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妈，小妈

　　从盛江酒店回来后，夏周躲了江川整整三天。

　　白天他故意错开上课时间，晚上要么赖在图书馆刷题，要么挤到隔壁寝室借宿，愣是没跟江川照过一次面。直到周五晚上被导员叫去开紧急班会，两人在教室门口撞了个正着。

　　江川堵在走廊拐角，高大的身影几乎把光都挡严实了：“躲够了？”

　　夏周攥着书包带往后缩了缩，耳朵尖泛着红：“谁躲你了，我忙。”

　　“忙到连课都敢旷？”江川逼近半步，目光扫过他泛红的眼角，“屁股还疼？”

　　这话戳得夏周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江川你混蛋！”

　　他抬手要推人，却被对方攥住手腕按在墙上。江川低头，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廓：“那天是我混蛋，但我没说谎，我真申请换寝室了。”

　　夏周愣住：“你换去哪？”

　　“305，就隔一堵墙。”江川松开手，从兜里掏出一管药膏塞进他手心，“涂了没？我在网上搜了一下，说这牌子挺管用的。”

　　夏周捏着冰凉的药膏管，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他别扭地别过脸：“不用你假好心。”

　　可当晚回到寝室，他还是关起卫生间门，红着脸把药膏涂了。药膏冰冰凉凉的，刺痛感真的减轻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夏周刚拉开门就看见江川靠在对面305门口，手里拎着两袋豆浆油条。

　　“赔罪的。”江川把早餐往他怀里一塞，“吃了这顿，算扯平？”

　　夏周咬着油条，含糊道：“谁跟你扯平……”

　　话没说完，就见江川弯腰系鞋带，露出的后颈有块淡红色印记，是那天他气急了咬的。

　　夏周猛地别过脸，耳根烫得能煎鸡蛋。

　　从那以后，江川就像长在了303门口。

　　夏周去食堂，他准提着餐盘跟过来；夏周去打球，他总能精准出现在观众席；甚至夏周半夜饿了泡泡面，江川都能从隔壁翻窗递来一根火腿肠。

　　寝室楼阿姨查寝时撞见两回，直夸江川“跟303的夏周比亲兄弟还亲”。

　　夏周听得牙酸，却没再躲。

　　直到某晚夏周熬夜赶作业，趴在桌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给他披外套，他嘟囔着“别吵”，伸手抓住对方手腕，那触感温热有力，是江川的。

　　他没睁眼，却听见江川低笑一声，在他额头上轻轻碰了下，像羽毛扫过。

　　“傻样。”

　　夏周僵在原地，心跳得像要炸开，却悄悄蜷了蜷手指，没松开。

　　那之后，夏周和江川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江川不再提换寝室的事，却总以“串门”为借口赖在303，美其名曰“增进室友感情”。夏周嘴上嫌他烦，却会在江川打完球回来时，默默递上一瓶冰镇矿泉水，也会在江川熬夜打游戏时，把自己的零食分给他一半。

　　一次计算机课小测，夏周有道编程题卡了半个多小时，急得抓头发。江川瞅了两眼，伸手在他键盘上敲了几行代码，屏幕上瞬间跳出“答案正确”的提示。

　　“谢了啊。”夏周红着脸道谢，却被江川捏住后颈揉了揉。

　　“晚上请我吃烧烤。”江川笑得坦荡，眼里却藏着点别的东西。

　　烧烤摊烟雾缭绕，江川把烤好的鸡翅翅尖咬掉，再把剩下的塞给夏周。夏周咬着鸡翅，忽然问：“你跟许微……到底为啥分的？”

　　江川灌了口啤酒，沉默半晌才说：“不合适。”他顿了顿，看向夏周，“跟有些人不一样。”

　　夏周没听懂，却莫名红了脸，低头猛灌可乐。

　　九月末的篮球赛，江川作为主力打满全场，最后一个三分球绝杀时，全场都在欢呼。他却拨开人群，径直走到夏周面前，把额头上的汗水蹭到夏周校服上。

　　“赢了。”江川笑得像个讨糖吃的小孩。

　　夏周被他蹭得满脸湿，却没推开，反而从兜里掏出纸巾，踮脚给他擦脸。周围的起哄声浪差点掀翻体育馆顶，夏周的手僵在半空，想收回又被江川按住。

　　“继续啊。”江川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沙哑。

　　夏周的心跳得像擂鼓，指尖触到江川滚烫的皮肤时，差点把纸巾捏烂。

　　那晚回寝室，纪闲和顾野都不在。江川忽然从背后抱住夏周，下巴搁在他肩上：“夏周，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夏周的身体瞬间绷紧，却没挣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你……你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江川的呼吸落在他颈窝，“从盛江那晚上就，不对，比那还早，好像挺早就对你有感觉了，只是我之前没想明白而已。”

　　话没说完，夏周猛地转身，却撞进江川怀里。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缠，夏周能清晰地看见江川眼里的自己，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我……”夏周刚想说话，就被江川按在墙上吻住了。

　　这次没有酒精作祟，没有意外乌龙，只有江川带着啤酒味的吻，和夏周慌乱却没推开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江川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行不行，给个准话。”

　　夏周喘着气，眼眶泛红，却攥住了江川的衣角，声音细若蚊呐：“……行吧。”

　　其实，他也对江川挺有感觉的，起初因为看不上江川那么对许微，后来，看江川的表现，感觉这人好像改过自新了。

　　索性，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撒了层碎银。

　　确定关系后的第一个周末，江川拉着夏周回了趟家。

　　江川家在老城区的巷子深处，院子里种着棵石榴树，红透的果子坠在枝头，像一串串小灯笼。江川妈妈是个爽朗的阿姨，拉着夏周的手问东问西，留他吃了顿饺子。

　　席间江川妈妈往夏周碗里塞虾仁馅饺子，江川在旁边嘟囔：“妈，他不爱吃虾仁。”

　　“你咋知道？”阿姨挑眉。

　　江川没说话，默默把夏周碗里的虾仁都夹到自己盘里，换成猪肉馅的递回去。夏周瞅着他低头吃虾仁的样子，忽然觉得嘴里的饺子甜得发腻。

　　从江川家出来，夏周踢着石子儿问：“你妈……好像不惊讶。”

　　“我早跟她出柜了。”江川踢开脚边的砖块，“高中处对象时就说了，她就骂了我一顿，后来也就认了。”

　　夏周愣了愣：“那你之前跟许微……”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觉得男的跟男的谈恋爱省事。”江川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但跟你不一样。”

　　夏周被他看得心慌，转身就走，却被江川拽住手腕往回带。两人撞进石榴树的阴影里，江川低头吻他，带着阳光和石榴的清香。

　　“夏周，”江川抵着他的额头，“毕业咱租个房子，我找工作养你。”

　　“谁要你养。”夏周撇嘴，却把脸埋进他颈窝，“我现在编程比你好了，以后我养你还差不多。”

　　江川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皮肤传过来，夏周觉得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后来的日子过得像加了蜜的汽水，冒泡的甜。

　　江川会在夏周熬夜赶项目时，把他的代码偷偷优化一遍，也会在夏周跟队友吵架时，撸起袖子替他出头，转头又教育他“下次别这么冲动”。

　　夏周也会在江川打比赛崴了脚时，笨手笨脚地给他涂药，同样会在江川面试受挫时，拉着他去网吧打一整夜游戏，边打边骂面试官没眼光。

　　毕业那天，303寝室散伙饭吃到半夜。顾野和虞辞溪提前走了，纪闲被□□接走时，还红着眼圈跟夏周抱了抱。

　　最后只剩夏周和江川，趴在学校的看台上看月亮。

　　“还记得盛江那晚上不？”夏周灌了口啤酒，“我以为你是故意的。”

　　“是故意的。”江川坦白得干脆，“从第一次在寝室见你就觉得你吵得可爱，后来看你跟林静示好又怂又认真，就更想逗你了。”

　　夏周把空酒瓶砸向他：“江川你个混蛋！”

　　江川接住瓶子，笑着凑过来吻他：“但负责是真的。”

　　晚风带着栀子花香吹过来，夏周忽然觉得，其实从在盛江酒店醒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没真的怪过江川。

　　后来他们真的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夏周进了家软件开发公司，江川去了篮球队当助教。每天下班，夏周总能在公司楼下看见江川倚着电动车等他，手里拎着刚买的车厘子，因为他知道夏周爱吃。

　　有次夏周加班到深夜，下楼时看见江川趴在电动车上睡着了，手机屏幕还亮着，是他俩在盛江酒店那张糊掉的合照，被江川设成了屏保。

　　夏周走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耳朵：“江川，醒醒，回家了。”

　　江川迷迷糊糊睁眼，看见是他，立刻笑起来，伸手把他搂进怀里：“等你好久了，程序员大人。”

　　夏周靠在他怀里，听着远处夜市的喧嚣，忽然觉得，原来所谓的结局，就是这样一天天的平常日子，是争吵后还会递过来的一杯温水，是寒冬里共享的一副耳机，是不管走多远，回头总能看见那个人在等你。

　　就像此刻，江川牵着他的手往出租屋走，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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