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福消受

作者:向桢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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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把我交付他手里


      根据法律,永久标记的Omega怀孕,为了保证其生命安全,标记Alpha必须在分娩前活着。
      这下子,就算俞奏犯了天条也得缓期执行。
      “你!”俞奏瞳孔猛地聚焦在杜片笺身上,下一秒,往上冲的血液快过理智,束缚带比警卫的呵斥更快,将俞奏紧紧束缚回座椅上。
      这样的反应似乎极大地取悦了杜片笺,他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上,翘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足尖踩在墙上借力往后退,椅子摩擦地板发出的尖响是他发言前的预告。
      “我不要洗标记,也不要打胎。”
      俞奏的眼睛从杜片笺根本看不出什么的小腹上移开,看向他的脸,渴望从这张美丽却多变的脸孔中看出些什么,却又似被刺到般低下头,双手插在发茬里,十指死死地扣住头皮,企图以这种方式来遏制住颅内的惊涛骇浪。
      比起能不立刻死的庆幸,先来的是铺天盖地的不解。
      为什么?
      为这既定的悲剧,增加一个无法退场的演员。
      他不明白,他自始至终都不明白。杜片笺是一个他无法触摸也无法了解的巨大谜团,他误打误撞地进入这个迷途纵横的世界,尝试找到一条通往核心的路失败,选择离开却被线越缠越紧。他越想,越是痛苦,越是不了解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

      因为什么都不剩,所以才要制造一个无法分割的东西。

      俞奏一顿,随着呼吸听到了流淌在血液里不安的,紧紧地依偎在自己的信息素旁边,因为被排斥而被忽视的低语。

      只有为这段关系不断加注痛苦,才能证明它的存在。

      “……别再这样了。”俞奏嘴唇蠕动。

      扭曲的也罢,也许越扭曲越好,那样才会缠绕得更紧。

      “怎样?就这么想死?”
      杜片笺扬起下巴,嘴角扯动的笑容还没成型就消失,难忍的恶心带起腹部的痉挛,手不受控护住肚子。
      “别再这样。”俞奏慢慢抬起头,“我是自愿的。自愿去杀迟恒勋和罗藏瑞,我只怪自己没有早点为你做到。为我的延误向你道歉。”
      那刻意控制的、平稳的呼吸,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到了胸口。疼痛减轻了一些,奔腾的信息素也渐渐平息下来。
      杜片笺不敢相信此刻身体的感受,不用忍受反而让他无所适从:“我不会因此感谢你。”
      “我知道。”
      这次他是真的知道了。
      以往对于那些问题,他的猜测总是错多对少,以后标记链接会传达过来杜片笺真正的意思——愿意生这个孩子,并非感谢,并非原谅。
      他也将再次重复对杜片笺的真心实意。
      我是自愿做这一切的。自愿为你担下所有的罪名。
      杜片笺眼睫煽动,看着俞奏,呢喃:“记住你说的话。”
      “好。”

      事情的反转比想象中来得还快,在缓刑期间,与俞奏有关的案件的证据依旧在更新。
      月份在增加,日子在减少。
      就当此时,警方捣毁了一个重大犯罪窝点,其中一个Beta对于残害迟恒勋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供出其幕后主使为罗藏瑞。
      原本的舆论就对俞奏多有同情,保护Omega远离其他Alpha,是每个标记者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并非法律和道德所能控制和阻止。
      如果俞奏有罪,那么与他有同样Alpha性别的所有人都有罪。
      当真正的幕后黑手一出,更是让这则精彩的真人真事如火燎原,无接触地燃烧每个人的血管,草木皆兵地解读着主观上过于粗糙的结论,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着重审。
      俞奏始终静待,听候发落。囚服松垮地挂在他宽阔的肩上,高清的庭审照片在一禁再禁中还是疯狂传播。

      进去正大雪,出来是寒露。

      回狐廊监狱却似终年的冬季,冷要渗到骨头里,每逢不注意就会从深处钻出来。
      监狱大门在身后关上,俞奏提着一点行李站定,离他十多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车,如陈墨的砚台旁还立着一人。
      藏蓝色大衣的臂弯里是一束墨绿的柚子叶,规则的指节托着盛满水的白瓷瓶,黑发偶尔勾过唇边的小痣,盘发的蓝花发簪下的流苏和心一样不安宁。
      俞奏走到杜片笺面前站定,杜片笺将柚子叶塞进瓷瓶里,拽出来在地上抖去多余的水流,只余一小点水珠扑在俞奏身上,在衣服上留下不连续的水渍。
      清冽的水和木香被甩进俞奏的鼻腔,都不如血液中的信息素味道来得冲脑。
      沉默地做完这一切,杜片笺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俞奏绕过车头,透过前窗玻璃偷看到杜片笺,他不苟言笑的模样和沉默不语的内心让俞奏不敢轻举妄动。
      俞奏坐进副驾驶,没一秒,车轮打着旋掉头,甩尾的尾灯像抹了眼影,留下一道连红消失在松林中。
      车子不知道往哪边行驶,俞奏专注地感受,可杜片笺心中依旧什么也没说。而在熟悉的气息包围下,听着换挡的轻微的响声,他竟开始犯困,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醒来已是黄昏。
      胸前那片不同寻常的、温软的压力,紧密地贴合着俞奏的心跳,清浅而规律的呼吸连同信息素一齐缠绕在他颈侧。
      俞奏不自觉喉结滚动。
      杜片笺靠在他身前睡着了,大衣盖在两人身上,往下看去,这串淡蓝色的花朵流苏像一个个小小的笑脸看着俞奏从睡着到苏醒。他想抱抱杜片笺,可双手反剪在椅背后,触感他再熟悉不过,是手铐。
      俞奏动了动,竟然松动的迹象,能察觉全赖于这三年,他对此太熟悉了。
      蓄力一挣,手铐应声而落。车厢中落针可闻,杜片笺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一动不动的俞奏才敢将车窗变向,把
      车窗外人迹罕至的陌生风景彻底隔绝。一手揽住怀中人的腰,一手捧着他的脸往上抬。
      鼻梁沾上侧颈,大衣被按出褶皱,睡着的人毫无防备,也不会拒绝。被暖气蒸干了的嘴唇逐渐变得湿润,口腔不得不分泌更多来维持不断被裹走的水。
      大衣落到俞奏分开的膝头,堆叠成雾山一般的形状,白衬衫的中间是镂空的花纹蕾丝,脊柱在正中如同一颗花茎。
      俞奏伸手调整后视镜对准,镜中的手将衬衫的下摆从裤腰中拽出来,过于粗暴简单的动作对于接下来隆重的展示来说太过简陋。
      上下两个方向,上面在花纹后时隐时现,下面滑进堆叠的衣料之中,如同蓝色汪洋上一个被风捶打的海蚀柱。
      空气渐渐蒸起来,俞奏调低空调,缓慢地打圈,因为太久没用过,而显得反应迟钝。热风蒸得人汗如雨下,空气中的甜像被烤过,弥漫出果香。狭小的空间中,氧气刚被过滤器带进来就被吸进肺中。
      蓝花在摇晃,几缕黑发被摇出来。
      一切忽然静止,俞奏慢慢拉开自己与杜片笺的距离,一对沾了汗渍的手掐在他的脖颈上,正在逐渐用力,惺忪泛红的睡眼看着俞奏,带着被搅扰的起床气。
      “对不起。”俞奏仰头,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以为你同意的。”
      餍足的笑容如同挑衅,杜片笺手下又加了力气,只是有更需要用力的地方,全身的血液都往那处涌,已分不出多少给双手。
      况且,信息素求生的本能也在抗拒着大脑下的命令。
      杜片笺手指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把俞奏的脖颈往前一推,松开的瞬间周身如过一道闪电劈得他失力,坠倒在俞奏身上。
      杜片笺闭眼,恼怒于此时自己的无能。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你的?”俞奏手摸到大衣的一角,掀起来盖在杜片笺身上。在监狱中不便问的问题,现在他想全部知道。
      “腺体手术接受前,我和他交换并留下了我的信息素。”
      “你故意让我去那儿。”
      “你自愿的。”
      俞奏感叹杜片笺的缜密与大胆,永久标记越久,两人链接越深,直到最后生命也会绑定。用信息素引着他去往教堂,在信息素的催动中促使他为了让小符活命输送自己的信息素,将杜片笺信息素的证据掩盖,成为了他最好的不在场证明,也使他注定无法救到,进而崩溃去杀罗藏瑞。
      “他也是疗养院的人吗?是红桃K?”
      “不是,他自愿的。”杜片笺耳朵贴着俞奏的心跳,仿佛在说心里话给自己听,“他说还想见罗藏瑞一面,正好少了我费劲。”
      “这可真是……”想不到的原因,俞奏唏嘘人性的复杂,杜片笺接了下话,“有病。”
      俞奏轻笑两声,听起来却苦苦的。被牵动的杜片笺皱眉,胳膊撑起来往上拔,脸正对着俞奏,几乎鼻尖对鼻尖,吐气扑在俞奏的脸上让他不受控地眨了眨眼。
      “你不是这个意思。”
      俞奏拥着怀中人慢慢坐起来,在座椅发出挪挤的柔声中,他说:“我只是有一点同病相怜,我也爱上了一个大坏蛋,即使对我很差很差,既不爱我,也不尊重我,还想杀了我。我也想赶着去见他最后一面……呃!”
      杜片笺手攥拳做持刀状往俞奏腰上一捅,打得人闷哼也不满意:“你再说!你不还活着吗?”
      “谢谢你啊。”
      俞奏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神逐渐锁定在杜片笺的嘴角,并逐渐拉近距离,直到得到。
      当他睁眼时,发现杜片笺也睁着眼睛,舌头在配合,眼睛在观察。这么对视了一会儿,俞奏率先败下阵来,捂住杜片笺的眼睛,低着的头抵在他的肩窝,竟有一丝为老不尊的羞耻,小声嘟囔:“哪有人睁着眼睛的。”
      “我看你挺享受。”杜片笺摘下眼前的手,抬了一下负重的肩膀,“自己不想看别拦着我。”
      杜片笺仰头,眼皮微阖,脖颈的弧线随着深呼吸而波动,他抓下花簪扔到后座,拨掉已经松散的发髻。发尾扫在俞奏的肩膀带起一阵酥麻的感受,他给了储物箱一眼后,埋进眼前患了雪盲症般的皮肉中,手在里面摸找。
      杜片笺手扳着他的肩膀,随口答:“没有。”
      “那我小心点。”
      杜片笺眼色犹疑,语气难得一见的商量:“再要一个吧。”
      “我可舍不得。”
      “我说真的。”
      感受到杜片笺的认真,俞奏仰头,又一次不解这意思的正解。杜片笺孕反严重,俞奏在这期间也不好受。何况小孩才两岁,间隔时间未免太短。
      “发生什么了?”俞奏心中泛起不安,不确定这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那不该你想。”
      杜片笺下颌微不可查地抬高半分,视线垂落下的语气不容置疑,长睫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嘴角的弧度未变可那小痣却似蒙了霜。
      这是一条被宣读的法则,思想被即刻剥夺。
      在这缓慢的几秒钟,信息素如惊涛骇浪般袭来,卷进身体,没有抵挡,没有投降,只留下一具空洞且干旱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前探。
      只有一点点无奈的思想在伤怀。
      这就是我的妻子,美丽、聪明、强大,不论谁得到他,都会觉得自己命好,可只要了解半点,就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能在他手底下活下来,全赖命大。
      也许明天又会有不同的毒药送到嘴边,又会有新的束缚勒出伤痕。可现在,眼前,递过来的是柔软的唇,抓出血的是他的手。
      “行吧。”俞奏放弃抵抗,心里对自己说,“坏就坏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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