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余响

　　——《以赛亚书》，8章，55行写：My way, not your ways.

　　坊间疯传，曾经把表白事件弄得计科系全院都为之震颤的秦树马灼明，他们最终还是没能在一起。据说是因为，有人在科技馆看到秦树和一个显然不是马灼明的高挑女生出双入对，举止亲密。
　　加上话题中心人物的反应，似乎确有其事。
　　一个是还没毕业就专业能力强到被国际知名IT巨头纳贤的计科系老大，一个是同样不甘示弱仅用半年时间就让区区一个动漫协会和日资传媒公司正式建立业务关系。
　　也是，世上无难事，八卦可永存。
　　彭晓晓看了一下办公室的时钟，不偏不倚，五度夹角的时针分针确确实实指的是十一点整。晚上。
　　还在赶剪辑和字幕校对的某部员再次向副会彭晓晓投来哀怨无辜的眼神示意时，副会长这边也终于扛不住众望的缴械投降，硬着头皮说了句：“今天就到这吧，大家明天还有课。早点回去休息吧。”说完自己都觉得心虚。能早到哪去，再过一个小时就是明天了。
　　一众人似乎也没太在意她官方的违心体恤话，只抓住了‘回去’的重点，临走还不忘给彭同学来个‘祝你好运’的眼神以示鼓励。
　　等了半天，没听到马灼明‘谁给你权利让他们洗洗睡了’的质问，彭晓晓好歹把心又放回肚子里。倒不是马卓明有多洪水猛兽，这女生吧，遇到失恋都会有段低谷期来缓冲。她是相当理解的，但不会全力支持。就说现在，只看她在纸上奋笔疾书一刻不停，作为领导层她不走，彭晓晓也不好动身不是。
　　“老大你。。。。。”走到马灼明身边却被桌上一页页密密麻麻的字惊呆了。不得不承认，老大的字还真是丑的可以。
　　感觉到身旁有人，支着头的马灼明抬起头，迷蒙的眼神让彭晓晓觉得她是不是睡了一觉啊，在她们玩儿命似地疯赶她下达的任务时。没记错的话，这个宣传片是下个月的工作内容才对。
　　马灼明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只剩她俩不免疑惑，“人呢？”语气淡淡的。看了看钟，了解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又反问：“你呢？怎么还不走？”完全没有任何情绪征兆，平静的反常。
　　彭晓晓站着没动，又拿眼神瞟了瞟纸上密密麻麻的潦草字迹，果然是秦树，只是‘树’字用了繁体乍一看去她还真不认识。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老旧的时钟滴滴答答走的不紧不慢，无论如何都有条不紊的节奏，除非坏掉。
　　拿了两人的棉袄，关了暖气，台灯，电脑，吊灯。彭晓晓果断拉马灼明出门，好在赶着封楼之前出了八教。
　　“好冷。”夜半的寂静走道上，虽然雪已经停了但寒气非但不减反而比白天更凌冽。
　　重新铺就的新雪白花花的，踩上去柔软的很。
　　“我问你件事，你可别揍我。”关于刚刚看到的一页页字，笔迹虽然潦草但却非常用力。搁以前她肯定会吐槽马灼明‘您老还是用搜狗什么的打打字，少浪费点儿纸跟笔芯’，可刚刚，眼睁睁看着平日雷厉风行的马灼明对着写满‘秦树’的稿纸露出茫然的表情。彭晓晓突然觉得没了底气。
　　“你俩，。。。不会真黄了吧。”
　　马灼明当初拉她入伙帮忙筹划向秦树表白的实践事宜，作为被信任的室友兼朋友兼作案同伙兼各种行动的搭档，彭晓晓除了切身经历了一遍自己想也不敢想的女追男（虽然不是主谋但毕竟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的全过程，更重要的是她从一开始就对这个来自外省的双眼发光名字阳刚的女生也怀有同样的信任。她面色笃定的说出‘想不想体验一回驯化良家美男的特别行动’，这样一句话让彭晓晓在还没收完床铺的间隙抬起头来，然后看到了马灼明严肃而官方的面容，完全没有半点预想中的轻佻，仿佛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以后就要一起生活了请多关照’。没有揣摩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当时的彭晓晓端了端身子，放下手里的褥子郑重的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让人信服。哪怕是那么不靠谱的事，却让人觉得——嘿，说不定能成。
　　当全院都疯传绝佳组合的秦树马灼明关系遭遇滑铁卢，当在贴吧里看到哪个无事生非的无良党手贱的发出秦树帮某个女生围围巾的图片，当马灼明反常的让她们完成传媒公司预约的下个月才会用的广告宣传时。
　　风声鹤唳，但还没有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这些都是无聊大众营造的无聊表象，马灼明怎么可能把那种半路杀出来的虚有其表的女生放在眼里呢。她可是全院唯一一个可以跑玩女子长跑还在破了记录之后端正而又谦恭的说出‘只是运气好而已’。哪里是运气。明明是不同于常人的毅力啊。
　　从听说她要追的人居然是被所有人尊供着的秦树到让秦树向她妥协鼎力扶持协会的发展。虽然不是预想中的‘驯化良家美男’的完胜结局但至少前路光明。因为不拒绝本身就代表变相接受，只不过是有待考察的不彻底接受而已。一切都是无需担忧的，连同这样的小磕小绊，都是不足挂齿的。
　　但彭晓晓在看到那一页页写满秦树的稿纸后，在看到马灼明双目的光明被一片空荡的茫然所取代之后，她突然没了底气。没了底气说那些都是无需担忧不足挂齿的小事。

　　——我们，不会真就这么黄了吧。

　　她一路尾随他们，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后两排，借着屏幕上微弱的光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不过试探性的给了秦树两张票，谎称自己没时间看。而他果然邀请了那个真名叫做夏苍的女生，并且坚持陪她看完整场。黑暗里，她不断计着时冷笑着看他能坚持多久。然后——他居然陪夏苍看完了整场。
　　可他不是声称讨厌黑暗的么？他不是一直拒绝跟她去电影院么？

　　——我不会就这么跟他黄了吧？

　　“屁，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黄了。你以为八点档呢！”声音较着劲的有力。
　　就算把我送的围巾围上她的脖子又如何，就算耐着性子陪她看完整场投影又如何，就算愿意为她转身重新来大厅找她又如何。
　　我认定的事，除非我死，死磕。
　　彭晓晓一愣然后眉眼弯弯的一乐，勾着马灼明的肩说：“果然嘛，你要是现在放弃了咱当初在校播音办做的那些蠢事可就白蠢了。”
　　“这咱可得明说啊，哪个二缺要是能分清on跟off，一切都完美的人神共愤好吗。”
　　“明明是那个开关有问题，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当时确实按了扬声器啦，它没反应跟我毛关系。”所以，W大有史以来私自用校播音系统表白的案例，在某个女生做了很长的一段叙述后，卡在了‘秦树，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之前。经过一阵折腾，这场告白在‘机器故障，现在补充一下刚刚没说完的内容，那个，秦树！我很喜欢你，我叫马灼明。谢谢大家的收听’这样一句不伦不类的结语里匪夷所思的结束了。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马灼明突然神叨的说。
　　“什么啊！”
　　“你猜你有没有可能把宿管叫起来开寝室楼的大门？”
　　彭晓晓反映了两秒继而大叫：“姓马的，都是你丫的抽风拉着大家陪你自虐赶工。我今晚要是冷死在雪夜我保证天天晚上托梦给你。”
　　马灼明冷笑两声：“别纯情了，你以为自己卖火柴呢，还冻死在雪夜里。”然后被彭晓晓拖着往宿舍狂奔开来。
　　没有什么是不能不能化解的。只要不死人，就什么都能化解。

　　——当你无法区分自己的快乐或者痛苦时，你一定患了什么病，上了什么瘾。
　　但路是你自己选的，只要不死人，病会好，瘾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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