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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兔
铺天盖地的热流里,尚不等苏折风惊讶,木头断裂的声响爆开。就在她的眼前,面前的殿房栽下了半截倾斜的梁柱。
它勾着火红的焰。砸落到地面,迸起狂舞的火星。苏折风抬手,挡了一挡那溅开的流火。
手臂一阵刺痛。热图尔兰划开的伤口长长一道,留下一条血红的线。
如同蜈蚣。
一切像要散架一样的晃动。黑烟滚滚,进入鼻腔的空气极其灼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点燃的木建离存放毒火油的地点稍远。
尽管如此,此地也马上将要不能供人呼吸。
卓央边翡究竟在哪?
苏折风忽然感觉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她猛地回头。一只箭射了进来,插在红漆木门上。原本摇摇摆摆的门,挨了一撞,被力带得朝边侧大开。
天光豁开,乳烟勃出。她思绪被外来的气流带得一清。
这个景象,她在蝴蝶谷祭祀礼上经历过。
天无绝人之路。昨日的俞十九,也是今日的卓央边翡。
苏折风不再犹豫,催动疏黄昏。
负了伤的热图尔兰一瘸一拐地停住,黑甲队群龙无首,却也不愿守在她面前听命。
只有一个人,刺客只有一人,就将他们公主府搅得天翻地覆。
黑甲兵首领亢龙道:“即刻调追兵回来,围锁北城,捉拿刺客。”
热图尔兰却挥手厉止:“慢着,此人还在公主府内!”
众人面面相觑。
不悔冷哼道:“她还在殿里,等着你杀不够,还要等着火烧?”
“督尉官,镇国大将军已死,理应立刻上禀太后、可汗!”
“放肆!”热图尔兰吼道:“太后与公主修了几天好,你就真把她当自己人了?”
“可是,我的确亲眼所见,刺客追着公主进了喜央宫!”有人声援热图尔兰。
然而,听完公主也陷进了背靠火场的喜央宫,这些人却异常无动于衷,还一心想着抓刺客。
宫殿里四通八达,他们无法进到火场里探看,更不知刺客不知能不能穿越火墙,逃到别处。
热图尔兰一改平时的嬉笑,目光狠戾:“听我的,以清月宫到喜央宫画轴,其以西北角,所有未点着的宫殿,都一一排查。”
有人转过头去,互相交换眼神。亢龙问她道:“督尉官,依我看,就从喜央宫查起吧?”
热图尔兰目光一转。只见亢龙把长刀拄在地上,两手在刀柄上交叠起来,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一伙兄弟,笑道:“喜央宫离贮□□火油的百乐殿最远,我们让督尉官先进去,免得她出不来了。”
“亢龙,你这是什么意思?”
“下官哪里敢有什么意思?我们是在前线拼杀的粗人,督尉官是只需要在城门查查叛党的贵人,都是为了您的安全。”
热图尔兰暗叫不好。
毒火油的事,大不不小算个机密,卓央边翡从未和这帮将士说过。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缺德招数,在昨夜围剿叛军时,早就不知道坑了多少自己人。如今起火事发,瞒不住了才交代出来。
亢龙看了一眼下属们。不悔道:“热图尔兰,我还没问你呢,两个时辰前,公主命你去城门稽查余党,你为何在此时出现在此地?”
“公主半路遇刺,我放心不下公主安危,就跟了过来。你的意思是,刺客是我放进来的?”
不悔道:“信拙将军武艺超群,若非里应外合,趁他不备,谁能十几招把他拿下?”
忽然有人道:“亢龙将军,半个时辰前,督尉官明明看到大皇子妃出了殿,却没有上禀。”
亢龙一乐:“哦?还有这事?”
黑甲兵阴阳怪气,热图尔兰却不欲跟他们废话。作为卓央边翡的心腹,她有一块亲赐的手牌,凭信物有权直接调动公主亲兵。
如今在喜央宫前,她就要亮出大公主的手牌。
手牌……手牌呢?热图尔兰目瞪口呆。
她四处寻摸不得,忽然听到一阵金属的晃动声。不知何时,身后出现了一位红衣少女,右手举着一道火把,而左手,正把玩着一块牌子。
司徒婧见她回头,微微一笑,似乎很善意,道:“你找这个?”
热图尔兰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认得自己的手牌。她刚要拿此人,却见司徒婧已经把牌子一扔,抛进了茫茫火海。自己则仗着轻功,躲了热图尔兰的三发连珠箭,如同一只飞鸟,隐去了火场后边。
热图尔兰:……
无境,又是无境!打不过,真的打不过!天下无境英才何其多也,为何共聚此处?
亢龙拍了拍她背后的弓。热图尔兰恨道:“眼瞎了?!还不去抓纵火犯?”
亢龙急促道:“不是,你看……”
风势一涨,火势迎风而旺。
她背后这幢破破烂烂的喜央宫,忽然像个吸满了水的海绵一样鼓了起来。
热图尔兰心头忽然生起一阵极其震动的恐慌。
她往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然后她脚尖一旋,朝后奔逃:“快跑啊!”
根本不需要这声几乎能刺破耳膜的尖叫提醒,黑甲兵们已经自觉地向外散了开去。
在同一时刻,一股极其霸道的罡风,带着能融化人体的高温,朝周围卷了过去!
滔天巨焰怒涨十丈。腾的一下,扩到了人的瞳孔所及以外。然而,这壮势只有一眨眼,在吞噬了所有可燃的木头以后,火焰在倾塌的焦炭上再也攀附不住,顷刻又缩得极低。
热图尔兰只觉得像被一根红热的闷棍拦腰而斩,被热气流摔出了老远,砸到地面上。
然而,她不愧是心志极其坚韧的神射手。烟雾还未散去,已经强忍着周身疼痛,爬了起来。
她眼尖地发现:那火势背后有一人影!
喜央宫后是乐央宫,乐央宫后是清平殿。乃少数几个没有被波及的宫殿之一。虽然相距极远,但热图尔兰这箭准头极好,毫无偏差,凌厉无匹地正中此人胸膛。
如同断翅之蝶,影子坠了下去。
黑甲队追踪而上。然而,要抵达清平殿,要绕过许多烧着的建筑物,耽搁了不少时间。赶到之时,除了地上的一摊血迹,再无其他。
“她中了百达大人的箭,受了重伤,肯定走不远。”
热图尔兰点点头,却面色凝重。她从地上捡起一片衣角。
赤红色,被血染红。
血没有浸透过另一面。然而翻过去,依然是赤红色。
她心中的不祥预感扩得极大。
那个白衣服的、杀了信拙的刺客呢?
热图尔兰扭头就跑。
刚刚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妖风,把喜央宫的火势催得极狂,一阵浪火之后,喜央宫已经只剩骨架和零零星星的火苗。
然而,温度依旧极高。
热图尔兰定定地瞧着这座宫殿。
喜央宫下。
苏折风跳进地道,往下滑了不知多深。期间一直听到水流之声,越来越近。
怪不得卓央边翡要逃进建筑物、逃下地面。原来她的公主府就建在一条地下河之上,附近都是湿润的泥土。任是再烈的火,也决计烧不进来。
她想到:虽然可作避火,但上面的空气都烧光了,在底下如何呼吸?
又想到:跟着卓央边翡准没错,她不可能憋死自己。
自打来到黎塔,她很久没有呼吸过这么湿润的空气了。简直像一匹冰凉的绸缎。
苏折风从地面爬起来。举目四望,一片黝黑。
她以剑去触周围,探到一堵石墙壁。她把耳朵靠在墙上,水流声更近了。
卓央边翡在哪?
这座地宫竟也暴露了。
卓央边翡听到头顶巨大的动静,没想到是喜央宫爆炸,还以为是哪位高人在用内力对轰。
这一下,她更不敢出去了。
她心里雪亮:恨她的人多了去了。虽说债有急缓,冤有轻重,但黎塔人、疆和人与晋人,哪个更想杀她,她还真说不清。
卓央边翡走一步,心里谋算一步。
古热尔提气数已尽,消息却没来得及放出去,为他助拳的可能不明就里,继续行刺;疆和国老皇帝被她逼得不得已迁都,如今新帝登位,想要拿回割走的城池,吐一口恶气;晋国的二公主,表面上想借她的手除掉太子,实际上也想要她的命。
忽然,她听到“铮”的一声。
沁雪剑脱手,驭剑一飞,直冲面前而去。
很快,剑插进了墙里,苏折风在心里一算丈数,又摸了摸两侧的墙距,有些迷惑:
这么窄的路,真的方便逃生吗?
剑鸣在后方。距卓央边翡不过三墙之隔。她马上想到刺客中有一白衣女人,正是用剑。人都杀到面前了,卓央边翡却不慌不忙,徐徐右行。
……百招之内轻取信拙首级,这等武功的女人天下少有。要想清楚她的身份,自然就想清楚了她的弱点。卓央边翡一边沉思,一边往左拐。
苏折风摸着墙根,循黑暗谨慎前进。忽然,她碰到一片空。
眼前竟有扇没关的门!
苏折风高兴一番,闯了进去,却又撞了南墙——两周依然被石壁框住,左右都转不得。她再用剑丈量,宽度与方才相仿,身前的距离却长出了不少。
一片漆黑中,她不敢御剑凌空。而地面又只余出一条路,她只能慢慢前进,很快,苏折风又摸到了生门。
她进了这个空门,一阵寻摸,忽然在墙上抚到一个凹陷。
苏折风握住手中的沁雪剑,在墙上刺了一剑。
留下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凹陷。
这条路,她方才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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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直掉收 心碎黎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