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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沿着被混沌足迹污染的平台回返,周遭的死寂如同浓稠的液体,压迫着每个人的感官。那曾经无处不在、令人心烦意乱的织机嗡鸣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绝对静默。不是安宁,而是系统彻底宕机后,残留的、冰冷的空虚。
平台两侧,那无垠的纯白虚空中,原本缓缓运转的巨型机械结构如今都僵滞不动,如同博物馆里蒙尘的展品,表面的能量流光彻底熄灭,只剩下金属与未知材质本身的冷硬质感。纵横交错的规则丝线大多无力地垂落、断裂,如同被捣毁的蛛网,仅有少数几根还在微微抽搐,闪烁着最后一点紊乱的、濒临熄灭的数据微光,仿佛垂死神经末梢的无意识放电。
希让走在最前,对这片由她亲手造就的秩序坟场似乎毫无感触,甚至有些意兴阑珊。她偶尔会随意地踢开脚边一块较大的、凝固的数据流碎片,那碎片翻滚着落入下方的纯白虚空,连一丝回响都未曾激起。
望序跟在她身后,每一步都踩在那些仍在微微蠕动、散发着不祥混沌气息的污迹边缘。她体内的新生力量,在这片秩序彻底崩坏的环境里,反而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活跃?就像种子终于破开了坚硬的、束缚它的外壳,接触到了外界混乱却充满生机的土壤。她能感觉到,规则小猫也处于一种微妙的兴奋状态,它暗绯色的身躯似乎更加凝实,混沌星璇般的眼眸不断扫视着周围崩塌的规则结构,仿佛在评估哪些部分更适合作为“零食”。
岚、白晓和何初则远没有这么“适应”。死寂的环境放大了她们内心的恐惧,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尽管这里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被惊扰的了。她们的目光无法控制地瞟向那些静止的巨构和断裂的丝线,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象着这些结构全速运转、丝线编织命运时的恐怖景象,而这一切的毁灭者,就在她们前方悠闲地踱步。这种认知带来的寒意,比任何直接的威胁更深入骨髓。
就在她们即将走到平台起始点,那片最初进入此地的区域时,异变发生了。
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于这片空间本身。
一种低沉的、仿佛亿万玻璃同时出现细微裂痕的嗡鸣,开始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这声音并非之前织机运转的规律嗡鸣,而是结构失去核心支撑后,在自身重力(规则层面的)作用下,开始缓慢解体的呻吟。
紧接着,众人脚下那无限延伸的平台,开始传来细微却清晰的震动。起初像是远处的地震余波,但迅速变得剧烈起来!平台表面那些流淌的数据流光早已黯淡,此刻却如同接触不良的电路板,爆发出最后、最紊乱的刺目闪光,随即迅速熄灭,留下更加深沉的黑暗。一道道幽深的裂痕,如同扭曲的黑色闪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平台上蔓延、扩张!裂痕之下,并非坚实的基座,而是翻滚着、躁动着的、失去了秩序约束的混乱色彩洪流——那是被“编织者”强行压制、规整的维度本质,此刻正在重新显露其狂野的面目!
“这……这里要塌了?!”何初尖叫起来,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岚脸色煞白,她的精神力能清晰地“听”到这片空间规则结构发出的、濒临彻底崩溃的哀鸣。“失去了‘编织者’和织机核心的维系,这个依托于秩序权柄构建的领域……无法独立存在了!”
白晓试图再次撑起治疗光环,却发现此地的规则混乱程度远超之前,能量甫一离体就如同水滴落入沸油,瞬间被激荡的混乱规则 同化或撕碎。“我们得尽快离开!一旦完全坠入维度乱流……”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更大的崩坏,开始了。
“咔嚓——轰隆隆——!!!”
并非声音,而是规则结构大面积断裂的恐怖感知,直接作用于灵魂!
平台的前方,大段大段地断裂、崩塌!巨大的平台碎块如同被无形巨锤砸碎的饼干,翻滚着、坠落向下方的色彩洪流,并在坠落过程中就被那狂躁的规则力量撕扯、分解成更基本的粒子!两侧虚空中,那些静止的巨型机械结构,也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庞大的身躯上开始出现巨大的裂缝,齿轮崩飞,轴承断裂,如同搁浅的巨鲸般缓缓倾覆、解体!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头顶那层层叠叠的、由精密机械和能量脉络构成的“穹顶”。此刻,它们如同失去了承重梁的宫殿穹顶,开始 大面积地剥落、坍塌!无数巨大的结构碎片混合着断裂的规则丝线,如同末日流星雨般,向着下方平台砸落!每一块碎片的坠落,都引动周围空间的剧烈扭曲和规则乱流的爆发!
整个“命运织网”的中枢,这个象征着绝对秩序与控制的领域,正在经历一场彻底的、自我毁灭式的结构崩塌!
“小心!”岚尖叫着,精神力化作屏障试图挡住一块砸向何初的、燃烧着紊乱数据火焰的平台碎片,但那屏障在接触碎片的瞬间便如同玻璃般破碎!幸好望序眼疾手快,蔷薇刺剑带着一抹新生的、融合了混沌星屑的力量挥出,将那碎片凌空击碎,但四散的能量冲击依旧让何初踉跄后退,险些掉下平台。
混乱!绝对的混乱!
空间在扭曲,规则在崩坏,致命的碎片如同雨点般坠落,脚下的平台在不断塌陷,下方的维度洪流发出贪婪的咆哮!
她们如同暴风雨中身处一艘正在解体的破船之上,随时可能被规则的海啸吞没!
“希让!”望序忍不住喊道,在这种天地倾覆般的灾难面前,她刚刚获得的那点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希让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平台不断崩塌的边缘,金色的长发在因空间扭曲而产生的狂乱气流中飞舞,裙摆猎猎作响。她抬起头,望着那如同天崩般砸落的穹顶碎片和纵横交错的规则乱流,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这末日般的景象。
然而,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
甚至……
……嘴角那抹慵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些?
“总算……有点看头了。”她轻声自语,声音几乎被崩塌的轰鸣淹没,却清晰地传入望序耳中。“秩序崩塌时的‘烟花’,倒是比它死气沉沉的样子……有趣得多。”
她甚至没有去看身后狼狈躲避碎片的望序四人,只是缓缓抬起了双手。
不是防御,不是攻击。
更像是一个……拥抱的姿态?
拥抱这片……毁灭?
“一直维持着这种僵硬的‘秩序’,也很无趣吧?”她对着这片正在崩溃的空间,仿佛在对一个老友说话,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亲和力。“来吧,让我看看……挣脱了枷锁之后,你原本的……模样。”
她的双臂,微微张开。
没有光华万丈,没有能量奔涌。
但就在她双臂张开的刹那,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本质的变化,发生了。
那些如同暴雨般砸落的穹顶碎片、那些崩塌的平台巨构、那些断裂狂舞的规则丝线、甚至包括下方那躁动翻滚的色彩洪流……所有正在崩溃、混乱的一切,其运动轨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 轻轻拨动了一下。
不是停止崩坏。
而是……引导。
引导这场毁灭,走向一个更加……有序的混乱?或者说,是符合混沌美学 的终末?
只见那些砸落的碎片,不再是无序地坠落,而是开始相互碰撞、融合、湮灭,迸发出远比之前更加绚烂、却也更加危险的规则火花!那些崩塌的结构,在解体的过程中,其构成物质与规则被强行打散、重组,形成短暂而诡异的、不断生灭的奇异几何形态!那些狂躁的色彩洪流,如同被注入了活力,开始 旋转、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缓缓向内坍缩的漩涡,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
整个空间的崩溃,仿佛被赋予了一种节奏,一种韵律!
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毁灭,而是一场……精心编排的、盛大的终末之舞!
希让就站在这毁灭之舞的中心,张开的双臂仿佛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交响乐。她的眼眸明亮,带着一种近乎陶醉的神情,欣赏着由她亲手引导(或者说,催化)的这场终极混乱。
“看,”她甚至还有闲暇偏过头,对看得目瞪口呆的望序说道,声音带着一丝 愉悦,“这才是它们……该有的样子。”
望序看着眼前这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景象,心灵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这不是力量,这是……对“毁灭”本身的理解和掌控,是凌驾于创造与破坏之上的、某种更加终极的……权能?
她看到一块巨大的穹顶碎片与一道狂暴的规则乱流相撞,没有爆炸,而是如同两滴不同颜色的墨水相遇,交融成了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混沌能量团,然后被那巨大的色彩漩涡吞噬。
她看到几条断裂的规则丝线,如同垂死的毒蛇般缠绕在一起,最终凝结成了一颗不断闪烁着悖论光芒的、不稳定的规则结晶体,随即在内部冲突中自毁,释放出短暂的、扭曲周围空间的冲击波。
毁灭,被演绎成了一种……艺术。
残酷,却带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而她们,就站在这艺术风暴的边缘。
希让似乎终于欣赏够了。她看着那不断扩大的、吞噬着一切崩溃物质的色彩漩涡,满意地点了点头。
“差不多了。”
她收回张开的双臂,然后,对着那巨大的、仿佛能吞噬整个崩溃空间的色彩漩涡,伸出了一根手指。
指尖,一点极致的黑暗开始凝聚。
那不是能量的黑暗,也不是虚无的黑暗,而是 “终结” 这一概念的具现化,是 “归墟” 的指针。
“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她轻轻说着,那根萦绕着“终结”概念的手指,对着色彩漩涡的中心,轻轻一点。
“嗡——————————————————!!!”
那巨大的、吞噬着一切的色彩漩涡,在被希让指尖点中的刹那,其疯狂的旋转猛地加速到了极致,然后……向内骤然坍缩!
不是爆炸,而是吸纳!是将之前所有崩溃的物质、能量、规则碎片,连同这片空间本身残存的最后一点结构,都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强行压缩向一个无限小的奇点!
视野中的一切都在扭曲、拉长,被那奇点无可抗拒地吞噬!光线、色彩、声音、乃至“空间”这个概念本身,都仿佛被拉成了面条,投向那最终的归宿!
望序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吸力作用在身上,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从躯体里扯出,投入那万物终结之处!她死死抓住身旁一块尚未完全崩塌的平台凸起,另一只手紧紧拉住几乎要被吸走的何初。岚和白晓也拼命固定住自己,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面对终极虚无的恐惧。
唯有希让,依旧岿然不动。那恐怖的吸力对她而言,仿佛只是拂面的微风。
她甚至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被气流吹得有些凌乱的发梢。
几个呼吸之间,那吞噬一切的坍缩停止了。
视野中,那片庞大无比、曾经是“命运织网”中枢的纯白空间,已经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绝对的、没有任何物质、能量、规则波动的……虚无。
一片纯粹的、连“黑暗”都无法形容的 “空”。
她们,正悬浮在这片“空”之中。脚下没有任何依托,四周是死寂的、连时间感都变得模糊的虚无。
只有希让,以及她身后被她的力量庇护着的望序四人(加上一只猫),是这片终极虚无中,唯一的 “存在”。
希让收回手指,仿佛只是随手按掉了一个开关。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片连“空”都谈不上的“非存在”领域,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下,清净了。”
她转过身,看向惊魂未定的望序,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戏谑与掌控一切意味的弧度。
“好了,‘桌子’彻底掀了,连‘地板’都拆干净了。”
“现在,我们可以……”
“……回去了。”
她的声音,在这片连回音都无法产生的绝对虚无中,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将万物终结视为等闲的漠然。
那绝对的“虚无”并未持续太久。几乎在希让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种熟悉的、空间转换的失重与扭曲感便包裹了众人。不再是维度夹缝那光怪陆离的撕扯,而是相对“温和”的、属于万象大厅传送机制的牵引。
眼前的“空”迅速被一片朦胧的、流转着柔和能量光辉的“光茧”内壁所取代。空气中弥漫着万象大厅特有的、混合了无数世界能量残响与信息流的“背景噪音”,虽然嘈杂,却远比刚才那吞噬一切的死寂令人心安。脚下传来了坚实的地面触感,是那种经过处理的、带着微弹性的能量复合材料。
她们回来了。回到了万象大厅,属于她们“希望小队”的专属休息光茧。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虚弱感与精神上的强烈透支。岚第一个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脸色惨白,额头布满冷汗,连维持最基本的精神力内守都显得艰难。白晓紧随其后,靠坐在光茧壁旁,急促地喘息着,治疗者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想检查队友状况,却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对自己施展几个最基础、微弱的恢复法诀,效果甚微。何初更是直接趴在了地上,像一条脱水的鱼,连手指都不想动弹一下,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剧烈心跳证明她还活着。
望序的情况稍好,但也好得有限。她体内的新生力量在之前的连番冲击和最后的规则崩塌中消耗殆尽,灵魂深处因引爆烙印和承受混沌浸染而留下的隐痛此刻清晰地浮现出来,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在不停刺扎。她勉强用蔷薇刺剑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像队友一样倒下,但握着剑柄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紫色的猫耳无力地耷拉着,尾巴也软软地垂在身后,原本流光溢彩的毛发此刻显得有些黯淡。
就在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撑不住时,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忽然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带入一个微凉却坚实的怀抱。
是希让。
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望序身边,动作自然而强势,仿佛这本就是她的特权。金色的高马尾有几缕散落下来,拂过望序的脸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混沌本源的冷冽气息。
望序几乎是本能地放松了身体,靠进了这个怀抱。疲惫和虚弱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暂时放弃了思考,只想汲取一点支撑的力量。
然后,她就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带着一种近乎好奇与不容置疑的意味,抚上了她头顶那对因为虚弱而敏感度倍增的紫色猫耳。
“!”望序身体猛地一僵,耳根瞬间染上一层薄红。那触碰并不粗暴,甚至可以说得上轻柔,但指尖划过耳廓敏感的内侧绒毛,带来的是一种混合着酥麻、痒意和极度羞赧的战栗感。她想躲,身体却被希让揽得更紧,虚弱的状态也让她提不起力气真正反抗。
“别动。”希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近乎喟叹的满足感,“毛茸茸的……手感还不错。”
她的手指开始变本加厉。不再是简单的抚摸,而是用指尖轻轻揉捏着耳根最柔软的部位,时而拨弄一下敏感的耳尖,感受着那细微的、不受控制的颤抖。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顺着望序的脊背下滑,精准地找到了那条垂落的、毛茸茸的紫色猫尾,从根部开始,不轻不重地捋过,感受着那柔软顺滑的触感,以及尾巴主人因此而产生的、更加明显的身体僵硬和无声抗议。
这……这简直……!望序整张脸都涨红了,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她能感觉到希让的动作里带着一种探究、一种玩味,甚至是一种……标记所有物般的占有欲。耳朵和尾巴是她最私密、也最敏感的特征,此刻却像新奇玩具一样被希让肆意把玩。她想开口抗议,喉咙却因为极度的羞耻和那过于刺激的触感而有些干涩发紧。
岚、白晓和何初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旖旎(对望序而言是折磨)的景象。她们虽然虚弱,但还不至于失去感知。三人交换了一个复杂难言的眼神——有惊讶,有了然,有担忧,也有一丝“果然如此”的意味。她们默契地别开视线,或低头研究地面,或闭目假装调息,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邪神的八卦,可不是她们能随意窥探和置喙的。
光茧内一时间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寂静。只有能量流转的微弱嗡鸣,以及……那细微的、衣物摩擦和手指抚过绒毛的窸窣声,还有望序极力压抑却依旧不可避免的、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声。
在这片寂静与亲昵(或者说单方面的“欺凌”)中,望序靠在希让微凉的胸前,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那独特而令人安心的冷冽气息。劫后余生的恍惚,身体与精神的极度疲惫,以及此刻被强势“撸猫”带来的混乱心绪交织在一起。一些被刻意压抑的、深埋在心底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是阳光很好的午后,公园的长椅上,黑发苍白的少女将头轻轻靠在蓝发猫耳少女的肩上,低声说:“序序,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是对方那双总是带着些许阴郁,却在看向她时格外明亮的眼睛。
是那个青涩而郑重的约定。
勇气,或者说是一种在极限状态下剥离了所有伪装的本能,让她仰起头,望向希让那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那双正低垂着、带着玩味笑意凝视她的紫罗兰色眼眸。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虚弱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地问:
“希让……”
“……我们之前小时候,一起约定的,要陪对方永远……”
“……还算数吗?”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望序感觉到揽在自己腰际的手臂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那双一直在她耳朵和尾巴上作乱的手,也停顿了下来。
希让低下头,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那戏谑与玩味的光芒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复杂的情绪。那里面仿佛有星璇在缓慢旋转,有亘古的混沌在翻涌,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几乎难以捕捉的……痛楚?
她没有立刻回答。
光茧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连假装调息的岚、白晓和何初,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时间,仿佛被拉长。
望序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她看着希让,看着这张与记忆中那个脆弱少女截然不同、却同样让她魂牵梦绕的脸,等待着那个或许会将她推向天堂,也可能将她打入地狱的答案。
终于,希让缓缓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再带有之前的慵懒与戏谑,而是变得低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遥远。
“闻汀已经死了。”
她陈述着一个冰冷的事实,紫罗兰色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望席瞬间苍白的脸。
“为了保护你,死在了那个愚蠢而弱小的世界里。”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轻轻勾住了望序的一缕蓝色发丝。
“活下来的,是希让。”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是从规则的废墟和混沌的尽头爬回来的……别的东西。”
她微微俯身,靠近望序的耳边,冰冷的气息拂过那依旧敏感的猫耳,带来一阵战栗。
“一个……或许连‘永远’是什么,都无法再真正理解的……邪神。”
话语如同冰锥,刺入望序的心脏。她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比灵魂的创伤更甚。紫色的眼眸中,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一种巨大的失落和酸楚几乎要将她淹没。
是啊……她怎么会忘了……闻汀已经……不在了……
就在望序的眼睫无力地垂下,几乎要放弃所有希望时——
希让却忽然低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和某种……认命般的无奈?
她重新抬起手,这一次,不再是带着玩味的揉捏,而是用一种近乎珍视的力道,轻轻抚摸着望序的头顶,指尖温柔地梳理着她有些凌乱的蓝色长发,以及那对依旧微微颤抖的猫耳。
“但是……”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叹息,又如同某种古老的誓言,清晰地烙印在望序的灵魂之上。
“既然是你问起了……”
“……那么,约定,依旧有效。”
望席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希让。
希让也正看着她,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那复杂的情绪如同漩涡般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种深沉如渊、却又无比坚定的光芒。那里面没有了戏谑,没有了探究,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确认。
“只是……”希让的指尖轻轻划过望序的耳廓,带来一阵酥麻的暖流,“我的‘永远’,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它或许意味着……与混沌同行,与规则为敌,见证无数世界的诞生与寂灭,甚至……可能在某一天,连‘存在’本身的概念都会被颠覆。”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望序的灵魂,看清她最真实的想法。
“即使是这样……”
“……你也要这个‘永远’吗,序序?”
最后那声低唤,带着久远的、属于“闻汀”的记忆温度,却又被“希让”那邪神的本质浸染,形成一种无比矛盾、却又致命吸引的诱惑。
望序看着眼前这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眸,听着这既冰冷又滚烫的询问。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虚弱感依旧存在,灵魂的隐痛也未消退。
但有一种更强大的力量,从她体内那新生的、融合了矛盾规则的火种中升腾而起,从她那颗历经磨难却从未真正熄灭的“叛逆之心”中迸发出来。
她迎着希让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紫色的猫瞳中,重新燃起了明亮而坚定的火焰,那火焰深处,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她没有立刻用语言回答。
而是微微仰起头,主动将发顶那对敏感的猫耳,更深入地蹭进了希让的掌心。
同时,那条一直软软垂着的紫色猫尾,也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般,带着一丝羞涩,却又无比坚定地,轻轻缠绕上了希让的手腕。
一个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的回答。
希让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随即,一抹真正意义上的、仿佛能令万物失色的笑容,在她唇角缓缓绽开。那笑容里,不再有嘲讽,不再有玩味,只有一种近乎餍足的、深不见底的占有与愉悦。
她低下头,冰凉的唇瓣,如同烙印般,轻轻落在望序的额心,正好是之前她注入混沌本源修复创伤的位置。
一个冰冷,却带着绝对承诺的吻。
“如你所愿。”
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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