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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
清晨的光线透过旅馆不算干净的窗帘缝隙,柔和地洒在房间里。
陈小禾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中醒来,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那是独属于师哥的味道,混合着肥皂的淡淡清香。
他还没完全睁开眼,就感觉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带着晨起的暖意和毫不掩饰的宠溺。
陈小禾慢慢睁开眼睛,对上秦野近在咫尺的、含笑的眼眸。
师哥已经醒了,正侧着身,用手支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
“醒了?”
秦野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他伸手,用手指轻轻梳理陈小禾睡得有些蓬乱的额发,“睡得好吗?”
陈小禾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热,点了点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
这种醒来就能看见师哥,美好得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起来吧,小懒虫。”
秦野笑着拍了拍他裹着的被子,然后翻身下床,从椅背上拿起陈小禾的衣服裤子递到他旁边,“穿衣服吧,然后下楼去吃饭。”
上午十点多,周晓琴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脆利落:“你们俩收拾好没?我都到剧场了,你俩快点啊,别磨蹭!”
两人很快收拾妥当。陈小禾的东西少得可怜,一个背包就装下了所有。
秦野自然地接过陈小禾的背包然后牵起他的手:“走吧。”
再次来到春晓剧场,舅舅舅妈已经等在门口了。舅妈拉着陈小禾的手:“以后有空了,随时再来,把这儿当自己家!”
舅舅也拍了拍秦野的肩膀:“小伙子好好跟你师父说,老一辈有老一辈的想法,慢慢来。”
彭小涛已经把他那辆半旧的二手车开了过来,周晓琴坐在副驾驶。
秦野和陈小禾坐进后排。车子发动,驶离这条安静的街道,陈小禾扒在车窗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春晓剧场”招牌,心中充满了感激。
到了火车站,人流熙攘。
彭小涛停好车,二话不说就跑到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一大袋子零食饮料、薯片、面包、火腿肠、矿泉水,还有几包周晓琴爱吃的果脯。
秦野接过沉甸甸的袋子,挑了挑眉,故意逗他:“哟,这么大方?
“这是给我们仨一起吃的,还是……”他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周晓琴。
彭小涛的脸“唰”地红了,有些手足无措,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连连摆手:“一起吃,一起吃!路上时间长,垫垫肚子。”
周晓琴看着他那副窘样,忍着笑,用力拍了秦野后背一巴掌:“就你话多!快点去买票!一会儿赶不上了!”
秦野笑着躲开,拉着陈小禾去买票。
年底了,火车票果然紧张,好在他们运气不错,买到了三张票,两张是靠窗的连座,另一张对坐的靠窗。
进站,上车。
十二月底的火车拥挤不堪,过道里都站满了人,带着大包小裹的旅客,空气里混杂着各种气味。
他们好不容易才挤到自己的座位,陈小禾的位置是靠窗,秦野挨着他坐在外面,自然而然地将他与拥挤的过道隔开。
对面靠窗的位置是周晓琴,她旁边坐着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面容和善的大姐。
火车缓缓启动,窗外的城市景观逐渐被冬日的田野取代。
安顿下来后,秦野便朝着周晓琴,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开始了“审问”。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他单刀直入。
周晓琴装傻,眨眨眼:“什么怎么回事儿?你说什么呢?”
“还装?”秦野笑着打趣,“你跟彭小涛。”
“别以为我没看见,他那两只眼珠子都快粘你身上拔不下来了,昨天在剧场,今天送站,那殷勤劲儿。”
陈小禾也好奇地转过头,看着师姐。
周晓琴抿了抿嘴唇:“有吗?我怎么没看见。人家就是热情好客。”
“还装是不是?”
秦野不放过她,索性挑明,“你那个王廷俊呢?
提到王廷俊这个名字,周晓琴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她扭过头,看向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枯树和雪地,沉默了下来。
车厢里嘈杂的人声仿佛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火车规律的“哐当”声。
良久,她才转回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极力掩饰的涩意:“他……跟别人好了,所以,我不要他了!”
“什么?!”
陈小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涌上一股替师姐不平的愤怒,“师姐,他怎么能这样?!”
周晓琴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满不在乎的表情,语气却泄露了内心的黯然:“还能怎么,在一起时间长了,觉得腻了呗,喜欢新鲜的、刺激的呗。”
她说着,目光转向陈小禾,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告诫口吻:
“小禾,你记住师姐的话,男人啊,都没个好东西,你可一定得擦亮眼睛,别傻乎乎的什么都信,什么都听人家的。”
陈小禾一愣,下意识地小声辩解:“师姐……我,我也是男人啊。”
周晓琴被他逗笑了,伸手隔着桌板想戳他脑门:“反正你记住师姐的话就对了!”
秦野在一旁抱着胳膊,凉凉地接话:“哎哎,指桑骂槐啊!打击面别太广。”
周晓琴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秦野倒是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了几分:“不过说真的,那个王廷俊,当初他来剧场的时候,我就没看上他,油头粉面,说话眼神飘忽。散了也好,及时止损。”
他话锋一转,又回到最初的问题:“那现在,你跟彭小涛,到底什么进展?。”
周晓琴轻轻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声音低了一些:“能有什么进展,我刚从那破事儿里出来,心里还乱着呢。”
“彭小涛他人是挺好,对我也确实……但我现在,还不想立马就谈新的,缓缓再说吧。”
这时,坐在周晓琴旁边一直安静听着他们说话的那位大姐,忍不住开口了,语气真诚:
“妹子,你这想法对!咱女人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这感情上栽了一次跟头,下次可一定得把眼睛擦得亮亮的,千万不能重蹈覆辙。”
“男人啊,得看他实际行动,不是光嘴上说得好听。” 大姐显然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语气里充满了感慨。
这番话一下子说到了周晓琴心坎里,她立刻转过头,跟这位萍水相逢的大姐热络地聊了起来。
从感情观到生活琐事,两人越聊越投机,仿佛相见恨晚。
车厢里嘈杂依旧,陈小禾昨晚确实没休息好,或者说,睡得太“晚”了。加上火车有节奏的摇晃,困意渐渐袭来。
他听着师姐和大姐的聊天声,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歪去。
秦野一直注意着他,见状,轻轻调整了一下坐姿,让陈小禾能更舒服地靠在自己肩膀上,又抬手替他拢了拢额前滑落的碎发。
陈小禾在迷糊中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便安心地沉入了梦乡,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依赖的弧度。
秦野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眼神柔和。
火车在广袤的东北平原上穿行,窗外是单调的冬景,车内是人间烟火。
这一路,有人倾诉心事,有人给予安慰,也有人,在历经波折后,终于能在爱人身旁安然入睡。
列车抵达终点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小城的火车站笼罩在冬夜的寒气里,路灯昏黄。
三人随着人流挤出车站,冷风一吹,顿时精神了不少。
他们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那个熟悉的地址“四海剧场”。
越是接近,陈小禾的心跳得越快。
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熟悉又陌生的街景,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强烈地攫住了他。
几个月前,他几乎是仓皇逃离这里,如今回来,师父会怎样对他?
出租车最终停在四海剧场那扇熟悉的门前。里面透出温暖的灯光。
秦野付了车钱,率先下车,然后回身,向还在车里踌躇的陈小禾伸出手,目光坚定而温柔:“来,小禾,回家了。”
陈小禾深吸一口气,握住师哥的手,下了车。
推开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们刚进门,一个身影就急匆匆地迎了出来。
孙彩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陈小禾。她脚步一顿,眼圈瞬间就红了,紧接着几步上前,一把将还有些愣怔的陈小禾紧紧搂进怀里。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小禾……可算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她松开手看着陈小禾:“瘦了,脸上都没肉了,这几个月,在外边没少吃苦吧?你个傻孩子。”
陈小禾被芹姨温暖的怀抱和毫不掩饰的心疼弄得鼻尖发酸,他连忙摇头,声音也有些哽咽:“芹姨,我没事,真的,我挺好的,您别担心。”
周晓琴在一旁看着,故意嚷嚷着打破这伤感的气氛:“芹姨!我都快饿扁了!有没有好吃的呀。”
孙彩芹这才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连声应道:“有有有!早就准备好了,一直热着呢!就等你们回来!”
她拉着陈小禾的手往厨房走,又回头对秦野说:“小野,快带你师弟去洗把脸,准备吃饭!”
熟悉的屋子,温暖的灯光,关切的家人,可口的饭菜香气。
这一切都让陈小禾漂泊已久的心,终于一点点落回了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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