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抑制剂

作者:常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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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山茶与锈玫瑰的生日


      时间线:故事开始前一年,然顾22岁生日。
      日历被红笔圈出的那个数字,像一块即将燃尽的炭,灼烧着然顾的视线。生日。
      他从不期待这一天。童年时,这一天意味着醉醺醺的养父母施舍的、带着怜悯的廉价蛋糕;长大后,这一天意味着独自一人在廉租屋里,对着窗外灯火,计算着下一支抑制剂的钱。
      直到他遇到了明谦。
      那个强大、英俊、信息素里都带着致命吸引力的Alpha,像一束强光,粗暴地照进他灰暗的生命。尽管这束光伴随着灼痛和毁灭,但然顾甘之如饴。他像渴求甘露一样渴求着明谦带来的所有——包括那些夹杂在极致占有中的、零星半点、扭曲的温柔。
      也许,今年会不一样?毕竟,他现在是“明谦的Omega”了。尽管这个身份,建立在一個坏死腺体和无数伤痕之上。
      生日前一天晚上,明谦带着一身酒气和凛冽的苦山茶信息素回来。他没有提生日,只是像往常一样,粗暴地占有他,犬齿反复碾磨着那块早已无法标记的疤痕,仿佛想从死肉里榨出一点回应。事后,然顾蜷缩在凌乱的床上,听着浴室的水声,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单,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在疼痛中明明灭灭。
      第二天清晨,然顾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心里那块炭,彻底凉了下去,变成一捧灰。他扯了扯嘴角,对自己那点不切实际的期待报以嘲讽。他起身,习惯性地开始收拾昨晚的狼藉,准备像过去的每一个日子一样,在等待和疼痛中度过。
      然而,当他走进客厅时,脚步顿住了。
      客厅中央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没有任何包装的、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样式冷硬,不带丝毫温情,像明谦本人。
      心脏猛地一跳,那捧死灰似乎又有了复燃的迹象。他几乎是屏住呼吸,走过去,手指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打开了盒子。
      里面不是什么昂贵的珠宝,甚至算不上精致。
      那是一枚款式极其简单的银戒。素圈,没有任何花纹,表面甚至有些细微的划痕,像是旧物。但在戒指的内侧,刻着一行细小的、略显潦草的字:
      苦山茶 & 锈玫瑰
      苦山茶,是明谦。
      锈玫瑰……是他。他那带着铁锈味、早已枯萎的信息素,和他这个人一样,像是生了锈的、不值钱的玩意儿。
      没有“爱”,没有“永远”,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有这两种代表了他们彼此、并注定无法融合的味道,被冰冷地镌刻在金属上。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酸楚、失望和一丝扭曲满足感的情绪,瞬间攫住了然顾。他应该感到难过吗?这算是什么礼物?一个提醒他们之间鸿沟的烙印?可他为什么……又觉得这如此贴切,如此……真实?
      就在这时,公寓门被推开。明谦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纸袋,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他瞥了一眼茶几上打开的戒指盒,又看向怔在原地的然顾,脸上没什么表情。
      “地摊上看到的,顺手买了。”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天气,将手里的纸袋随意放在桌上,“蛋糕。”
      然顾的目光移到那个廉价的、印着俗气花纹的纸袋上。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奶油裱花粗糙的草莓蛋糕,甚至可能不如他童年时见过的那些。
      地摊货。顺手。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偶然遇见,顺手捡回。
      明谦走到他面前,没有看他,而是拿起那枚戒指,不由分说地拉过然顾的左手,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尺寸意外地合适,冰凉的金属紧紧箍住指根。
      “戴着。”明谦命令道,声音里带着Alpha惯有的、不容置疑的控制欲,“免得你总忘了自己是谁的人。”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某项任务,转身便走向书房,似乎准备处理工作,将这个“生日”流程彻底抛在脑后。
      然顾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银圈。内壁的刻字硌着皮肤,带来清晰的存在感。苦山茶 & 锈玫瑰。
      他忽然笑了起来,肩膀微微颤抖。笑着笑着,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滑落下来,滴落在戒指上,晕开一点点湿痕。
      他抬起手,用舌尖轻轻舔去那点咸涩。然后,他走到餐桌旁,打开那个廉价的蛋糕盒子,用手指挖下一大块奶油,混合着甜腻的草莓果酱,塞进嘴里。
      很甜。甜得发腻。甜得……让人想哭。
      他知道,这大概就是明谦能给出的、关于“爱”的全部了——带着施舍意味的廉价物品,一个宣告所有权的冰冷镣铐,以及一个将他们之间痛苦与不可能的关系,凝练成一句刻骨铭心诅咒的……“礼物”。
      没有祝福,没有温情,只有占有和提醒。
      可他偏偏,就从这冰冷的占有和残酷的提醒里,品出了一丝属于自己的、扭曲的甜蜜。
      他拿起切蛋糕的塑料刀,在自己的手臂内侧,轻轻划了一道。不深,但足够渗出血珠。他看着那抹红色,然后将沾着奶油的指尖,按在了伤口旁边。
      看啊,明谦。
      甜和痛,原来可以离得这么近。
      就像你和我。
      他独自一人,吃掉了大半个蛋糕,直到甜腻感堵到喉咙口。那枚戒指在他手指上,沉甸甸的,像一道永恒的枷锁,也像一枚扭曲的勋章。
      傍晚,明谦从书房出来,看到餐桌上的狼藉和然顾手臂上那道新鲜的划痕,眉头皱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晚上入睡时,他比往常更用力地抱紧了然顾,仿佛要将他揉碎在自己怀里,融入骨血。
      黑暗中,然顾睁着眼,感受着身后Alpha灼热的体温和颈后腺体传来的、熟悉的钝痛。他轻轻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内壁的刻字摩擦着皮肤。
      苦山茶 & 锈玫瑰。
      这是一个诅咒,也是一个承诺。
      是疼痛,也是他22岁生日里,唯一的、畸形的……光。
      那是在一个充斥着劣质香水、酒精和躁动信息素的地下酒吧。空气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糖浆,混杂着无数Alpha和Omega欲望与试探的气息。明谦坐在最角落的卡座里,指尖夹着燃烧的烟,面前的威士忌冰块已经融化大半。他刚处理完竹渊又一次自杀未遂的烂摊子,满心都是挥之不去的烦躁和一种近乎暴戾的虚无。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他。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黑色T恤的年轻Omega,被几个不怀好意的Alpha围在吧台角落。那Omega很瘦,背脊却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他低着头,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握着空酒杯的手指,泄露了他的紧张与抗拒。
      吸引明谦的,不是他过于出色的容貌,而是他信息素的味道——一种极其稀薄、却异常尖锐的,带着铁锈和某种野生植物根茎汁液气息的味道。不甜,不腻,甚至算不上好闻,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酒吧里那些甜腻或浓烈的信息素织就的网,精准地扎进了明谦被苦山茶信息素浸泡得近乎麻木的神经末梢。
      “滚开。”那Omega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冷硬。
      围着他的Alpha们哄笑起来,其中一个伸手就去摸他的脸:“脾气还挺辣?哥哥就喜欢驯野马……”
      明谦掐灭了烟。
      他甚至没怎么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行动。他走过去,甚至没看那几个Alpha,浓郁而极具压迫感的苦山茶信息素如同无形的屏障,瞬间将那稀薄的铁锈味笼罩、隔绝。那几个Alpha脸色一变,感受到这信息素里毫不掩饰的等级压制和危险性,悻悻地骂了几句,迅速散开了。
      明谦这才低头,看向那个Omega。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却轮廓分明的脸。眼睛很亮,像蒙着一层水光的黑色琉璃,里面没有感激,只有警惕和一丝未被驯服的野性。他看着明谦,像一只落入陷阱却不肯服输的小兽。
      “谢谢。”声音干巴巴的,带着戒备。
      明谦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近距离下,那铁锈味的信息素更清晰了,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形成一种奇异的、引人探究的矛盾感。明谦忽然想起父亲明悠收藏室里,那些被锁在玻璃柜中的、带着原始粗粝美感的矿石标本。
      “叫什么名字?”明谦开口,声音因为酒精和烟熏有些低哑。
      Omega沉默了几秒,才吐出两个字:“然顾。”
      “然顾。”明谦重复了一遍,名字在舌尖滚过,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和他的人一样。“一个人?”
      然顾没回答,反问道:“你呢?为什么帮我?”
      明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意:“你的味道,很特别。” 特别到,让他暂时忘记了医院的消毒水味和父亲空洞的眼神。
      他拿出钱夹,抽出一叠钞票放在吧台上,对酒保说:“给他一杯最好的,记我账上。” 然后,他看向然顾,“跟我走。”
      不是询问,是命令。带着Alpha天生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然顾看着他,眼神复杂。他看得出眼前这个Alpha的危险,那种隐藏在英俊皮囊下的、近乎残忍的冷漠和掌控力。跟他走,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他同样能感受到对方信息素里那种强大的、令人心悸的吸引力,以及……一种与他所处的灰暗世界截然不同的、危险却迷人的力量。
      是继续留在这里,面对无数个像刚才那样的骚扰,还是跟这个明显更危险、却也更强大的Alpha走?
      然顾几乎没有犹豫太久。他骨子里有一种赌徒般的决绝。他端起酒保刚推过来的、琥珀色的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然后,他放下空杯,看向明谦:
      “好。”
      明谦的公寓大得空旷,冷色调的装修,昂贵却毫无生气,像一座现代化的牢笼。一进门,明谦就将然顾按在了冰冷的玄关墙壁上。
      苦山茶的信息素如同潮水般将然顾淹没,浓烈、苦涩,带着极强的侵略性。然顾被呛得咳嗽起来,身体本能地颤抖,腺体在压迫下隐隐作痛,但他没有挣扎,只是睁着那双黑琉璃般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明谦。
      “怕吗?”明谦的手指抚上他的后颈,隔着薄薄的皮肤,感受着下面Omega腺体微弱的搏动。
      然顾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颤,却清晰:“不怕。”
      明谦低头,鼻尖蹭过他的腺体,那稀薄的铁锈味在苦山茶的包围下,几乎微不可闻,却顽固地存在着。“很好。”
      他没有标记他。至少那一刻没有。
      他将然顾带进了卧室。过程并不温柔,甚至可以说是粗暴。明谦像在拆解一件期待已久的礼物,又像是在验证某种猜想。他需要一种极致的、鲜活的触感,来覆盖掉脑海里父亲苍白的面容和医院里死亡的气息。
      然顾疼得蜷缩起来,指甲陷进明谦的后背,留下深深的红痕。但他自始至终没有求饶,只是咬着下唇,发出压抑的闷哼,眼神时而涣散,时而聚焦在明谦那张因为欲望和某种更深沉情绪而显得格外具有侵略性的脸上。
      结束时,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苦山茶信息素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然顾像一只被玩坏的人偶,瘫软在凌乱的床铺里,身上布满了青紫的吻痕和指印。
      明谦靠在床头,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看着身旁这个陌生的Omega。他得到了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占有。但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似乎并没有平息,反而因为对方那过于顺从(或者说,过于决绝)的承受,而变得更加微妙。
      然顾缓过气,慢慢坐起身。他无视身上的疼痛,目光在房间里扫视,最后落在明谦丢在床头柜上的金属打火机上。他伸出手,拿过那个冰冷的打火机。
      “啪嗒。”
      幽蓝的火苗窜起,映亮了他苍白的脸和漆黑的眼睛。他举起手,将火苗凑近自己的左手臂内侧。
      明谦皱眉:“你做什么?”
      皮肉被灼烧的细微“滋滋”声和一股焦糊味传来。然顾眉头都没皱一下,直到火苗在皮肤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圆形的烙印。他才松开手,打火机掉落在床上。
      他抬起手臂,将那个新鲜的、红肿的烙印展示给明谦看。烙印的位置,恰好是一个临时标记通常会停留的地方。
      “这样,”然顾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带着惊人执拗的弧度,“就算你给我的第一个印记了。”
      他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主动在他和明谦之间,刻下了第一个属于他们的、疼痛的联结。
      明谦看着那个烙印,又看看然顾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心里那点微妙的烦躁,忽然奇异地平复了。他掐灭烟,伸手捏住然顾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疯子。”他低声说,语气里听不出是斥责还是别的什么。
      然顾却笑了,带着点破罐破摔的肆意:“彼此彼此。”
      那一刻,明谦知道,他捡回来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可以随意摆布的Omega。他捡回来的,是一团同样燃烧着毁灭火焰的、冰冷的炭。
      而这团炭,将与他这棵苦山茶一起,燃烧出一场无法预料、也无法挽回的滔天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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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苦山茶与锈玫瑰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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