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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之所向
李逸贤出了内堂,随手便自衣架上拿了自己一贯穿的西服既礼帽。他首先将礼帽向自己头上随意一扣,继而拿了衣服潇洒地自后扬起照着自己身上一套,脚下步子却是兀自不停的,这样利落干脆。他一路走出内厅,又自穿过李府内曲曲折折的长廊,再经过几个门洞,向内左穿右行,途经几处馆阁,这时才到李府的一处空旷地方。书云在旁跟着他走,七拐八绕的,瞧得很是眼花缭乱,这时见好难得他停下了,不禁微微喘了口气。李逸贤在这一处地方站定,只见这空地上有一排皆是平房,白色墙壁,在晚上瞧来倒很是漂亮的,仿佛与月亮一般可以反射出周遭的光亮来。
李逸贤站在外头,向里呼喝了一声,只听得最边处的一所小房内有人应声,隔不多时,门便开了,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那人出门,一见是李逸贤,当即小跑上前,朝他笑道,“原来是二公子,这个时候了,是来使车的?”李逸贤略略点了点头,道,“算你明白。”又道,“不必再劳烦你配位司机了,今儿我自己使也就是了。”
那中年男子忙不迭地应了,自怀中拿了一大把的钥匙出来,朝那平房处走了过去。李逸贤与书云便也在后跟着。那中年男子一路走着,一路惯性地聊天似的随意搭话道,“……二公子,这回你来得可晚了。怎的这回却只你一人?那白家的几位小姐与小公子又是到哪里去了?”他这里琐琐屑屑,仿佛有些话痨似的问个不休。李逸贤在旁听得他此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更是懒殆搭理他,只稍加敷衍道,“……嗯,他们今儿都不得空。”那中年男子这时才点点头,却又问了些旁的,李逸贤只是‘嗯,唔’粗略以应。那中年男子好难开了一间平房的锁,这时才侧过身朝他道,“二公子,您请。”这是他这一回以来说过的最为简短的一句话了。李逸贤闻言,点点头,推了门进去,那男子便在门边摸索着将里头的照明灯开了,这时书云才瞧见,原来这一间里头,其中停置着一辆小汽车。
李逸贤径自走到车门边上,将车门顺势一拉,便已跳上了驾驶室内。他眼瞧着书云还站在门前怔怔发愣,便在车上朝她招手道,“上车来罢!我们这会就走了。”书云这时才缓过神来,带些小跑地入了前头副驾驶室。待一切准备妥当,李逸贤便即驶动了车子,自内向外而出。那站在门边的中年男子只向着这驶去的车子瞧了一瞧,见它一瞬消失而去,只略略低头咳嗽了几声,便又老老实实地将这开启的房门给合上了。
李逸贤坐在驾驶室上,一路自这空旷地方驶向李府后门。这后门同前门不同,前门威风气派,飞檐斗拱,青砖白墙,上有精雕玉啄雕刻镂花图腾无数,其正中再悬一匾额,上书督军府三字,竟是以银镀成,在阳光下瞧来,自是隐隐生辉耀眼。除这以外,又以大理石为阶,两旁还分别置有汉白玉石狮,当真是朱门绣户,风光无二。后门与前门相较之,只是稍有不足,却又另有作用。前门置有台阶门槛,行车难行,这后门却不。后门处设有一扇乌漆铁门,同一般贵人家中大门无二。只不过这里风格却全与整个布局不同,再无半点园林式古风的遗留,反设做了西式风格的建筑。便是后门这一处宽旷院落,虽设有一处大面积的藕花池,这墙垣,这大门,这路灯,却无一不是同国外韵致的一般。
他二人自藕花池畔驰过,一路畅然无阻。到得后门口,李逸贤才放慢了速度,隔得远远便照着鸣了喇叭。看守后门的几人闻声出来,探头向外一看,见着是自家的车子要向外驶出,当即开了门放让车子出去。李逸贤算计甚准,待他们开了门,他这里刚巧驶到门边,连停也不必,一口气便驶出了李家督军府。
他二人在车上,一时均是无话。他侧头见书云歪着脖子正朝外瞧着街景,显出意兴阑珊的无聊样子,便即朝她笑了一笑,道,“是无趣得很了,且听些音乐解闷罢。”说着,一只手仍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则向下打开了无线电,只听得里头传来一阵绵密和缓的交响乐声,配着这繁华的夜市之景,倒很显出一派花天锦地的状况。她不由偏过了头去,照着他一笑,道,“听着这乐声,我又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上海来了。”
李逸贤见她侧过头来与自己说话,便也接了她的话茬朝她问道,“为什么?是想家了吗?”
书云兀自摇了摇头,又将自己的半边身子也侧过来坐着,对着他道,“其实也不是。听着这歌声,我是想起了上海那一片的十里洋场,是何等风光,却又何等心酸。局势这样不稳,却偏偏这样多的人都能整日歌舞升平,这样的天差地别。”
李逸贤闻言,轻轻笑了一笑,道,“你一个小女孩子,就有这样多的感慨。许多人还指不定有你这样的觉悟。”说时,又柔声道,“现如今,像这样的事实属国事,寻常人是管不到这些的。若人人惊慌失措,闹得紧张恐怖,人民也是没有办法生活的。你就放任他们去寻欢作乐吧,人生在世,却也不可太难为了自己,是不是?”
书云闻言,略略点了点头,好似有些沮丧似的,一时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李逸贤见状,只当她是在为自己今后忧心,不由昂首道,“你不必忧心挂怀,只要你呆在郢郗,我是可保你高枕无虞的。”
书云闻言,只是默然,似是在想事。这时,忽听见无线电里传来一个女声,轻柔着声音唱,“Hold me,sweetheart……”当真是柔情蜜意,温婉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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