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中烟火里许愿

　　夕阳把绵山的顶染成了一块融化的琥珀，橘红里裹着浅紫，边缘又泛着点金芒，像有人把整个秋天的霞光都揉碎了，泼洒在天上。风卷着枯草的碎屑掠过脚踝，带着点凉意，却不像刚才那样刺骨，反倒像一句轻轻的叹息，落在两人之间的沉默里。

　　许江之的手指还攥着江晏的卫衣衣角，布料被他捏得发皱，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眼泪还挂在睫毛上，风一吹，就顺着脸颊往下滚，砸在江晏的手背上，凉得像一颗碎星。他看着江晏的下巴，胡茬刚冒头，有点扎手的触感还留在昨天晚上——那时江晏抱着他，说“别怕，有我在”。

　　“江晏，”他的声音很轻，像被风吹得要散掉，“我真的……好怕。”

　　怕什么呢？怕再看到母亲哭红的眼睛，怕父亲把自己锁在房间时的沉默，怕邻居们路过菜馆时指指点点的眼神，更怕……怕有一天连江晏也会因为这些压力，松开他的手。这些话堵在喉咙里，像一团湿棉花，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只让他胸口发闷，眼泪掉得更凶。

　　江晏的手轻轻落在他的发顶，指腹揉了揉他被风吹乱的刘海。许江之的头发很软，像小时候家里养过的小猫的毛，那时候他总把小猫抱在怀里，觉得全世界的温暖都在怀里了。现在，他也想把许江之护在怀里，挡住所有的风风雨雨，可他知道，光靠抱是不够的。

　　“我知道。”江晏的声音比刚才沉了点，却更清晰，像落在石板上的雨滴，每一个字都砸在许江之的心上，“我知道你怕爸妈伤心，怕别人议论，怕我们撑不下去。”

　　他蹲下身，和许江之平视。夕阳的光落在他的眼睛里，映出一片琥珀色的海，里面装着许江之的影子，也装着化不开的坚定。他伸出手，拇指轻轻擦去许江之脸颊上的泪，指尖的温度把泪痕焐得暖了点：“可我们不能一直怕下去，江之。再怕，爸妈也不会突然理解，议论也不会突然停，那些找麻烦的人，也不会突然消失。”

　　许江之的嘴唇动了动，想说“可是我不想让爸妈难过”，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哽咽。他想起昨天晚上，母亲坐在床边，哭着说“江之，听妈的话，跟他断了吧，我们好好过日子”，那时他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被子里，哭到半夜。他爱父母，也爱江晏，这两种爱像两根绳子，把他捆在中间，越挣扎越疼。

　　江晏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厉害。他想起第一次带许江之来这里，许江之指着山下的城，说“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想起许江之第一次做打卤面给他吃，面条煮得有点软，却香得让他记了很久；想起许江之趴在他怀里，小声说“江晏，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那些日子多好啊，阳光暖，风也软，连空气里都是甜的。可现在，他们却要在这山顶上，面对这么多的苦。

　　江晏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握住许江之冰凉的手，指腹轻轻蹭过他指节上的红痕——那是昨天攥岩石磨出来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坚定，像在对许江之承诺，也像在对自己承诺：

　　“江之，我们一起走吧。”

　　许江之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像受惊的小鹿。他愣住了，连呼吸都忘了，只觉得耳边的风突然停了，只剩下江晏的声音在脑子里回响。

　　“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

　　夕阳最后一点光落在他们身上，把两人的身影染成了一片金红。远处的风传来隐约的虫鸣，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又像是在为这即将开始的远方，轻轻唱着祝福的歌。再也没有下文。
　　全文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