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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纯白房间墙壁上浮现的门户,散发着与图书馆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气息——不再是陈旧纸张与冰冷逻辑,而是一种……带着腐朽甜腻气息的、不自然的生机。
威廉指挥官深吸一口气,压下结算间带来的精神疲惫,打出手势:“保持队形,谨慎前进。”约翰和卡佳立刻占据门口两侧,警惕地探查后,示意安全。
队伍依次穿过门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过于鲜艳、几乎刺目的色彩。他们仿佛踏入了一个巨大的、封闭的温室。穹顶是透明的,却看不到天空,只有一片均匀的、散发着暖黄光晕的虚假天幕。
脚下是柔软得有些不真实的翠绿草坪,踩上去几乎不发出声音。目光所及,是无数争奇斗艳的花朵,它们的颜色饱和度极高,红得滴血,紫得妖异,蓝得深邃,形态也千奇百怪,有的如同扭曲的人脸,有的像不断开合的贝类,有的花瓣边缘流淌着粘稠的、珍珠般的汁液。巨大的、叶片肥厚的植物如同沉默的卫兵,矗立在花丛之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令人头晕的花香,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更深层的、类似腐败的甜腻。
这里就是“静谧花园”。名字与表象一样,充满了诡异的矛盾感——极致的繁茂与生机下,隐藏着令人不安的死寂。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甚至连风吹过叶片的声音都听不到,只有一种压抑的、仿佛连声音都被这过于浓稠的生机吸收了的“静谧”。
“这地方……不对劲。”卡佳·伊万诺娃压低声音,她的战斗本能让她对这片看似祥和的花园充满了警惕。静默提灯在本·所罗门化为石雕后已彻底失效,他们失去了隔绝低语和干扰的屏障。
舒窈站在队伍中段,微微蹙眉。她的“混沌解析”本能在这里自动运转起来。在她新的感知视角下,这片花园不再是简单的植物集合,而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能量生态。那些鲜艳的花朵和植物,每一株都是一个微弱的能量节点,它们散发出的芬芳,实质是一种极其细微、持续不断的精神波动,试图潜移默化地渗透、安抚,甚至……麻痹闯入者的意识。
“花香……有催眠和精神诱导效果。”舒窈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熔铸后的沙哑,直接点破了危险,“不要深呼吸,尽量用衣物过滤。”
众人闻言,立刻用衣袖或领口掩住口鼻,眼神更加警惕。
威廉指挥官示意队伍沿着一条由苍白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缓慢前进。小径蜿蜒曲折,通向花园深处,那里隐约可见一座由苍白藤蔓和巨大花朵缠绕而成的拱门。
没走多远,异变突生。
小径旁,一丛形态酷似百合,但花瓣边缘闪烁着金属光泽、花蕊如同细小眼眸的纯白色花朵,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极其细微、如同风铃般的清脆声响。随着这声响,一股比周围花香浓郁数倍、带着强烈“纯净”与“知识”意味的香气,猛地笼罩了走在侧翼的汉斯·伯格曼博士!
汉斯博士在结算间经历了“重构”,认知变得异常“干净”和机械。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纯净知识”气息冲击,他原本空洞的眼神瞬间亮起一种近乎狂热的求知欲!
“等等!汉斯!”索菲亚·陈医生察觉到不对,想要拉住他。
但汉斯博士仿佛没有听见,他痴迷地盯着那丛白色花朵,喃喃自语:“纯粹……逻辑……没有污染……终极答案……”他挣脱了索菲亚的手,踉跄着扑向那丛花,伸手想要触碰那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花瓣。
“阻止他!”威廉低吼。
约翰反应最快,一个箭步上前,想要将汉斯拽回来。
然而,就在汉斯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花瓣的瞬间,那些纯白的花瓣猛地向后收缩,露出中心那如同眼眸般的花蕊!花蕊中射出一道惨白的光线,瞬间击中了汉斯博士的额头!
汉斯博士的身体猛地僵直,双眼瞬间被惨白的光芒充斥。他张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大量杂乱无章的、纯粹逻辑符号和数学公式的碎片,如同瀑布般在他眼中疯狂流转、闪烁!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被那花朵强行抽取,用以“结出”某种知识的果实!
而那丛白色花朵,在吸收了汉斯的精神力后,其中最大的一朵花苞迅速膨胀、绽放,花瓣中心,凝结出了一颗如同珍珠般圆润、散发着柔和白芒的……果实?或者说,是某种高度凝练的“信息聚合体”?
【静谧花园守则触发:知识之果,唯有渴求者方能摘取,亦唯有承受者方能消化。】那个冰冷的图书馆意志声音再次响起,为这恐怖的一幕做出了注解。
汉斯博士,这位顶级的认知神经科学家,在认知被“重构”变得纯粹而脆弱后,成为了花园中第一份养料,凝结成了一颗“知识之果”!
约翰强行止住脚步,不敢再靠近。那丛白色花朵在“结果”后,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但周围其他那些奇形怪状的花朵,仿佛被刺激了一般,开始更加卖力地摇曳,散发出各种各样、针对不同认知倾向的诱惑性香气!
有针对卡佳和威廉的,散发着“绝对力量”、“掌控秩序”气息的暗红色巨花;有针对让·雷诺和索菲亚的,散发着“生命永恒”、“治愈万物”气息的翠绿色藤蔓;甚至有针对昏迷的马丁和阿米尔汗的,散发着“清醒梦境”、“遗忘痛苦”气息的淡蓝色雾状菌菇……
整个静谧花园,瞬间从看似祥和的绝地,变成了一个针对每个人内心渴望与认知弱点的、活生生的、致命的陷阱!
舒窈站在骚动的队伍中央,瞳孔深处那簇金红色的熔铸之火微微跳动。她也感受到了针对她的诱惑——那是几株生长在扭曲枯树下的、颜色暗沉近乎漆黑的花朵,它们散发出的气息,不再是单纯的知识,而是混杂着“终极结构”、“万物根源”、“混沌本质”的复杂信息流,直指她刚刚重塑的“混沌解析”核心!
这诱惑力比针对其他人的更加隐晦,也更加致命。它似乎在承诺,只要触碰,就能补完她熔铸后依旧不够稳定的认知框架,让她真正触及林风未能窥见的奥秘。
低语也趁机再次响起,却不再是单纯的蛊惑,而是带着一种引导:
“看到了吗……这才是知识的本质……生长、掠夺、凝结……像这些花一样……”
“你的‘解析’……可以更高效……像吸收养料一样……吸收它们……”
“那个果实……蕴含着一个顶尖学者毕生的精华……夺取它……你能变得更强……”
夺取?像这些花一样掠夺?
舒窈心中一阵寒意。她意识到,这“静谧花园”的恐怖,不仅在于那些致命的诱惑,更在于它试图扭曲你对“知识”和“力量”获取方式的认知!它将学习与成长,异化成了一种赤裸裸的吞噬与掠夺!
她强行压下脑海中翻腾的念头和那暗沉花朵的诱惑,将“混沌解析”的焦点,从那些诱惑性的信息流本身,转移到了整个花园的能量循环结构上。
她“看”到,那些诱惑性的香气,本质是一种高度特异化的精神能量孢子,它们寻找着与自身频率契合的“宿主”(即拥有相应认知倾向的天命者),一旦宿主被吸引并触碰,就会触发某种机制,强行抽取宿主的精神力和认知,凝结成“知识之果”。而整个花园,就像一个巨大的、活着的过滤器或提炼厂,将这些掠夺来的、杂乱的认知,提纯成相对单一的“知识果实”。
那么,能量源头在哪里?支撑这个庞大生态的核心是什么?
她的目光越过那些摇曳生姿的毒花,投向了花园深处那座由苍白藤蔓和巨花缠绕而成的拱门。在那里,她感知到了一股更加庞大、更加隐晦,但也更加稳定的能量源。所有的花香孢子,其能量脉络最终都隐隐指向那个方向。
“不能触碰任何植物!”舒窈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提醒着陷入各自诱惑挣扎的同伴,“它们的能量结构是陷阱!核心……在那边!”她抬手指向远处的苍白拱门。
威廉指挥官猛地回过神来,厉声喝道:“所有人!收敛心神!跟上!目标拱门!不要看两边的花!”
他强行命令自己无视那“掌控秩序”的诱惑,卡佳也咬牙从那“绝对力量”的气息中挣脱,让·雷诺和索菲亚护着昏迷的同伴,艰难地抵抗着“治愈”与“遗忘”的呼唤。
队伍再次开始移动,速度却比之前慢了许多。每个人都在与内心被勾起的渴望搏斗,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四周的花朵更加疯狂地摇曳,散发出的香气几乎凝成实质,试图钻透他们简陋的防护。
舒窈走在队伍中,一边抵抗着那针对她的、关于“混沌本质”的深层诱惑,一边持续解析着花园的能量流动。她发现,那些苍白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似乎有着微弱的隔绝效果,走在上面,受到的精神诱惑会稍微减弱。
“沿着石径走!不要偏离!”她再次提醒。
就在这时,一旁一株散发着“永恒安宁”气息的、如同白玉雕琢般的睡莲,突然对着经过的、背负着马丁博士的让·雷诺,喷出了一股淡金色的花粉!
让·雷诺眼神瞬间恍惚了一下,脚步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偏离石径,踩入旁边的花丛!
“小心!”
约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让·雷诺的背包,将他猛地拽回石径。但几粒淡金色的花粉已经沾到了让·雷诺的手背上。
只见那几粒花粉如同活物般,迅速渗入他的皮肤,让·雷诺的手臂瞬间变得僵硬,皮肤呈现出一种类似白玉的质感,并且这种石化般的迹象还在向上蔓延!
“砍掉它!”卡佳毫不犹豫,拔出随身的□□。
索菲亚脸色煞白,但作为医生的本能让她迅速按住让·雷诺的肩膀:“按住他!”
约翰死死固定住让·雷诺。卡佳手起刀落,精准地将那一小块正在石化的皮肉削了下来!鲜血涌出,但白玉化的趋势停止了。
让·雷诺痛得闷哼一声,额头冷汗直冒,但眼神恢复了清明,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那块已经彻底变成白玉状的皮肉。
仅仅是几粒花粉,就有如此可怕的威力!
众人心中警铃大作,再不敢有丝毫大意,几乎是屏住呼吸,紧贴着石径中央,向着那座苍白的拱门,艰难前行。
静谧花园,用最“美丽”的方式,诠释着知识最狰狞的一面——它可以是养料,但更多时候,是包裹着糖衣的致命毒药。而他们,正在这片毒物的包围中,寻找着渺茫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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