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以为好

　　或许是因为放下了心结，叶知秋在跟亲人相处的大半天里，久违地身心轻松，傍晚离开家门时，她甚至还能快乐地哼着小曲。

　　等公交车的时候，她捏着手机给吴悠发消息：【老师，你说得对，对一个人非爱即恨不好，人是复杂动物，要允许大家犯错。】

　　她有沈知意这样的好朋友，有吴悠这样亦师亦友的老师，还有郑基业这样的和蔼可亲的长辈。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未来总会更好的，不是吗？

　　叶知秋特意去市中心买了沈知意喜欢的奶茶和小蛋糕，又约她晚上去吃串串香。

　　沈知意在电话那头惊叹：“不得了，你竟然也学会主动约我了。”

　　叶知秋笑：“是我错了，以后我尽量主动找你出来玩。”

　　“行，那等我半小时，我还想吃炸鸡排。”

　　“好，我去买。”

　　晚自习开始前，林云周打量叶知秋两眼，闲聊般笑着询问：“你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错？”

　　叶知秋摸了摸脸：“啊？有这么明显吗？”

　　“嗯，就是很明显。你不是去外婆家吃饭了吗？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我下午还跟沈知意一起去逛小吃街了。”

　　“我今天在家写作业，方子琪找我打球，我都没答应他。”林云周望着她，眼巴巴地等着表扬。

　　叶知秋：……

　　倒也不用报备行程。

　　她对他干嘛去了不太感兴趣。

　　叶知秋对上他的眼神，四目相对，她顿了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林云周唇边笑容加深，得偿所愿后继续低头写作业，虽然叶知秋没有直接赞赏，可好歹也算认可他的努力不是。

　　叶知秋握着笔的手指微微弹了弹，深吸一口气，劝自己，算了，跟他较劲做什么？

　　赶紧到高二吧，她快撑不住了。

　　她前天就向沈昌国提出调换一下班里的座位，毕竟从开学后大家就没换过地方，这样对视力不好，可惜沈昌国以‘下学期马上结束，懒得折腾’为由，说再等等。

　　说到底，叶知秋觉得林云周喜欢自己不过是青春期的孩子对异性产生了点儿朦胧的好感，还谈不上什么喜欢。

　　只要大家分开坐一段时间，他就能清醒了。

　　周六晚上，叶知秋提前准备明天去图书馆要用的湿巾和水杯，这才想起来林云周之前说过也要去，她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想了想，又删除了对话框里的句子。

　　算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太过尴尬，再重新提起，万一触动林云周的哪根敏感的神经，他又哭了怎么办？

　　叶知秋叹息，爱哭的孩子有糖吃，林云周显然深谙其道。

　　图书馆八点开门，叶知秋跟许佳年约好了七点半在路口见面。

　　时间还早，两人先去吃早餐，许佳年扫过她的黑眼圈，挑着眉打趣：“你昨晚上做贼去了？”

　　叶知秋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昨晚梦见自己去爬山，结果在山上迷了路，转了一整晚都没找到出口，现在又累又困。”

　　“那待会儿进去后，你先趴着睡一会儿。”

　　“嗯。”

　　为了方便睡觉，两人特意去了二楼靠墙的位置，叶知秋用卷子盖住头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补眠了一个小时，叶知秋勉强恢复精神，回顾着最近才学过的知识点和许佳年将这周的作业写完，

　　再抬头已经将近十二点，叶知秋揉着酸疼的手腕问：“中午吃什么？”

　　“这附近有家盖浇饭不错，要不要尝尝？”身后忽然有熟悉的女声插话。

　　叶知秋回头，稍稍愣了一下，才笑道：“好巧，你怎么也在这儿。”

　　庄雨眠俯身过来看了眼两人面前摊开的卷子，瘪瘪嘴：“家里太吵了，来这里图清净，你们的作业这么快就写完了？”

　　叶知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昨晚就写了一大半，上午把剩下的补齐了，这不，现在还困着呢。”

　　说罢，又扭头叫许佳年：“走吧，吃饭去。”

　　庄雨眠上前挽着她的胳膊晃了晃，无限感慨：“早知道我昨晚就不玩手机了，对了，林云周也在那边呢，叫上他一起呗。”

　　许佳年好奇：“除了他，我们班还有谁在？”

　　“没有了，暂时就只有我们几个，我也是去打水的时候碰见他的，别说，还挺巧的。”

　　叶知秋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下嘴角，她俩不知道，可她心里清楚，这恐怕不是巧合。

　　没想到林云周还真来了。

　　十几分钟后，四人挤在路边小店里大眼瞪小眼，八目相对，却没人说话。

　　这气氛实在诡异，叶知秋跟其他三人都算熟，可其他三人却彼此不熟，各自只跟她比较熟。

　　她没有热场的交际能力，想了想，选了个最保险的话题：“暑假要补课50天，剩余的十几天假期你们怎么安排？”

　　庄雨眠听了直接笑场，她算是见识到了，叶知秋这人是真不擅长跟人说场面话，她接过话茬，不满地抱怨：“哎呀，学校也太缺德了，暑假就两个月，还补50天，让不让人活了？”

　　许佳年也跟着叹气：“那你难过得太早了，高考前我们不会再有寒暑假了。”

　　庄雨眠皱着脸，直接将自己那份店家免费赠送的凉拌土豆丝戳成了泥：“你可真会泼冷水，听你这么一说，我更绝望了。”

　　林云周咬着吸管喝可乐，看叶知秋一眼，眼角眉梢都透着高兴，骄傲地挺起胸膛做乖巧状：“其实也还好吧，我觉得补课挺好的，能巩固一下知识点。”

　　说话的同时还暗戳戳看了眼许佳年，成绩好有什么用，学习态度不端正，叶知秋喜欢写作业，肯定更喜欢他这种努力又上进的类型。

　　叶知秋揉揉眉心，无精打采地单手撑腮，神情麻木：“唉，想到上学就烦，什么时候才能睡个好觉啊。”

　　自从上了高中，她的睡眠就不怎么充足，周末虽说是放假，可各科老师布置了一堆作业，空闲时间有限。

　　林云周懵了，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说，这应该是他的词啊。

　　当然了，他如今‘改邪归正’，一心向学，可叶知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呢。

　　太犯规了。

　　服务员端着四人点好的餐食上来，叶知秋帮忙将餐盘递给里面的两人，舀起一勺咖喱饭，对庄雨眠竖起大拇指：“挺好吃的。”

　　庄雨眠将自己的餐盘移过来，撺掇她：“要不要尝尝我这个，肉沫豆腐味儿的。”

　　两个女生交换着吃起了盖浇饭，林云周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辣子鸡丁，再看看许佳年盘子里的鱼香肉丝，嘟起嘴，他也想尝尝叶知秋的咖喱饭。

　　他用余光扫过两个‘电灯泡’，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如果这两人不在的话……

　　说不准他能尝尝叶知秋的盖浇饭。

　　等回了图书馆，四人另找了个别人空出来的地方围坐在一起，叶知秋将上午写完的作业查漏补缺一番，又掏出辅导资料刷题。

　　许佳年凑过来看了一眼，问：“你都已经写到这里了？”

　　叶知秋点头：“嗯，你写到哪儿了？”

　　林云周坐在她对面一心二用，眯着眼看清那本资料的名称，不露声色地看了眼两颗凑在一起的脑袋，默默垂下眼，手上用力，将手中的草稿纸戳出一个洞。

　　庄雨眠写完一道题，挠着脑袋发愁了几分钟，最终决定求助：“叶知秋，帮我看看这道题。”

　　“嗯，好。”

　　叶知秋扭着脖子舒缓身体的酸痛，问还在讨论问题的两人：“林云周去哪了？”

　　庄雨眠满脸茫然地抬头，看了看那个空着的座位，摇摇头：“不知道，没看见。”

　　许佳年扶了扶眼镜，扬起头梭巡了下四周，又看了眼桌面上摊放着的作业本，迟疑道：“可能去卫生间了吧，他书还在这儿呢。”

　　“也是。”叶知秋一手揉捏着脖颈，一手捏笔计算刚才没写完的题。

　　没几分钟，林云周提着四杯奶茶回来，叶知秋看着自己那杯被加满小料的奶茶，再看看其余三杯正常分量的奶茶，抽了抽嘴角，问：“怎么加了这么多小料？”

　　这杯奶茶的珍珠已经跟塑封膜平齐了。

　　她毫不怀疑，这玩意倒出来可以当粥喝。

　　林云周一脸的理所当然：“你不是喜欢芋圆，椰果和珍珠吗，我让她们加了双份。”

　　庄雨眠趴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腰：“八宝粥都不敢这么煮。”

　　许佳年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流转一圈，垂着眼，低笑一声：“吃完这个你怕是不用吃晚饭了。”

　　林云周沉默不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是他疏忽了，满脑子只想着把许佳年比下去，倒是忘了叶知秋平时买奶茶没有加这么多分量的小料。

　　叶知秋将吸管插进奶茶，吸了口，安抚他：“还挺好喝的。”

　　林云周眼睛亮起来，嘴角扬了扬，问：“真的吗？”

　　这人给点阳光就灿烂，真的太好哄了，叶知秋避开他的目光，点点头。

　　林云周见她喝的开心，低头将压在胳膊下的卷子抽出来，仰着脑袋：“那你给我讲讲这道题。”

　　叶知秋将卷子抽过来，看了眼题目，是数学卷子，取出自己的草稿纸，写下两个要参考的公式在一旁备用，然后用笔点了点要连接起来的两个角：“这里，可以做辅助线。”

　　又点了点另外一边：“这里就可以用第一个公式，得出结论后用同样的方法来这里做第二条辅助线，套用第二个公式。”

　　她没有一步步给他解题，只是将大概的思路讲给他听，见他神色认真，又追问了一遍：“我讲明白了吗？”

　　林云周点头，取回卷子和草稿纸，低头按照她的讲解解题。

　　直到夕阳西下，叶知秋定好的闹钟响起，她取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喊三人：“时间不早了，该回学校了。”

　　四人收拾好书包，顺着人流出了图书馆，这会儿不比正中午的炎热，即使余晖未尽，也没多少燥意，偶尔一阵风吹过，还会带来几分凉爽。

　　林云周问她：“你骑车了吗?”

　　叶知秋点头。

　　林云周又扭头看许佳年和庄雨眠，先行分配回程计划：“叶知秋载我回去，你们骑车了吗？”

　　许佳年和庄雨眠一起摇头，两人都是住校生，在校外活动的时间不多，出门都是坐公交。

　　林云周敛住眼里的兴奋，假作遗憾地摆摆手：“那你们赶紧去坐公交吧，不然待会儿人多挤不上去。”

　　每周日下午，各个初中和高中的学生们都要去上晚自习，晚高峰大约四点就开始了。

　　其余三人：……

　　叶知秋暗暗瞪他一眼，他可真会安排人，经过她同意了吗？

　　一辆电动车确实没办法载这么多人，庄雨眠和许佳年跟两人告别，结伴去路边的公交车站。

　　夕阳西下，橘色的光线洒在庭院中的雕塑上，金光闪闪。

　　叶知秋神情恍惚地目送两人走远，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回过身将脸一板，面无表情：“走吧。”

　　她推着电动车，从车筐里掏出头盔戴好，又皱着眉头问懒洋洋坐在后座上的林云周：“你不戴头盔没事吗？”

　　小白个头小，只有一个前车筐，也只能放得下一个头盔，如今要载人，她可没有多余的头盔给他用。

　　林云周拍拍座椅：“没事，放心吧。”

　　十五分钟后，交警叔叔笑眯眯地拦下两人：“同学，你怎么不戴头盔呢？”

　　两人低眉顺目地站在交警叔叔面前听训，叶知秋红着脸，沉默不语。交警叔叔看着两人身上的校服，语重心长地道：“你们好歹也是重点高中的学生，交通意识怎么这么薄弱，不要只顾着学习，好歹也记一下交规嘛。”

　　“来，说吧，你们选择哪种处罚方式？”

　　交警叔叔给出的解决方案有两种，第一种方案是拍照发朋友圈集赞，写上年月日以及具体时间，某人在某段路未戴头盔违规载人，集齐50个赞才能离开；第二个方案则是两人举着‘文明礼让，安全出行’的小红旗在路口站岗，直到抓住下一个违规者，将手中的旗子交出去。

　　叶知秋鞠躬道歉，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刚编辑几个字，又慢半拍的想起什么，退出朋友圈，打开下方栏目里的通讯录，举起来给交警看：“叔叔，我微信好友才十几个人。”

　　林云周闻言，手中的动作顿住，按掉手机屏幕，塞回口袋，接过交警手中的旗子：“叔叔，我们还是站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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