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造骑士[西幻]

　　“二位可以出来了。”

　　眼看着早已暴露，杜瓶也干脆不再遮遮掩掩，她拉开窗帘便带着正欲跳窗跑路的约瑟夫走出来。

　　“跑什么？”

　　“不知道，做贼心虚吧。”约瑟夫说完一阵沉默。

　　中年男子站在楼梯之上，缓缓转过了身，用疲惫的目光打量着二人，“你们是谁？要杀我的话，就尽快动手吧。”

　　“不，侯爵大人，我们是裂风骑士团的人——”

　　男人蓦然一震，他没有否认杜瓶对他的称呼，看来，他就是洛兹莱昂侯爵本人了。

　　男人用狐疑的目光再次扫了扫二人，“我暂时没在裂风骑士团看到过有女骑士，即便有，也不该是你这么瘦弱的，而你旁边那个少年，我同样没印象。”

　　“我是新来的，洛兹莱昂侯爵。”约瑟夫朝他露出善意的笑容，“您可以叫我约瑟夫，埃诺文副团长派我来调查希德皇子被暗杀一案，而我身边的这位女士，便是协助我办案的人员。”

　　洛兹莱昂先生淡淡地望着二人，并不开口。

　　约瑟夫只好找话题，“那个啥，我们，我们该怎么称呼您？叫侯爵大人似乎有点生疏？”

　　“纳索斯，这么叫我就可以了，我现在只是个平民，你们没必要对我尊称侯爵。”

　　中年男人转过身，没有理会二人，再次迈步走上楼梯。

　　约瑟夫还以为他不信自己是骑士团的人，双手已经在解裤子，准备给他看内裤了，还好这是室内，没有别人能看见，再加上一回生二回熟，他的羞耻感早就荡然无存。

　　谁知纳索斯只是平淡地说道：“上来吧，如果有对我审问的，还请尽快，我还剩一点红茶没喝完，所以想泡了喝完——然后就离开圣都。”

　　杜瓶制止住约瑟夫要脱裤子的举动，拉着他一起上了螺旋梯。

　　纳索斯领着二人来到了二楼一间不大的会客厅，里面使用碎花红玫瑰的墙纸，精致华贵的软椅与沙发。

　　尤为亮眼的是玻璃圆桌上摆着的那套金丝描边的瓷质茶具，一个粉玫瑰花纹的茶壶摆放在圆桌边缘，四只茶杯则围绕茶壶倒扣在各自的托盘上，茶杯旁边的金色小架上四根茶匙风铃似的悬挂摆荡。

　　高大的中年男人去柜子里取出茶罐，拿起茶壶便去旁边的隔间内烧水。

　　听着隔间内传来热水沸腾的咕噜咕噜声，杜瓶和约瑟夫都坐在沙发上安静如鸡。

　　“他要请我们喝茶吗？”约瑟夫定了定，“可我不怎么爱喝茶。”

　　“有的喝就不错了！”杜瓶满头十字路口。

　　约瑟夫小心翼翼地说：“他不会趁机给我们下毒吧？奥文·德尼就是被毒死的啊！”

　　杜瓶仔细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所以她抬手拍了拍约瑟夫的肩膀，“这样……你等会儿先稍微尝一小口。”

　　他拽住她的左手，拧了拧她的手腕：“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疼疼，你别把你那身蛮劲使在我身上了，我就是那么建议一下下。”

　　两人互相埋怨了一阵，纳索斯已经端着茶壶来到了桌边，约瑟夫更加不好意思，便袖子一绾，帮纳索斯一起洗起了茶具，只剩杜瓶坐在沙发上干瞪眼。

　　那货倒是挺会攀谈，虽然纳索斯基本不怎么理他，他依然能在水龙头前跟他聊起家长里短。

　　“您今年多大了？看起来应该不到六十吧？”
　　“四十二。”

　　杜瓶：“……”

　　“您，您今天发型不错，这渐变色的白头发哪儿染的？听说兰琉斯也是白头发，不会是遗传的吧？”
　　“年纪大了，长的。”

　　杜瓶：“……”

　　“说起来，西部风景那么好，您怎么不带上家人一起去？……不，不好意思，差点忘了您儿子是通缉犯，侯爵夫人也失踪了。”

　　纳索斯叹了口气：“骑士先生，你先回去坐着吧。”

　　杜瓶：“……”好一个聊天鬼才！

　　约瑟夫悻悻地回到了沙发边上，杜瓶捂着嘴，差点没笑出声。

　　不一会儿，纳索斯便泡好了茶，为两人一人上了一杯红茶，杜瓶很久没喝兰琉斯给她泡的茶，现在喝上他父亲亲手泡的茶，或许也算某种平替版。

　　她拿起杯子，滚烫的红茶飘逸出一种甘香，慢慢抿了一口，然后摇摇头，压根跟兰琉斯泡的不是一个水准。

　　涩得喉咙发紧。

　　“不好喝吗？”纳索斯问道。

　　杜瓶连忙否认，“不，非常好喝。”

　　“不用恭维我，我不太擅长厨艺……以前家里有佣人做饭，偶尔我夫人也会下厨。”

　　杜瓶愣了愣，心里好奇得发痒，“兰琉斯……他以前做饭吗？”

　　纳索斯一怔，随后摇头：“应该不做饭吧？他那么忙，哪有空做饭？”

　　“是么？”杜瓶唇角流露出一丝苦笑，不知道该为兰琉斯感到滑稽还是可悲，他的亲生父亲甚至不知道他很擅长厨艺，这么说来，也难怪他平时看起来那么冷漠。

　　“你对兰琉斯这么感兴趣干嘛？”约瑟夫在这种时候聪明劲突然窜上来了，“我知道了……我早感觉不对劲了……”

　　杜瓶不由自主往后挪了挪凳子，只听约瑟夫指着她说：“你肯定是兰琉斯的崇拜者吧？”

　　“啊……”杜瓶瞪大眼，随即缓缓点头，“哈哈，被你发现了。”

　　“我就知道，虽然兰琉斯干了那样的事，但我在圣都也看到过不少他的激进崇拜者，听到过不少说他清清白白，全是迪克森宰相陷害他之类的荒谬言论……”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可你就算以前再崇拜，也不能忘了他现在是弑君者啊！”

　　杜瓶抬起手，使了使眼色，示意现在还在人家老爸面前呢，收敛点。

　　约瑟夫立马反应过来，他嘿嘿笑道：“也不一定，一切皆有可能。”

　　“不用在意我，我亲眼看到兰琉斯杀了陛下，没有任何人能为他洗清罪责。”

　　纳索斯似是想到什么不妙的记忆，麻木地垂下双眸，拿起瓷杯啜了口茶，“说起来，二位今日到来，到底是因为希德皇子的案子要问我些什么呢？”

　　两人见他主动提及，也不再掩藏，杜瓶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们想知道，您认识奥文·德尼吗？”

　　男人手里的茶杯僵滞住了。

　　杜瓶坦然告诉他：“奥文·德尼，他死了。”

　　纳索斯敛起眉目，“圣都每天都死人，我不知道这关我什么事。”

　　“我们在调查希德皇子之死的途中，遇到的每一位相关人员都莫名其妙地死亡，所以我们敢断定，那个杀了奥文·德尼的人，正是暗杀希德皇子之人——”

　　杜瓶继续说道：“而奥文·德尼身上，藏有一块怀表，上面正镌刻着洛兹莱昂家族的专属纹章——银玫瑰。”

　　她抬起手，一枚怀表从掌心落下，在空中摇摇晃晃，上面独特而卷曲的银色玫瑰纹路令男人的眼神变得冷酷起来。

　　“为什么不怀疑是这个男人偷窃了我的私人物品？”

　　“这种搪塞之词我劝您最好不要轻易发表，皇子之死的严重性仅次于陛下之死，您若是虚假陈述，我们是可以向帝国法庭起诉您的——毕竟，您现在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平民不是吗？您的儿子还是个在逃通缉犯不是吗？想要您死的人，不少，不是吗？”

　　杜瓶的语气染上些微的威胁意味。

　　纳索斯淡淡扫了她一眼，“你倒是挺伶牙俐齿的。”

　　“格勒工厂区的那个工厂是你负责，或许现在不是，但从前一定是，对不对？”杜瓶手指敲了下桌面。

　　纳索斯不置可否，“你们可以起诉我，去调查我有没有说谎，可我劝你们最好别这样做，我没有因为兰琉斯的罪行被判处死刑是有原因的。”

　　“哦？难道，您牺牲了亲生儿子的名誉，去换来了一个自己的周全？”

　　杜瓶歪着头，朝他笑了笑。

　　纳索斯眸光一紧，手指紧紧攥住茶杯，“你……很喜欢激怒别人吗？女孩？”

　　“你不是好父亲，作为一个兰琉斯的【崇拜者】看来，你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

　　杜瓶冷冷说道，“你不了解他，不关心他，恐怕只是把他当成稳固自己远大前程的工具，你在乎过他吗？你知道他的兴趣爱好，知道他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吗？难不成，你连他出生在哪个月数都不清楚？”

　　“够了。”

　　他丢开手里的瓷杯，所幸里面的红茶已经喝完了，阔口茶杯在玻璃圆桌上翻转一圈，杯口却依然对准了面色僵硬的中年男人。

　　“是的，我不是好父亲，可，你懂什么？”

　　他忽然双手撑住圆桌边缘，神色颓唐，呼吸时急时缓：“很多事情，我身不由己，我知道我对不起兰琉斯……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很多人……可，我身不由己。”

　　“现在，你就要离开圣都了。”

　　杜瓶淡漠地望着颓废惊惶的男人，“因为这个杀手，圣都死了很多人，不止是希德皇子，连你的部下奥文·德尼也随之殒命，你可以做点事情，就当是救赎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过——任何人都没有救赎你的机会，只有你自己。”

　　纳索斯眸光晦暗，渐变的霞光沉入了剪影般的树林与楼厦之下，夜之女神拉开星幕，将一轮浩瀚的银月高高托起。

　　“你不需要告诉我们幕后之人是谁，我们只需要知道，到底是哪个杀手在为非作歹。”

　　中年男子缓缓从桌面撑起双手，他将思虑从回忆中拔出。

　　“……如果我没猜错，那个杀手应该是【鬼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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