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往事

　　转眼已经到了老太太过生日的时候，许府上下热热闹闹。杜若晴觉得自从徐老爷去世之后，许家就没怎么热闹过，而且今年是老太太的70大寿，所以打点的就华丽了些，还请了戏班子在许宅的园子里唱一天的戏。
　　这天一早，杜若晴就早早地穿戴整齐往老太太的房间来。老太太已然梳洗完毕，精精神神地坐在椅子上喝茶。杜若晴盈盈拜下，“杜若晴给老太太拜寿，祝老太太寿与天齐，心想事成。”
　　许老太太笑着扶起了杜若晴，杜若晴温言道：“母亲可收拾好了吗？晴儿头一次料理这事，恐怕今天老太太的寿宴办得不好，老太太别怪罪。”
　　老太太已然站起来扶着杜若晴说：“你这孩子最有心，只要是你办的，我怎么都喜欢。”
　　老太太刚刚走出了房间，就看见那院子里竟然牡丹胜放。老太太惊讶地对身边的瑞芬说：“瑞芬你快看，这哪里来的牡丹，开的这样好。”
　　杜若晴笑着说道：“晴儿听说老太太喜欢洛阳的牡丹花，可是这牡丹只在四五月的时候才开放。咱们江南天气炎热，所以没有这样的牡丹花，因此晴儿就自作主张，着人从北方运了点过来。”
　　老太太疑惑地问道：“只是，晴儿如何让这牡丹花这个时候开放的啊？”
　　许振宁忽然从对面走过来，然后笑着走到老太太的另一侧，瑞芬自动退开，让许振宁扶住了老太太。许振宁笑着说道：“让儿子替晴儿说吧，母亲看那花盆底下。”
　　老太太一看，那底下果然有些白烟，许振宁说道：“其实这牡丹花之所以能在洛阳的四五月份开放，全是因为气温。这牡丹不喜欢太热也不喜欢太冷，所以儿子就想到用洋人的干冰把这花的温度调好，才得以在今天盛开的。这件事还得感谢西盟特先生呢。”
　　只见一个穿着燕尾服带着高帽的外国人走到许老太太的面前，然后潇洒地鞠了一躬，说道：“西盟特给老太太祝寿，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接着从别人手中接过一个盒子，然后双手托着送给老太太说：“这是西盟特的一点心意，还请老太太笑纳。”
　　老太太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顶洋人戴的羽毛帽子，老太太笑着说：“好好好，谢谢你啊，西盟特先生。”
　　许振宁和杜若晴一左一右地扶着老太太走出了园子，满园的牡丹花开放的甚是动人。园子西门后面的四姨太冯云璐看着汪淑贞笑着说道：“二姨太提的办法果然好用，可是老太太竟是不知道呢。”
　　汪淑贞低头并不说话，老太太走到正园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杜思郁站在汪淑贞的旁边悄声问道：“淑贞，为什么老太太不让我们也出去呢？”
　　汪淑贞悄声说道：“许家的家规，姨太太不能再这种场合里轻易示人。”
　　三姨太汪紫瑜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玫粉色的旗袍，还插了一个紫玉簪子，加上这些日子怀孕，汪紫瑜看起来雍容大方极了。听见汪淑贞这么说，汪紫瑜撅着小嘴说道：“怎么又这么奇怪的家规，别人家都不是这样的。”
　　冯云璐笑道：“可不是，三姨太如果嫁到别人家就能抛头露面了，只是可惜了这一身的衣裳，想是心里还打着露一下脸的希望呢吧。”
　　三姨太汪紫瑜一脸的不悦，只看那过往的宾客都是汪家的好友。冯云璐瞧了一会就要走，可是忽然有个小丫鬟拦住了冯云璐。四姨太冯云璐瞧着小丫鬟问道：“干嘛？”
　　小丫鬟笑着说道：“四姨太请留步，那边厢房给各位姨太太准备好了吃食，客人没走之前，各位姨太太都只能在这个小花园等着。”
　　三姨太不高兴地问道：“为什么啊？不允许我们出去，也不让我们回自己的园子？”
　　小丫鬟回答道：“还请三姨太不要怪罪，这是许家的家规，因为这样的大日子不许姨太太和外人见面，所以也就不让姨太太多走动，免得遇到客人。”
　　冯云璐翻了个白眼，然后用下巴努努外面说：“我父亲还来贺寿呢，结果他女儿却得在这里等着，许家可真是厉害，这样的奇怪的家规都能执行得了。”
　　只见那小丫鬟依旧笑着拦在那里，四个人只能转身走到厢房里去。五姨太杜思郁安静得走着，赶到拐弯处杜思郁小声问道：“没想到许宅还有这样的规矩。”
　　汪淑贞看看三姨太合四姨太已经进去了，就小声说道：“昨晚碧竹去打听了一下，说是这家规是许老太太定下的。”
　　杜思郁纳罕道：“为什么呢？”
　　汪淑贞接着说道：“据说当年许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她的公公办寿宴，结果有一个姨太太花枝招展，人人都说那人比许太太还漂亮。后来许老太太当家，就让不让姨太太露脸了。”
　　杜思郁笑道：“那可真是奇了，想不到老太太还这么嫉妒过别人。”
　　汪淑贞摇头说：“这是讹传也未可知，只是老太太不让姨太太出来自然又她的道理，我们就遵守些吧。”
　　四个人在桌子上吃着果子，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肯说话。听着外面的寿宴司仪把姨太太们进献的礼品都一一地报出来，却看不到各位姨太太出场。到了四姨太冯云璐的礼物的时候，冯远山忽然大笑道：“看来我这个女儿当真是你许家人了，老太太，这夜明珠可是价值连城，她竟然都舍得给您啊。”
　　老太太眯着眼睛笑起来，忽然冯远山说道：“我女儿呢？”然后忽然拍了一下脑门说：“老太太别怪罪，我这记性不好，忘了许家不让姨太太出来了。”
　　许老太太笑着摇摇头说：“哪里的话。”然后就转头对瑞芬说：“你去让各位姨太太出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高兴，也让她们出来见见宾客。”
　　瑞芬有点吃惊，但还是到厢房来请各位姨太太。几个姨太太一起走到老太太面前，然后盈盈拜下，给老太太祝寿。只有五姨太杜思郁身子不便，老太太就免了她的礼。来访的宾客有没见过许家这几位姨太太的，也有见过的，于是少不了各自品评一番。有说还是太太杜若晴落落大方的，也有说五姨太杜思郁温婉多姿的，还有说四姨太俏丽可爱的，还有说三姨太韵味别致的，但是更多的都说这二姨太是最出挑的，眉毛似两弯柳叶，眉峰凛然。双目囧囧有神，倒是那银盘一样的面庞竟让汪淑贞带了一股天然的大气。这宾客当中就有杨玉树和林茹，杨玉树目不转睛的盯着汪淑贞，一别这么久，汪淑贞变了很多，可是那股子天生的英气却依然不改。虽然那么温柔的笑着，然而却能看出眼睛里的坚毅。林茹轻轻扯了一下杨玉树说：“玉树，你想什么呢？”
　　杨玉树呆呆地说道：“柳树下……”
　　林茹不知所以地问道：“什么？”
　　杨玉树忽然缓过神来，而此时汪淑贞的眼光忽然飘到了杨玉树的身上。汪淑贞微微敛眉，轻轻地移开目光尽量不去看杨玉树和林茹。因为林茹已经怀了身孕，想是快要到了临盆之期。只是这样的幸福自己却无缘获得，汪淑贞不禁觉得一丝伤痛。
　　接下来就是各位宾客拜寿，然后就是听戏吃果子，几个姨太太坐了一桌子，今天唱的是《珍珠塔》。那碧竹站在旁边听着听着忽然笑了起来，汪淑贞问道：“你笑什么？”
　　碧竹小声说道：“我是想，这戏里的姑母方朵花最是个势利小人，看别人落魄就想要羞辱别人。可是这方卿倒也是个有志气的人，终于还是让他姑母头顶香盘跪接方卿，可见，瞧不起别人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汪淑贞笑着问道：“你还会听戏，不过你今天怎么这么有感触。”
　　碧竹努努嘴，汪淑贞这才看到一边上坐着的就是杜若麟和汪淑妍。没想到许久不见汪淑妍，她现在做了太太，打扮起来竟然端庄有致。汪淑贞还未及说话，汪淑妍显然是已经听到了碧竹说的话，就缓缓站起来，优雅地走到汪淑贞面前然后笑着看看碧竹说道：“边上这位是许家的哪位姨太太啊？”
　　碧竹被汪淑妍问的面红耳赤，心里有气却不能说什么。汪淑贞笑着站起来说：“姐姐认错了，这位是我的丫鬟。”
　　汪淑妍笑着点点头，然后看看戏台子说道：“这《珍珠塔》说的是方卿家道中落投奔姑母方朵花，可是方朵花势力，跟方卿说若是能考中状元就头顶香盘跪接方卿，后来怎料这方卿真的就中了状元了，看来这方朵花也不得不头顶香盘跪接方卿了。只是，我不如妹妹读的书多，这方卿家道中落就算再惨，也是后来落魄。至少天生也是个才子，可是若是方卿本来就是个下贱坯子，自然也考不上这状元，妹妹你说是不是？”
　　再做的汪紫瑜和冯云璐都听得出汪淑妍是来讽刺汪淑贞出身不好的，只见汪淑贞笑笑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安在天，这人能活成什么样自然要看怎么活，我不相信天才论，不敢苟同姐姐的说法。”
　　忽然杜若麟笑着走过来说：“淑贞妹妹最近可怎么样？淑妍总说想你，我说一会听了戏你们俩再好好聊，现在大家还是好好听戏。”说完就把汪淑妍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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