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归

作者: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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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8 章



      杜韫毓看着床榻上睡也皱着眉头的宋翾,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昨日发生了什么,令公子这般失态。
      昨晚宋翾突然寻来,醉醺醺的,一见她便带着哭意道:“杜姐姐……”
      杜韫毓一怔,宋翾十六岁以后,再也没有叫过她杜姐姐,还是忽然的一天,他兴冲冲来,见了她,冲口而出道:“敏敏!”那时杜韫毓只觉心头有些异样,却不曾想因这一声“敏敏”她竟对他生出男女之情。那时她还佯怒说他没大没小,他却笑嘻嘻回说他已过了十六生辰,已比杜韫毓大,便不可叫杜姐姐了,说着还往她身边凑了凑,抬手在她头顶一比划,杜韫毓才发觉,这一向矮她一头的少年竟长得这般高,竟高过父亲去了。
      时隔数年,他忽这般委屈伤心地喊她杜姐姐,又是一身酒气一身脂粉味的,想来是从红馆回来的,在红馆都不能纾解的委屈,以她对宋翾的了解,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
      “公子,我知道有些事你不会对我说,那就睡吧,我相信你睡醒了,也就有了解决之法。”天已热了,杜韫毓就拿着蒲扇一直给他扇着,就这么扇了一晚上。
      宋翾也当真能睡,直过了晌午,还不见醒,杜韫毓也不让扰他,辛苦乌干儿做了三回饭菜端来又只能端回去。
      眼见太阳西沉,宋翾那眉头却是越发皱得紧,杜韫毓正要伸手替他扶平,却见他猛地睁眼,一睁眼就翻身起来,竟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公子!”
      宋翾忙点向自己胸前大穴,对杜韫毓道:“去温池!”
      温池中央,宋翾盘膝而坐,试图以一己之力抗衡体内逐渐动乱的真气。
      若非急怒攻心,这刚平复的真气倒也不至于发作得这么快!
      看来李眷水所言非虚,若非三辰五星各怀鬼胎,只怕他现在已是死人了。
      百里静与刚赶回来的喜奴就守在一旁,本来乌干儿与杜韫毓也要在的,只是宋翾在温池运功时赤身裸体,男女有别,那二人便只在屋外候着。
      百里静环抱双臂,盯着温池中打坐运息的宋翾,眼底既有担忧,也有责备,但他向来冷淡,不善宣口,也只有以这样一种倨傲疏离的姿态守护着,他自己也还带着伤,却未有时间将息,这两日太关键,他还未来得及将消息报与宋翾,却听闻宋翾旧疾复发,在温池疗息,这时就守在这里,倒把那些消息先按下了。
      宋翾脸色白中泛青,已可见身体之上经脉有暴涨之势,却时隐时现,想是他正极力压制,这会人还清醒着,先问百里静:“你的伤如何了?”
      “皮外伤,死不了,不像你。”百里静冷冷地回。
      宋翾牵扯嘴角,算是露出一个笑,“你见过你弟弟了?”
      百里静沉默,分明不想提此事,皱眉道:“那晚那个人到底是谁?竟引得你真气反噬。”
      宋翾也沉默,也不想提起此事,百里静烦躁道:“你这个样子还能撑多久?不管了,我带你去颂天阁找三辰五星去!”
      “百里静。”宋翾摇了摇头,“外头如何了?”
      百里静急道:“现在说这个于你何意!”
      “若有好消息,我心情好,自然就能把真气压下去。说吧,我想听。”
      百里静一脸又急又无奈的神情,只好道:“今日会审,那遥荷却反咬澐王,弄得堂上一时乱起,据小九说,那会审堂帘子后坐着个暗听的人,乱起时,张宕前去与那人商议,回来后就将遥荷下了死狱,那个人应该就是童三江。”
      宋翾静静听着,百里静接着道:“那陈家老妇的儿子是在做工时被沙袋砸死的,陈田本是保人,怕受牵连,听闻你落难,就把这桩案子也扣在你头上,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以陈田的胆识,怎么敢污蔑一国帝师?定是有人背后操纵。说起来,你那个檀奴倒也没白养。”
      百里静说完就朝喜奴一抬下颌,喜奴却有些不愿,低声道:“这个时候提此事不利于主子疗伤。”
      百里静道:“你不告诉他,万一他待会暴毙了,会死不瞑目的。”
      “百里大哥!”
      “喜奴。”宋翾已听得二人嘀嘀咕咕,似是也很不愿过问,但他叹了口气道:“说吧。”
      喜奴一咬牙,想来他这里的消息不是什么好消息,顿了一会才道:“主子交代我暗中助冷谜一臂之力,也是为保能将陈田活着带回来,可……”
      “冷谜遇袭时有人出手帮了他,而这个人绝非我们的人,是吗?”
      喜奴惊奇道:“主子如何得知?”
      宋翾露出一丝冷意,“此番带回陈田,敌人定会设下埋伏杀人灭口,冷谜早已是笼中鸟,捕食的本领还剩几分?若无人相助,人他是带不回来的。这也是我让你暗中相助的原因。”
      喜奴愤怒道:“主子用心良苦,冷谜竟忘恩负义!”
      宋翾似是心里也有淤阻,叹了口气道:“出手的人可是方错?”
      “正是!”喜奴眉头紧锁,“只奇怪这二人是如何相识的?”
      百里静摸着下巴道:“这么多年,我倒不知道愚狼好这口。”
      宋翾道:“只怕为这二人牵线的人才是这二人背后的主子。”
      百里静道:“会是谁呢?”
      宋翾也想不出来,冷谜跟了他四年,若说背叛,那该是他失势的时候,那个时候红馆只宁不归苦撑,可宁不归为救杜韫毓也是心力交瘁,只怕无瑕顾及那般子檀奴,若被人欺上门,为寻求庇护,谁都有可能将冷谜收揽。
      百里静见他神色冷峻,面中已是冷汗涔涔,真怕此事更加牵动体内真气,百里静是知道宋翾的,别看他平日里谁生谁死毫不在乎,但若是他自己的人,却是万分在意,所以一个小小檀奴,也会令他伤心。
      “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司徒澜澈醒了!”
      宋翾并不意外,反倒喜奴惊喜道:“真的吗?”
      百里静点点头,“此事姓萧的瞒得很好,也不知是何居心!好在还是有人把这消息透了出来,据说皇帝龙颜大悦,要重赏姓萧的,说不定封他个官做,以后有了自己的宅子,就更加难防了。当日我叫你杀了他,你不愿意,如今养虎为患了吧!”
      “不是说好消息吗?”喜奴碰了碰百里静,不让他说下去,又道:“我觉得萧仙医不是那种人,他不会与主子作对的。”
      百里静一挑眉,“我看,那不过是他以退为进的计谋!”
      宋翾痛哼一声,叫斗嘴的二人神色一紧,百里静道:“罢了罢了,管他干甚!眼下是救你,我这就去颂天阁找那般子道士去。”
      “别去!”宋翾急急开口,嗓音透着沉痛,也不知是身体的痛还是心头的痛。
      百里静道:“被发现大不了一死,我死总比你死好!”
      宋翾摇摇头,歇了口气,为了让他二人宽心,强撑着开口道:“不必紧张,这次较以往轻松得多,我能应对。”
      百里静修为较喜奴高,已察觉宋翾周身气流混沌,又瞧见那本一直还静得住的池水开始微微浮动,便知宋翾不过是苦撑,“你敢睁眼看我吗?”
      宋翾此刻若是睁眼,他瞳孔之变必出卖他已不支的事实,但他还要为缓解二人的紧张而戏言,“你可知被我看上的人是要陪我睡觉的。”
      喜奴正待要笑,却见宋翾已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颈部经络竟根根虬起,先红后青,逐渐往面部蔓延,不由惊道:“主人!”
      百里静上前一步,又停下,吩咐喜奴道:“守好他,尤其别让那个姓萧的靠近,我去请三辰五星。”
      喜奴只慌忙点头,宋翾想要出声阻止,却已发不出声音来,他心头更急,这一急下更是真气乱斗更甚,顷刻间鲜血已从口鼻眼耳流出,宋翾再难以遏制,一声长嘶,瞳缩如针,周身经络暴涨,使得他狰狞如兽,这时他已失神志,出于本能,只想把体内左冲右突的乱斗真气挥洒一尽,只见他双臂一张,激起半池水浪,铺天盖地朝周围喷射而去。
      百里静急忙一退,一把拉了喜奴就是一避,可那水浪四面八方,他虽避得快,还是被一道水柱击中后心,不由一声闷哼,已然受了伤。
      那池水本是活水,有进有出,这时却已被强大的真气搅动成一条水龙,张牙舞爪地横呈在百里静与喜奴头顶,那水龙一爪已劈头朝二人拍去,百里静张嘴欲喊,却已被强大真气压制得发不出声响,就在此危急关头,百里静瞥见一抹淡影已投向水龙,听得轰一声炸响,水龙竟折成几段,然后消解成水泼,淋了他二人一头一脸,却已是被卸了劲道,没有将人伤着。
      百里静看见,那人消解水龙似是也受了伤,落入池中身子竟往下一沉,似是站立不稳,待再现身时,百里静已看清他面目了——萧慕蔺!
      百里静本能的就要阻拦,就是在宋翾神志已失、不辩敌友、见人就伤的时刻,他想到的不是自身安危,而是不能让此人再害宋翾。
      可没等百里静出手,宋翾已先出手了,就在萧慕蔺好容易卸掉劲力,重出水面时,一只大手已扣住了他的肩,将他提拎而起。
      宋翾武学庞杂,在意识不清之下,出手全看如何进攻蜇人,所以这一抓用的就是‘狮张虎狂’的掌爪功,这一抓毫无保留,手指已扣进萧慕蔺皮肉之下,萧慕蔺痛哼一声,已有鲜血从伤处浸出。
      百里静就是一怔,喜奴也是一愕,喜奴较百里静与萧慕蔺有交情得多,见此不忍,出口道:“萧仙医,出手啊!”
      萧慕蔺却没有急着出手,痛哼之后便是一声呼唤,“宋翩辞!”这呼唤是痛的,痛的不止他肩上的伤,还有眼前正受折磨的人。
      宋翾神志癫狂之下,竟似听到了这一声呼唤,他眼一直闭着,这时一睁眼,白楞楞一对眼珠,竟散发着可怕的杀意,然后他一抽手,就朝萧慕蔺咽喉攫去,口中恶狠狠道:“你休想害我!”
      萧慕蔺见他神志不清之下,还记得这一着,可见当日削他三层功力在他心中烙下怎样的怨,竟怨得要杀他,心中真是又愧又伤,任由他推着自己撞向由坚硬的池壁,这一撞撞得极狠,萧慕蔺方才本就受了内伤,这一撞就把他本已强咽下去的那口血又撞了出来,正喷在宋翾面颊之上,更添其狰狞可怖之感。
      扣在萧慕蔺咽喉的手指越发收紧,萧慕蔺只觉呼吸阻滞,气血上脑,视线开始模糊。百里静这时已顾不得什么敌人不敌人的了,他只知道,若让宋翾将此人杀了,宋翾也活不了,就要纵身扑上,以求给萧慕蔺一线生机。
      正这时,萧慕蔺出手了,只见他出指如电,一只手快得好似无数只手般,不停点向宋翾周身穴位,然后在百里静扑来之际,却抽空也朝百里静一点,百里静只觉寒芒一闪,忙折身而避。他一开先并不知道袭来的是什么,直到他一避之后在前襟上发现了一枚细如牛毛的细针,他心头一惊,想,此人果真要害宋翾!正要发难,却见宋翾忽身体一僵,定在原地不得动弹了。
      然后他凭着多年暗夜潜藏练出来的眼力,才发现宋翾周身埋下的数十枚细针,那些细针本细如毛发,针身又淡,在宋翾那略显苍白的肌肤之上,竟一时间难以辨认。
      这样细的针,百里静还是头一回见,就是再巧的工匠,也打造不出这等细针,就是打造得出,也无这般硬度,而要打造如此多坚细的针,那要何等的耐心与细致,何等漫长的光景?就凭这一份毅力,天底下能做到者又有几人?看来,眼前之人远比他甚至远比宋翾想象的还要可怕。
      这时,萧慕蔺开口了,“若信我,就出去,不信我,就把你丢出去。”
      百里静一愕。喜奴虽知晓萧慕蔺身份不简单,但他不知为何,从来就是信他的,已一拉百里静衣角,示意走。百里静明白,他就是呆在这里也毫无作用,说不准还真被姓萧的给丢出去,他自然不愿受此羞辱,临走前,朝萧慕蔺伤了的肩头看去,只见殷红的血已打湿了半边臂膀,浸入水中,正在那进水处,水色一时淡了,复又红了,他知道,那伤口一直在流血。
      守在外头的杜韫毓早已心急如焚,方才她没有阻拦萧慕蔺,这时见百里静和喜奴都出了来,不由又忧又急:“公子如何?”
      百里静不答,沉默着走到一边,喜奴则道:“萧仙医伤了。”
      乌干儿忙问:“伤得重吗?”
      喜奴道:“流了很多血。他在救主子。”
      杜韫毓一怔,看向百里静,见百里静神色,想来喜奴所言不虚,她本就对萧慕蔺态度别扭,既感恩,也防备,这时听说萧慕蔺为救宋翾受了伤,只怕还不轻,心里有愧,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定了片刻,对乌干儿道:“乌姐姐,去为萧仙医做些吃食,他一会该饿了。”
      乌干儿忙去了。喜奴闷了半晌,对百里静道:“百里大哥,我们是不是误会萧仙医了?”
      百里静没说话,只转了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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