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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廊外飘起了细雨,廊道中一盏挑灯独灼。
值夜的小厮闻声而来,见到便是供人歇脚的长椅上搁置着一盏欲灭的油灯,四面的凉风尽数被繁杂的雕栏纹路遮挡,才致它能燃至至今。
那稀碎的敲击声便是由上方传来。手持棍被吹得抖动,串联链子在灯顶上挂着,刺耳、诡异。
小厮将它提起,面带疑惑向四周张望,除下得不停的小雨外,周遭雾霾霾极为瘆人。他握紧了手中的两盏灯,吞咽一声便早早离去。
远处那与山重叠的角塔正遭重兵把守。
沉昭进塔那回便大致摸清,一道正门,一道运送烛蜡的侧门,更何况落脚的平台有数米,想要翻上去几乎痴心妄想。若执意要进去,便只能从这两道大门入手。
夜已深下,可树上的知了却未曾歇下,沉昭不在栖在长廊巨柱后,寻得了另一处绝佳观测点,位于侧门不远处屋檐下。
当然在此之前,她已摸清侍卫看守行进。
正门森严、光线明亮、各个面面相觑,极难突破。留下的便只有侧门了,只不过这儿也没好到哪去,光线暗些人便多些。
或许是当真怕什么人似守宫、飞禽一般的人闯入,这过会就要有三三两两人进去查看,大致是上下逛完一圈的时辰。
转眼间那个时辰即到,沉昭还未曾寻到稳妥的办法便只能等下去。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进塔之前,一名侍卫在众人调侃声中仓皇跑开,一头扎进草垛中去。
沉昭取怀中的布蒙面,便从侧跟了进去。
不远处看守的话还落在他耳中:“正所谓人有三急,你还能让其忍着?”
“何以见得?我是怕他误了时辰。”
“误了便误了,你替他进去便可,何况他一个小子能瞧出些什么。”
说着说着,这时辰当真竟要误了。领头的正欲派人出去寻时,那人则低头系着腰带就冲冲跑来。
一人吼道:“当真是墨迹!”
这边腰带刚系上,时辰到便被推入,前边两人不屑得瞟了他一眼,便大摇大摆走进。
在敷衍一圈后,就转过身来使唤道:“别说我不予你机会,上方隶属重地,你且上去好生瞧瞧,若察得不细,事后真出了什么事,我等拿你试问。”
将不愿劳累说得堂而皇之。
不知原来的人如何作想,反正现下布甲中的沉昭乐意。
她走得坚决,让使唤她的两名侍卫都愣了愣,一人道:“气傻了?”
下方的耻笑随着沉昭越上越高渐小,等她终于走至许帧云停留处时,眼前的景象并未叫她吃惊。面前整洁已有人特意清扫过了,那断颈纸人、小厮的尸身及墙上和栏上的血迹皆被一扫而尽。
来时她便知会扑空,可此事还是得待亲眼瞧过死心了,才能安心。
“尽职尽责”瞧完一眼过后,沉昭正欲下去,便听铁门猛然被敲响,声响之大。
这何人在敲门?怎的不推门进入。
生怕有什么祸端,底下两人迟疑一瞬,随即相视一眼共同向外侧的门边走去。
垂眸向下看的沉昭自然清楚,她落在后边,门是她进入故意待上门闩的。如今外面的人有所察觉,定是发现了什么,极大的可能是她暴露了。
望着离门愈近的两人,沉昭倏然向上跨了几步,推开身旁的窗棂,下方没有任何阻减之物,一整片被雨水打湿的平地,残渣剩草都尽无。
跳下去必死无疑。
而下方隔着大门交谈更是热闹。
就在沉昭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时,上方伸手不见五指之地骤然跑出一人,说不骇人是假,若非是他擒得快,沉昭这一拳就往她脸上镶去了。
这人力气极大,沉昭望着大敞的窗棂,在想是否能将他一击推下,做个肉垫,保自己一命。只要一成,光凭这下坠的速度就算他力气再大,也不可能做到反转,让她做垫背的。
方觉得这法子可行,他便说话了:“切莫多思。”
沉昭:“……”闻声识人,她识出了,自然也不会问出旁的:你为何在此的傻问题了。她道:“如何逃?”
话落,一声破天辱骂,房门也随之打开。
那人也不在多解释,松开她的手便将她的脖子上的帽绳抽开,随即摘下头上的帽子往下一投,发丝滑落垂在腰间。
沉昭了然,利落地褪去身上这件臃肿的侍卫着装,可里面这件青色的衣衫也不是什么善茬。
随着衣衫与佩刀落地,那人拉着沉昭的手臂就向黑暗中跑去。
沉昭正忧心她这身青衣会将两人暴露,谁曾想就被一只手握住肩直直按下。
沉昭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双手撑墙,后退两步,半蹲下身子,两人的膝盖难免地抵在一起。
没想到他竟身子来遮挡她这抹突兀的青色。
沉昭:“……”在这处狭小的范围中,属于他身上的茶香味无限放大,平时只有一抹清香,今日却好似泼了一整壶浓郁的茶水。
这姿势虽然滑稽了点,但好在成效不错。
声音从不远处的窗棂边传来:“老大,他!他当真跳下了!可是尸身去哪了!这么高,无论是何人都是必死无疑啊!”他想到何物,颤声道来:“难道……难道咱们遇鬼了!”
下方穿戴衣物的声响停止,那人错愕道:“老大!老大!是啊!没有声音,没有影子,俺就倒下了,这显然不对啊!”
嘭——一击清脆的拍打声,哀嚎还不见喊出,一人道来:“疑神疑鬼,我唤人去寻你之际他身边便又更断裂的木棒。”
“噢,那老大我们现下如何?”
“虽未曾丢失什么,此事还是得让老爷知晓。”他指派道:“我去向老爷禀明,你们将此处看好了。”
“是。”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远,留在上方看守也不曾有几人。
一人看着这窗棂正想去关上,但立即被身旁人制止:“你作甚?老大的话可抛之脑后了?不要动这儿的任何东西!”
那人吞咽一声,说道:“这个俺自是知晓,但那人是从这儿跳下去的,难保他不会从这再进来。”
一股凉意拔地而起,两人都没了声。
“不能吧……”两人说着一同往下张望,一片宁静,然而将头抽回的那瞬,脖颈下一阵酸痛,人便应声倒下。
谢之念眼角一弯,不加掩饰的陈赞道:“厉害啊。”
沉昭不见得要搭理他。
他也知此事不是闲聊之余,领着她便下楼去。
似是距离够了,他停下脚步,侧着身子打开窗棂缝查看。施达指令的人还未到,下方搜索的人散乱。这儿的窗棂方向同上方那扇是正反,故而这边几乎无人。
谢之念不假思索捞起裙摆,从大腿处解下那卷绳索,快速系在木栏底部,拔了拔,确定无误后,他将其甩下。
沉昭用手绢绑好手,抓住绳索正要滑下,便横来的手臂阻止。
“?”沉昭不解看向他。
谢之念盯着她那只抓住绳索的手,耸肩道:“手绢单薄,保不准会留伤哦。”
沉昭听了进去,抽回手,解开手中的手绢便递给了他。
谢之念一怔,眯眼笑着将手绢接过,笑盈盈地就往左手上绑去,最后那个结沉昭还以为会抵上前让自己同他打,谁知他头一低,咬住一角,两侧一拉便成。
……也成。
可在沉昭的印象当中,谢之念并不是个左撇子,为何要护左手呢?
在后,她才知这只手是环她的。
那岂不另一只抓绳的会受伤。
实在不然,他从腰间的带囊中又掏出一块,这块粗糙还大了些,也未绑只是握在手心中。
谢之念用那块布裹住绳索,环住沉昭便跳了下去,平安落地。
腰间的手松开,转头他便从怀中掏出了枚火匣子,望着绳索经此一滑泛起的绒毛,还有燃着那刻泛起的药味,沉昭好似知晓她的用意了。
不过,既然这根绳子会被销毁,那何必在乎手上的伤呢。
空中飘洒的细雨阻挡不住这向上攀登的火焰,两人也不在此观望,共同向回走去。
两人刚奔远,迈入树旁躲避,一人便从树上跳下,恭恭敬敬地将日常衣物递予谢之念,他只需将斗篷一摘抛予侍从,那件往外一披一系,在将面纱往怀中一揣。
沉昭本想离去,但这个时辰,路上遇见旁人恐不好解释。等待的过程中,她掏出了怀中的簪子顺道盘了发。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长廊中,侍从在后披着黑斗篷,全然没有什么不对。
内院一路上无人,两人直达屋舍。在入门之前,沉昭转身对其一参,说道:“今日之事多谢。”
嘭——一声巨响,紧闭的房门中传出一句惬意:“客气了。”
沉昭嘴角挽起一抹笑,自家的房门便被拉开,小田心急如焚迎上来:“王妃,可担心死奴婢了。”她将人扶进屋,房门一关,不曾多问:“方才许姑娘的丫鬟同您盛了碗姜茶来,奴婢只道您歇下了,事后才知说错话了,您可曾撞见?”
小田将热好的姜茶盛上前,埋着头一副做出事的摸样。
沉昭用其捂热手,道:“不曾见着,就算瞧见了你家主子也能应对,莫要担忧了。”
小田深信不疑,终是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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