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你我

　　摩托车刚拐进小区，江野就看见自家楼下停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他心里“咯噔”一下，刚把车停稳，沈漠川就拽了拽他的袖子：“那不是……我爸的车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乱。上周通电话时，江晚晴还说要在外地多待半个月，沈清舟更是早就说要去邻市开学术会议，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江野拎着菜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别慌，先上去看看。”他嘴上安慰着，心里却在打鼓——刚才牵手的样子，没被邻居看见吧？

　　电梯里的数字跳得格外慢，江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偷偷瞥了眼沈漠川，少年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塑料袋，指节都在泛白，金丝框眼镜后的睫毛抖得厉害。

　　“到了。”江野推了推他，声音有点干。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熟悉的说话声。江野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玄关处散落着两个行李箱，江晚晴的香奈儿和沈清舟的黑色公文包并排放在一起。

　　“妈？沈叔？”江野试探着喊了一声。

　　客厅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江晚晴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身干练的西装套裙，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看见他们，眼睛亮了亮：“回来了？”

　　沈清舟也跟着起身，他穿着米白色羊绒衫，戴着银边眼镜，气质温润儒雅，手里还拿着本翻开的线装书：“刚到没多久，想着给你们个惊喜。”

　　江野和沈漠川下意识地松开了牵着的手，动作同步得像排练过。江野把手里的菜往身后藏了藏，沈漠川则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衣领，镜片后的眼睛紧张地瞟着两位长辈，生怕刚才的亲密被撞见。

　　“惊喜确实够大的。”江野干笑两声，把菜往厨房送，“你们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多做点。”

　　“刚在飞机上吃了点。”江晚晴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胳膊，目光在他和沈漠川之间转了圈，“你俩这是去哪儿了？买这么多菜。”

　　“去菜市场了。”沈漠川抢先回答，脸上挂着乖巧的笑，是他惯常在长辈面前的样子，“江野说想吃糖醋排骨，我陪他去买的。”

　　江野在厨房门口顿了顿，心里有点发虚。沈漠川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既解释了行踪，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愧是常年装乖的高手。

　　沈清舟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沈漠川手里的草莓上：“买了草莓？看着挺新鲜。”

　　“嗯，给您和阿姨尝尝。”沈漠川把草莓递过去，笑得一脸无害，“江野非要买，说补维生素。”

　　江野在厨房听得嘴角抽搐——这锅甩得够快的。他刚把排骨放进水槽，就听见江晚晴笑着说：“还是漠川懂事，不像江野，整天就知道吃。”

　　“妈，我可是你亲儿子。”江野探出头抗议。

　　“亲儿子也得讲道理。”江晚晴瞪了他一眼，语气却没什么火气，“对了，这次模拟考怎么样？你俩没又吵架吧？”

　　“没吵。”沈漠川抢先回答，语气平静，“江野进步挺大，物理考得不错。”

　　沈清舟显然也很意外，看了沈漠川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探究，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温和地说：“学习重要，相处也重要，你们是兄弟，要互相照顾。”

　　“知道了沈叔。”江野应着，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兄弟？他和沈漠川的关系，早就超出兄弟了。

　　晚饭时气氛有些微妙。江晚晴和沈清舟聊着出差的趣事，江野埋头扒饭，沈漠川则时不时给两位长辈夹菜，乖巧得像个模范儿子。只有两人的膝盖在桌下偶尔碰到一起时，才会像触电似的弹开，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对了，”江晚晴忽然开口，“下个月我们比较轻松，我和你沈叔请你们去吃自助餐？”

　　“不用了妈。”江野咽下嘴里的饭，“马上高考了，就别折腾了，在家吃碗面就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沈漠川附和道，“等考完试再去也不迟。”

　　沈清舟点点头：“也好，以学习为重。对了，漠川，你胃怎么样？还疼吗？”

　　“好多了。”沈漠川笑得温顺，“江野天天给我做小米粥，养胃。”

　　江野差点被米饭呛到——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贤惠呢。他偷偷看了沈清舟一眼，发现对方正看着他，眼神温和，却带着点审视的意味，看得他心里发毛。

　　吃完饭，江野主动去洗碗，沈漠川想帮忙，却被江晚晴叫住了：“漠川，过来陪我聊会儿天，说说学校的事。”

　　江野在厨房听见沈漠川乖巧地应了声，心里有点慌。他知道沈漠川的本事，表面上跟江晚晴聊得热络，暗地里指不定在编排他什么。果然，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江晚晴喊：“江野！你又欺负漠川了？他说你总抢他的牛奶喝！”

　　“我没有！”江野气得差点把盘子摔了，“是他自己不爱喝纯牛奶！”

　　“那也是你不对，不知道让着弟弟？”江晚晴的声音带着笑意，显然没真生气。

　　江野对着水槽翻了个白眼，心里把沈漠川骂了八百遍。这小子，装乖卖惨的本事越来越高了。

　　洗完碗出来，沈漠川正坐在沙发上给沈清舟剥橘子，看起来温顺又乖巧。江野看得有点出神，忘了刚才的气。

　　“我先回房写作业了。”沈漠川站起身，对两位长辈笑了笑，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江野一眼。

　　江野立刻会意，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去。”

　　回到房间，江野才松了口气，靠在门上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你爸刚才看我的眼神，跟审犯人似的。”

　　沈漠川没说话，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眉头却皱着。

　　“怎么了？”江野走过去，伸手想揉他的头发，又想起父母在家，手停在半空，有点尴尬。

　　“江野，”沈漠川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担忧，“你说……要是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样？”

　　江野的心沉了一下。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一直刻意回避。江晚晴虽然开明，但毕竟是长辈，未必能接受两个儿子在一起；沈清舟看起来温和，骨子里却透着股疏离，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这个动怒？

　　“不知道。”江野的声音有点闷，“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别告诉他们，等高考完再说。”

　　沈漠川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翻着书，却看得心不在焉。

　　晚上睡觉前，江野特意去敲了敲沈漠川的房门：“今晚……”

　　“回你自己房间睡。”沈漠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决，“别被发现了。”

　　江野的话堵在喉咙里，有点失落：“知道了。”

　　回到房间，江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没有沈漠川在身边，被窝里空荡荡的，连空气都变得冷清。

　　不知过了多久，江野实在忍不住了。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客房门口，轻轻拧开门锁。沈漠川还没睡，正坐在床上看书。

　　“你怎么来了？”沈漠川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皱起眉，“快回去，被发现了怎么办？”

　　“睡不着。”江野走到床边，声音闷闷的，“一个人睡太冷了，两个人睡暖和。”

　　沈漠川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却没再赶他走。江野见状，立刻脱了鞋钻进被窝，还小心翼翼地往沈漠川身边凑了凑。

　　“安分点。”沈漠川放下书，关掉床头灯，黑暗中，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别乱动。”

　　“嗯。”江野乖乖应着，却忍不住往他怀里钻了钻，闻到淡淡的薄荷味，心里瞬间踏实了。

　　沈漠川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抬手轻轻搂住他的腰。“江野，”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点试探，“你说……你妈会不会打死你？”

　　江野的身体抖了一下，想象了一下江晚晴拿着鸡毛掸子追着他打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知道，可能会吧。毕竟我把她‘继子’拐跑了，还是个男的。”

　　沈漠川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皮肤传过来，痒痒的。“那你怕吗？”

　　“怕。”江野老实承认，“但更怕失去你。”

　　黑暗中，沈漠川的呼吸顿了顿。他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江野的侧脸。“傻瓜。”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我们不会被发现的。”

　　“嗯。”江野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沈漠川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江野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忽然感觉沈漠川的指尖划过他的喉结，带着点微凉的触感。他猛地睁开眼，黑暗中，能看到沈漠川亮晶晶的眼睛。

　　“你……你干嘛？”江野的声音有点抖，脸颊瞬间红了。

　　沈漠川没说话，只是仰头，在他喉结上轻轻吻了一下。江野的大脑瞬间宕机，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连呼吸都忘了。

　　“安分睡觉。”沈漠川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在他耳边轻轻说，“再乱动，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江野的脸更红了，他乖乖闭上眼睛，不敢再动，心里却乱糟糟的——沈漠川这家伙，总能轻易让他失控。

　　“江野。”沈漠川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嗯？”

　　“等高考完，我们就告诉他们，好不好？”

　　江野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头：“好。”

　　“要是他们不同意呢？”

　　“那我们就跑。”江野的声音很坚定，“跑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那这不就是私奔了吗？”

　　“那咋了，怕私奔了我养不起你？”

　　沈漠川低笑出声：“傻瓜，哪用得着跑。”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自信，“我有办法让他们同意。”

　　江野好奇地问：“什么办法？”

　　“秘密。”沈漠川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江野没再追问，他相信沈漠川有这个本事。这家伙看着乖巧，骨子里却透着股韧劲，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第二天早上，江野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江晚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江野！漠川！起床吃早饭了！”

　　江野吓得一激灵，连忙从被窝里爬出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沈漠川却很淡定，慢悠悠地起身，整理着有点皱的睡衣，嘴角还带着点笑意：“慌什么，又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们……”江野的话没说完，就被沈漠川瞪了一眼。

　　“闭嘴。”沈漠川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警告的意味，“出去了别乱说话，看我的眼色行事。”

　　江野乖乖点头，像只被训话的小狗。

　　走出房间时，江晚晴和沈清舟已经坐在餐桌旁了。江晚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说：“昨晚睡得好吗？没踢被子吧？”

　　“挺好的。”沈漠川抢先回答，笑得一脸无害，“江野睡觉挺老实的。”

　　江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高了。昨晚是谁半夜把腿架在他身上的？

　　早餐桌上，沈漠川依旧扮演着乖巧懂事的角色，给江晚晴夹咸菜，给沈清舟盛粥，嘴里还说着“阿姨做的包子真好吃”“爸您喝茶”，哄得两位长辈眉开眼笑。

　　江野看着他游刃有余的样子，心里有点佩服，又有点无奈。他就做不到这么表里不一，只能埋头喝粥，偶尔被江晚晴点名时，才抬起头傻笑两声。

　　吃完早饭，江晚晴和沈清舟要去公司处理事情，临走前叮嘱他们：“好好复习，别整天玩。”

　　“知道了。”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门关上的那一刻，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如释重负。

　　“吓死我了。”江野拍了拍胸口，“你爸刚才看我的眼神，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

　　“想多了。”沈漠川白了他一眼，“他只是觉得你吃太多了。”

　　江野：“……”

　　“对了，”沈漠川忽然想起什么，“昨天柘言不是约了我们今天放学后去图书馆吗？别忘了。”

　　“知道了。”江野点头，忽然凑近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做点‘亏心事’了？”

　　沈漠川的脸颊微微泛红，却没躲开，反而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眼神里带着点狡黠的笑：“想做什么？”

　　江野看着沈漠川近在咫尺的脸，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我……我就是想……”

　　“想什么？”沈漠川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蛊惑的意味，温热的呼吸拂过江野的唇，“想亲我？还是想……做别的？”

　　江野瞬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我……我……”

　　沈漠川看着他这副样子，低笑出声，伸手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垂：“傻瓜。”他松开手，转身往卧室走，“快走了，不然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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