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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雨水少,沼泽变为淤泥状,杂草覆盖,一着不慎,拔腿困难,越陷越深;
然春季的雨量增多,松林中的沼泽水位明显上升,泥土吸饱水分,人走在沼泽边缘像踩在浸水的棉花上,噗呲闷响,所过之处,留下泥水填满的脚印。
静恒穿黑红色道袍,带七八个精悍的下属,携铁杵、钉耙,踉跄而行。
“就是这了。”她根据带面具的黑衣人信息提示,在一片生长野芦苇的沼泽岸边停步。
目光所及,沼泽之上浮动着陈年芦苇散发的烂根瘴气。
她立于岸边,对人吩咐:“挖!”
那七八个人听命,掌铁杵和钉耙深深挖掘。
好一阵无人说话,周遭只有铁器插入湿泥时噗嗤、噗嗤的闷响,以及泥水被泼洒到一旁的哗啦声。
他们每一次下铲,都手法熟练。
沼泽被一寸寸翻开,露出它吞咽半年之久的内容,浮木、龟壳……然后,一名下属的手中钉耙忽然一顿,似是触到了不一样的硬物。
“大人,有发现。”
虽有心理准备,可静恒道姑闻言还是一怔。
因为越往下挖,沼泽的腥气、腐败气越浓,下属们都用面巾捂住了口鼻,而平日重衣着、喜洁净的柳随风竟埋尸于此,半年之久!
那一定难忍至极。
她隔着拂尘手柄握紧成拳:“继续挖。”
锁定目标,那些人继续。
他们的动作慢慢放缓,改用短刀和手,沿着那硬物的边缘,小心地刮去粘附其上的黑泥。
渐渐的,一段灰白、布满细密水蚀孔洞、却依旧保持着某种结构的东西,露了出来。
是人的骸骨。
骸骨被人从泥沼中剥离出来,摆在预先铺好的油布上,骨骼中的泥水还在淅淅沥沥地落。
在那骨头被捧出来的瞬间,静恒突感浑身刺疼,或许是多年前烙印在□□里的牵绊,无需任何信物辨认,她笃定是他。
在她身体刺疼的下一刻,下属又发现一颗锈迹斑斑,刺入脚趾头的铁钉,和尸骸无五指。
简直惨不忍睹。
人恨极了会冷静沉默,但眼底的杀意一定浓稠如墨。
她一定要让萧沅血债血偿!
找回尸骸,静恒去了一趟东宫,她向太子赵仁章禀告了昨夜到今日的诸多事。
殿内气势恢宏,太子高坐案桌,抓住一点可疑问:“昨夜给你透露信息的人可有问题?”
对于这一点,静恒有过怀疑,但消除了。她道:“此人是恰巧碰上,最近手头紧,只图财。”
她找人心切,钱财于她是身外物,便爽快交换。
“若图财?”太子仍有疑虑,“他手握把柄,可直接去相府索要,何必迂回。”
这也太过凑巧。
静恒立于殿中答:“殿下,那人只是碰巧遇上,近日得知臣在搜查这个案子故得风声寻来。他根据林中的细节描述女子面貌,他不知是萧相女儿。”
“是臣打探消息的推断,得出是萧沅,就是她!”
说罢,她恭敬地向上座行礼:“殿下,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请允许臣捉萧沅。”
“臣要捉萧沅,让她跪在柳大人骨灰前磕头,丧命!”
“起来吧,容本宫想想。”面对静恒的请求,太子扶额沉思。
静恒与柳随风交情颇深,她不遗余力,找人半年;他若不应允,凭她如今的执念,她也会行事。
以她单打独斗的手段,想行事,派人也防不胜防,还会寒了下属的心,分裂团队。
可思及萧平云,他是一国丞相,若手段不当,势必授人以柄,甚至直接树敌。
他已经损失一员得力麾下,正是用人之际,尤其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才。
如何才能安抚下属静恒,除掉萧沅,又对萧平云留有转圜余地。
不知为何,揣度起萧沅这个名字,他心中莫名犯怵,萧瑾的女儿也叫萧沅。
当初在松山,林瑶曾对他说:“我们可以帮太子殿下,除了殿下允诺的奖赏外,民女还有一个请求。”
他让她说。
林瑶:“还请太子殿下将萧沅的性命留给民女处置!”
小事一桩,他允了。
而如今的相府萧沅颇多疑点,柳随风的本事,他一清二楚,她是如何斗过柳随风?
此女对他身边人下手,会不会目标是他?
太子摩挲拇指玉扳指,得出此女需除的结论。
大殿下,静恒道姑对柳随风的惨状不忍直视,她要手刃萧沅的心坚决;她跪地,恳请太子允许她报仇。
太子赵仁章站起,到她跟前,亲自俯身将她扶起,叹息道:“柳大人与你都是同本宫出生入死、得力之人,他遭此毒手,本宫心中亦是难平。”
“只是,朝中的局势你也知,萧相深得父皇信重,你应该明白,这不是单纯的复仇,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且,如你所言,萧沅的功夫不低。”
他的话看似受束,实则默许,他需要一个不留首位,不牵连东宫的的办法,两人的生杀仅是私人恩怨。
“臣知晓殿下的难处,故动手前来禀告殿下。”静恒道,“柳大人曾助我离开门派比过一场,所以,臣这回为他比一场。”
“这就是臣说的江湖人有江湖的规矩,臣有法子将萧沅邀请去观赛,转为心甘情愿的私人恩怨。”
“待臣捉下她去给柳大人偿命。”
是私人恩怨,能风险转移,又能除掉萧沅,当然最妙。
太子表示同情:“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静恒得到应允,满意地退出殿外。
可殿外方向走来一名妇人,四十岁左右,身形气度雍容华贵。
她把几名宫女留在殿外等候,独自进殿。
太子上前拱手,喊:“母妃。”
皇后又看一眼殿外,静恒背影远去,她才回首道:“发生了何事?”
在她印象里,静恒平日就是一副生人勿近、杀气腾腾的模样,可今日尤为甚。
皇儿麾下高手都是男子身份,或许她碍于身份不近人吧。
太子答道:“她找到柳随风的尸骨了,且要替他复仇,目标是萧相女儿萧沅。”
“萧沅?”皇后对这位臭名远扬的女子略有耳闻,“听闻,她在萧府无足轻重。”
太子又向她说了柳随风惨状。
皇后改观道:“能在相府活下来,看来也非寻常人。”
意外的话题结束,太子问:“母妃特意前来,所为何事。”
出宫不易,他想,当是有重大讯息。
皇后道:“你父皇近日身体不如前了,折子看久了总感疲乏。母妃方才听闻刘惠妃提议让你父皇去马场散散心,你父皇允了。”
“马场?”太子闻言颇感诧异,“静恒说要在马场和萧沅比赛,捉她去柳随风骨灰前羞辱。”
皇后:“皇儿答应静恒出手?”
太子“嗯”了声:“母亲有所不知,萧瑾的女儿也叫萧沅,儿有预感,此人留不得。”
听到“萧瑾”这个名字,皇后愣了片刻。
如今的朝局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已到拔刃张弩的境地。
是她偶然得知萧瑾的位置,派儿子前去,请萧瑾带上门中人,出山相助。
萧瑾这个人身藏秘密,虽多年没进京,但他创立门派,已有自己的势力,一旦进京就是祸患。
若不能为己所用,那就无须留祸患,就地杀了他。
“皇儿……”皇后突然想起前几日去了一趟春日祈福,马车行途碰上一位风言风语的流浪汉。那疯子嘴里嘟囔“平行世界,意识互换”等听不懂的话,“相府萧沅恰巧也在松山附近坠崖,你说萧沅会不会知道什么……”
“……否则一个闺阁女子如何取柳随风的性命?”
经此提醒,太子心中不妙的预感莫名上涌,春日和煦的三月,他脖颈骤然一凉。
他是一国储君,怎会惧人!可提起同名同姓的一名女子,他就能想起他手刃萧瑾时,那名女子露出的要从地狱爬出来,将他大卸八块的眼神。
那就更留不得了,不管是不是萧沅,是否怪力乱神,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皇后担忧道:“众目睽睽下,静恒打算如何行事?”
太子讲了静恒的打算。
皇后道:“静恒胜算几成?”
柳随风已失足,若是一对一,太子不太敢下定论。
皇后摇头道:“还是太仁慈了!”
“何必把人捉去骨灰前凌辱,这只会徒留变机,保不准萧平云出言相救,依母妃看,马场一招致命才是上策。”
太子问:“母妃有何打算?”
“加码!”她说,“我们提前派人在马场动手脚,然后借静恒在公开场合把比赛转为私人恩怨,事不关己时让静恒误会萧沅言对比赛而无信,迫不及待对她动手。”
“马场是竞技场所,存在危险,无可厚非。”
皇后的嘴角露出一个浅笑:“刘惠妃邀你父皇去马场视察散心倒是做了件好事,届时可以让你父皇主持公道,都是个人行为。”
这件事并没有告诉静恒道姑,太子派人去到马场,找到维持马场秩序的李监正。
李监正是太子一派,他已经知晓该怎么做了,并且保证万无一失。
“请回禀殿下,下官一定办妥。”
……
皇家马场有勋男在驰骋,皇家花园则有贵女在赏花。
关母爱养花,这种场合,关乔一定不错过。
花圃被鲜花点缀,还被似玉美人观赏,更加芳香四溢。
关乔与几位姑娘在交谈。那姑娘笑问:“妹妹怎么没带萧沅姑娘一起来赏花,让我们姐妹也有机会结识萧相的女儿。”
“是呀,是呀。”几人撺掇。
关乔常说萧沅是她的好友,因此众人都知她们关系匪浅。
对于没与人出游,她道:“她以前参加宴会少,放不开,不喜这种场合。而且,她伯母感染风寒,她今日陪母亲去探望,不得空。”
“这样呀?”那些姑娘表示遗憾,“那她喜欢什么?”
“听说她喜欢上了习武。”
还没等关乔答,另一位姑娘抢先说,然后关乔才确认是有这么回事。
“若是如此?”有姑娘出提议,“我想乔妹妹邀请萧沅去马场观看,她一定会喜欢。”
皇家马场可不单是赛马观赏,还有蹴鞠、射宴、武阅、五花八门兵器训练,习武之人一定会乐不可支。
关乔觉得几人的提议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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