手中接过呼吸辅助器，替陆锋戴上。
　　一切准备妥当，毒气已到腰部。
　　林更新深呼吸一口气。
　　袁弘看林更新，“信不信我？”
　　林更新说，“能不能不信？”
　　袁弘一笑，“不能。”
　　说罢，两人同时拔/枪。
　　热巴拔/枪，高伟光亦拔/枪。
　　吴京拔/枪，杨幂亦拔/枪。
　　陈伟霆抬起枪，瞄准天枢星位。
　　他眼色如墨。
　　地底深处，忽然卷起气流，乳白毒/气，澎湃如浪。
　　陈伟霆说，“开枪！”
　　枪口齐发，数声如一声，一声重如百千声，引爆炸/药。一阵巨响，碎石崩落。
　　杨幂抬手遮了遮，却是愕然。
　　林更新脱口而出，“有字！”
　　那北斗阵下另有一层刻字，此时显了出来。
　　陈坤怔怔看着，石崩如雨，他竟不躲。
　　那行字挥洒有力，刻的是：
　　北斗为阵，度无量劫。舍我百生，佑我天璇。
　　陈伟霆也震住了。
　　却见那八个字逐渐变形，笔画之中，裂出无数细纹，细纹越来越粗，越来越深。
　　杨幂醒觉，大喊一声，“小心！水来了！”
　　话音刚落，洪水冲垮穹顶，如被囚禁千百年的远古凶兽，以人类难以想象的力量，咆哮着狂怒着涌向一行人。
　　顷刻之间，浊浪滔覆，如裂地摧山，如吞宇噬宙，席卷一切，湮没一切，冲垮一切，原本坚不可摧的铁门在洪流撞击之下，脆如纸张一般崩开。
　　水库有两条地下水道，一条是水库原本的泄洪道，另一条是北斗众人的来时路。其中，泄洪道不知去往什么方向，北斗原本的打算是顺着水流从来时路脱身，高伟光在崩塌一瞬间已将钢锥刺入迷宫墙体作为固定，但谁都没有预估到水流之力居然如此猛烈，巨墙只一下便被冲垮，高伟光失去凭依，急忙转身去找热巴，但在洪水之中，只见无数碎石残墙。上下倒错，前后难辨，人在水中，如在虚空之中，随波逐流，被水冲击得四肢百骸都要破碎，洪水莽莽，举目惶惶，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一道巨蟒一般的洪流，仿佛世界末日。
　　陈伟霆身居水流冲击的第一位，水击之下，竟昏迷了过去。
　　但昏沉之中，似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耳边有一个声音，“天枢。”
　　“天枢。”
　　“天枢！”
　　“天枢！我的五险一金！”
　　陈伟霆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将将沉入洪流，大量水流涌入口鼻之中，他挣扎浮起，肺中已如千百根针扎一般剧痛，若在昏迷之中沉入水底，便再无生还之机。
　　一样物体擦过指尖而去。陈伟霆低头看去，心中猛然一惊，那正是昏迷的陆锋。
　　陈伟霆立即深吸一口气，潜入水底，游向陆锋，伸出手去，在水流之中，抓住了他的手腕。

　　暮色中，行人们纷纷驻足诧异，看着地下窨井盖冒出的细小水流。巡逻警察们也是奇怪，拿出对讲机呼叫总部。
　　就在这一瞬间，窨井盖被一道巨大水柱冲到半空，洪水冲出了地下水库，倒灌上去，涌到了马路之上，一条大路两侧的窨井一个接着一个被水流冲破。
　　泄洪道奔流的方向通往伊萨河水，岸边是慕尼黑电力公司的伊萨水电站。
　　水电站监控室内，工作人员一如往常，倒杯咖啡，彼此聊天几句。
　　忽然，仪器响起警报蜂鸣声。工作人员诧异，拿着咖啡杯走到仪器前，却见屏幕上出现陡然上升的波峰。
　　工作人员听见一种震动大地的隆隆声，他转头看去，只见窗外的河道上，狂冲过去一波比楼房还要高大的洪浪。
　　手一松，咖啡杯落地，溅出深褐色液体。
　　水电站超过最大负荷，仪器各处的蜂鸣声此起彼伏，最后轰的一声闷响，所有聚电柱齐齐爆炸，低垂夜幕之中，钴蓝色火花沿着线路四窜，真如‘电光火石’一般，沿着电线，飞窜向城市。
　　一瞬间，城市上空覆盖一层淡蓝色光罩，这种奇景只发生了短短一瞬间，紧接着，空气中发出一声余音回荡的闷声。
　　闷声犹如一记钟响，响声中，大半个城市陷入黑暗。
　　交通灯熄灭，广告牌熄灭，机场的指示灯熄灭，电气灯光犹如被施了魔法一般，从这个城市彻底消失。
　　窨井冲出的水柱渐渐低下去，隆隆水声如地下巨蟒，蜿蜒远去。
　　杨幂湿淋淋的爬出地下车库，一只手用力的扶住她，她抬起头，见是高伟光与热巴。
　　林更新拖着陆毅，呸呸呸的往外吐水，也爬了出来。
　　袁弘架着马天宇，吴京扶着林志玲，众人彼此扶持，上了岸。回头看去，地下车库俨然已成深不可测的一潭积水。
　　吴京抹把脸上的水，精疲力尽的说，“开阳，你说对了，真特么的是水劫。”
　　杨幂喘了几口，勉强平复胸腹之间因为长时间屏息带来的抽痛，说，“天枢呢？”
　　马天宇看向袁弘，“峰峰呢？”
　　袁弘低声说，“水流太急，冲断了绳子。”
　　马天宇一跺脚，焦急看向水潭。
　　而潭面只有他们刚刚挣扎出来时激起的涟漪。
　　涟漪一圈圈扩散，越扩越淡。
　　袁弘放下马天宇，说，“我去找他们。”
　　吴京说，“我跟你一起。”
　　杨幂咬紧嘴唇，地下水道复杂纵横，又过去了这些时候，她心头如压巨石。
　　只听泼刺水声，众人露出惊喜神色，但却是陈坤。
　　陈坤游到岸边，喘息几口，看着众人神情，心中一沉，“他们……”
　　水声哗啦啦一响，陈伟霆架着陆锋，踩着水下阶梯，一步步走上岸来。
　　陆锋被仰面放在阶上，气息微弱得难以察觉，面色苍白，连伤口的鲜血都不再流淌。
　　杨幂紧紧咬住嘴唇，忍住眼底一股热气。
　　陈伟霆看着陆锋，低声说，“你要是死了，欠你的五险一金，我永远都不还。”

　　朝阳复又升起。
　　经过一晚的抢修，慕尼黑这座城市逐步恢复正常。
　　出事的大楼被警方围了个严严实实。
　　马天宇黑进了警方的系统，发现无需自己动手，痕迹已被消除得一干二净。
　　设计地下迷宫之人的心缜密之处简直可怕，平常人是走一步想一步，马天宇自认北斗众人走一步想十步已是难得中的难得，但这设计迷宫的人走一步想了千千万万，洪水冲垮了迷宫，也冲走了毒气之类的机关，就算留下了些碎砖瓦砾，警方也查不出异常。
　　一个约百年之前布下的陷阱，依旧有如此效力。
　　马天宇想想就觉得心里发毛。
　　而海因里希在洪水之中失去踪影。莱茵德家族已在暗中布置，四处寻找海因里希的下落。查到北斗身上是早晚的事，陈伟霆已在着手准备离开德国。
　　但在此之前，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做。

　　北斗此刻的落脚点便是那栋被租了百年的公寓。
　　陈伟霆看着陈坤，“解开他的催/眠。”
　　陈坤看了看陈伟霆，再看林志玲，再看回陈伟霆，说，“你带她来，怕我不答应？”
　　林志玲说，“不是的，我有另外一件事请你帮忙。”
　　陈坤说，“什么事？”
　　林志玲说，“先把峰峰的催/眠解开了，我们再说这个。”
　　陈坤说，“何必解开呢？以他现在对北斗的感情，就算不解开催/眠，一样会加入北斗。这么想一想，你什么也没有损失。”
　　陈伟霆说，“我要我的天璇回来。”
　　陈坤盯着陈伟霆，陈伟霆在他眼中看见了许多，但又仿佛看见了虚无。
　　陈坤说，“我可以解开他的催眠，但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林志玲想阻止，“陈先生……”
　　陈坤与陈伟霆都看向她。
　　林志玲一顿。
　　陈坤向林志玲安抚的笑了笑，再转头看陈伟霆，“如何？”

　　北斗众人守在门外，门内，陆锋沉沉睡在床上。
　　马天宇结束了对于警方的资料搜集，也赶了过来，问袁弘，“峰峰怎么样？”
　　袁弘说，“幂幂检查过了，他的身体症状都还正常。”
　　马天宇说，“那毒/性测试呢？”
　　袁弘说，“我们没带那么多设备，不过幂幂已经打了几支血清下去消除残余毒素。”
　　马天宇皱眉，“如果那个海因里希给峰峰喂的毒/药跟热巴那个喷雾一样是特制的呢？不对症下药，打再多血清也没用！”
　　袁弘说，“毒素发作都有时效性，海因里希那颗毒/药显然是他留着最后关头用的，肯定只求速死，所以如果峰峰身上还有残留毒素的话，早就发作了。”
　　马天宇咬了咬牙，“……我知道。可我不放心。”
　　袁弘按了按他的肩，“我们也一样，但是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马天宇一怔，再看房间门紧闭，其余人等守在门外。
　　他心中一亮，不由得说，“里头的是……”
　　袁弘说，“陈坤。”
　　马天宇大惊，“你们怎么能让他和峰峰在一起！”
　　袁弘按住马天宇的肩，说，“天宇，他在为峰峰解开催/眠。”
　　马天宇呆了一呆，“……真的？”
　　袁弘点头。
　　马天宇看见了林志玲，便问，“你跟陈坤说了？”
　　林志玲说，“我虽是说了，但最后让他答应的人不是我。”
　　林志玲如此说，看了一眼陈伟霆。
　　马天宇也看向陈伟霆。
　　陈伟霆说，“他解开催/眠，北斗便为他做一件事。”
　　马天宇心头一团怒气，“凭什么？！又不是我们欠他的！！”
　　陈伟霆说，“这一路上，他的确救过峰峰。北斗从来不拖不欠，有借有还。”
　　马天宇还想说什么，却是心中一动。
　　‘借’了陈坤解开催/眠，却要‘还’给陈坤什么？
　　陈伟霆仿佛知道马天宇心中所想，“还他的一路蒙骗，还他的一路欺心，还他的尼泊尔串通帕迈，还他的慕尼黑联手海因里希，”陈伟霆看着门，淡淡的说，“还他的夺我天璇。”
　　北斗众人虽不言，但已同陈伟霆此心。
　　马天宇看了一眼林志玲，却见林志玲微蹙眉头。
　　此时，房门打开。
　　陈坤走了出来。
　　陈伟霆迎上前，陈坤说，“他已经醒了。”
　　陈伟霆抬手便要开门。
　　陈坤说，“如果我是你，就让他先一个人待一会儿。”
　　陈伟霆按住了门，便推不下去。
　　陈坤看向林志玲，林志玲转身离去，陈坤跟了过去。
　　北斗众人看着陈伟霆，而陈伟霆看着房门，最终慢慢收回了手，说，“我们……过会儿再来。”

　　李易峰躺在床上，呼吸平缓，心跳正常。
　　他睁着眼，一眨不眨看着天花板。
　　刚刚醒的时候，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就像是一幅被打碎了的拼图。但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碎片在脑子里变幻形状，一块接着一块拼凑起来，拼图渐渐有了大概图案。
　　他越想，越是沉默。刚醒的那一刻还坐了起来，想着自己在哪儿，北斗在哪儿。等想到了百分之三十，就躺了回去。再百分之五十，就盯着天花板。百分之九十的时候，脑子里倒好像空白了一样，但这种空白跟什么都不记得的空白又不一样，后者是一无所有无所挂碍，前者是白茫茫一片大地，是推翻了多少东西的废墟，是伤害了多少人的狼藉。
　　他抬起手，遮住自己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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