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指蛇人研究所

　　……你说你是谁？

　　每个字都能听懂，但郑逸青愣是反应了一会，那些拇指蛇人从他手臂后面游出，有几只还好心地轻轻摸了摸他的伤口。

　　这是在做梦吧。

　　郑逸青想让自己冷静，但根本冷静不下来。

　　“是，但也不是。”潘维耐心地回答，“我也不确定你出去后能记住多少。”

　　“……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我能听见。”

　　有读心术啊。

　　……那我还张嘴干嘛呢。

　　郑逸青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想问的太多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提问题，低头看着樊玉恩浅褐色的睫毛，再次回想起那双长的像樊玉恩的银白色双眼。

　　“你们确实获得了猎户鱼人的部分力量。”潘维说，“他的眼睛能看到普通人类看不到的东西，而你则可以与我的生命们链接，获得看到平行世界的能力……再次向你们道歉，我只打算见你，但如果没有他的眼睛，你没法成功来到我面前。”

　　“平行世界？”郑逸青问，“并不是未来？”

　　“是的，孩子。”潘维说，“平行宇宙的数量在不断增加，有很多宇宙都是极其相似的，你看到的只是那些宇宙中的部分片段。”

　　“让我想想。”郑逸青费劲地理解着潘维的话，“……所以那根本就不是我的未来？”

　　“我无法清楚的解答你的疑惑，时间是人类设定的概念。”蓝色的眼睛眨了眨，

　　“每个宇宙都是不一样的，有些宇宙人类还没有诞生，有些宇宙人类没有造出飞船离开盖亚，还有一些宇宙和你现在在的宇宙差不多，只是进展会快点？……我只能这样解释，希望你能理解。”

　　“每个宇宙中的你也是不一样的，外貌性格和经历都有可能相似，但选择不同，走的路就不同……按照人类的理解就是每个选择都会通向不同的未来。”

　　“……我……可能……大概理解了。”郑逸青纠结地皱起脸，“但……为什么我只能看到未来的片段？”

　　好深奥，好复杂。

　　感觉头要炸了。

　　“每只蛇人只能看到一个平行宇宙。”潘维说，“选择你的那只蛇人看到的宇宙对于你们来说就是“未来”，你可以通过自己的选择来改变那些可能会发生的事。”

　　……原来如此……

　　郑逸青是想这么说的，但还是有点云里雾里，没法说出口。

　　再追问下去应该就是我没法理解的东西了。

　　潘维能听到他的想法，又眨了眨眼，那只大眼睛微微弯起，看起来像在笑。

　　“你说的融合，是什么情况？”郑逸青换了个问题。

　　“三维世界的生命企图去往其他平行宇宙，但他们没法过去，只会让两个相似的平行宇宙融合。”潘维说，“之前的智慧生命猎户鱼人的触碰了禁忌，最后留下了我们现在在的第三空间，我被困在了这里，要通过守护者才能看到星球上的情况，现在的人类也触碰了禁忌，在引起混乱的同时也把我放了出来。”

　　“守护者是它们？”郑逸青伸出食指，在他下方乖乖盘着尾巴的一只蛇人用手臂抱住他的手指。

　　“没错。”潘维说，“在你们来之前，蛇人们的大脑比较发达，能承受住我的能量。”

　　郑逸青逗着蛇人玩的手一顿，用食指戳了戳它的脸。

　　惩罚。

　　他忽然想到了这个词语。

　　“你在害怕，孩子。”潘维不紧不慢地说，语气越发柔和，“融合的速度已经变缓，人类可能会记忆错乱和情绪低落，但症状不会太重，不会影响日常生活。惩罚？请不要这样想。”

　　“……你是怎么看待我们的？”郑逸青抬头，“我们是外来者，在你的身上造了很多人工海岛，为了生存也砍伐了许多树木，还有很多动物也……”

　　抓住郑逸青食指的蛇人越来越多，它们无忧无虑地绕着在他的手旁，还有一只靠着他的腿睡了过去。

　　他又想到了那些被装在罐子中的蛇人大脑和袁磊，隐约猜到了打开“门”的罪魁祸首。

　　“不想让你们安家的星球不会被你们发现。”潘维平静的语气驱散了他的恐惧，“我爱着所有生命，而生命有很多种存在形式。”

　　“我们经历过生命还未诞生的时期，也作为旁观者看过许多文明的变迁，从来都没有什么永远，即便是我们，也会有死去的一天。”

　　郑逸青若有所思，搓了搓蛇人的头顶。

　　“但你们所做的一切，会影响到许多生命的存续，包括你们自己。”

　　潘维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蛇人们的身体也闪着淡淡金光，像是受到指引般游到他的背后。

　　“你们的朋友也想来送行。”潘维的瞳孔内再次发出炫目的光彩。

　　黑暗再次笼罩整个大厅，潘维合上眼睑，化为无数条金色的波浪，为郑逸青与樊玉恩造了一条弯弯的月亮船。

　　“再见。”他再次听到潘维的声音，

　　“祝福你们。”

　　那些波浪的波形异常熟悉，及其像小黑点在放生时发出的声波图。

　　他隐隐感受到了什么，心中汹涌的情绪无法停止，愣愣地抬头，看到了一大片夺目的星光。

　　膝盖处动了动，樊玉恩在这时醒来，他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我怎么还是能看见？

　　他迷茫地转了个身，正好看到越来越近的银河。

　　星星们朝他的方向降落，逐渐显露出本来的模样，银白色的瞳孔中映出别的影像。

　　月亮船不疾不徐地移动着，樊玉恩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做，但他就是紧握住郑逸青的手，一股微热的能量通过他的手传递了出去。

　　“看。”樊玉恩在他惊诧的目光中指了指上方。

　　最开始是无垠的宇宙，庞大的碎石群形成巨大的漩涡，孤独的星球在宇宙中缓慢地旋转，无数彗星的撞击雕琢着他的表面。

　　慢慢的，这颗星球变为美丽的海蓝色，一只眼睛懵懂的出现在海中，郑逸青与樊玉恩清楚的看到在他诞生之时，宇宙在他的大气层上空投射出这段熟悉的波动，不属于他们的情感在此刻被这艘月亮船投射进他们的心中。

　　感谢，安慰，喜悦？

　　或许还有单纯的祝福。

　　原来这就是你想表达的吗？

　　做了那么多的分析，得出了几十条结论，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简单的话语。

　　眼泪在悄然间滑落，星星已降落在他们身旁，小黑点歪着脑袋看他们，用手去拍他们的脸。

　　“啊！”郑逸青吃痛地叫了一声，“我正感动着呢。”

　　小黑点捂着嘴笑，又新奇地拍拍他们的眉毛和耳朵，其他熟悉的面孔也游了过来，绕着他们的脸转。

　　郑逸青这才意识到这些蛇人是第一次看见他们两的脸。

　　平时去动物房都带着口罩和夜视眼镜，把脸捂的严严实实，想看都看不到。

　　还留在野化训练室的蛇人们居然也出现在这里，红毛胆霸气地用尾巴打飞了好几个同伴来到樊玉恩面前，抱住他伸出来的手指，不愿意训练的小铁柱也扭扭捏捏地游过来，在郑逸青脸前晃。

　　“你真的不打算回海里了？”

　　小铁柱尾巴一扭，倒在他腿上摆烂。

　　郑逸青笑着用食指摸了摸他的头，想去看樊玉恩的反应，转头对上他茫然的眼睛。

　　他的脸懵的像机器人，银白色的眼睛失去焦点，红毛胆就坐在他肩膀上，肆无忌惮地扯着他的头发。

　　“发生什么事了？”樊玉恩懵懵道，“你是跳跳吗？”

　　“我不是。”

　　“果然是梦。”樊玉恩严肃。

　　红毛胆不满地拍他的脸，又扯扯他的头发。

　　“不是梦。”郑逸青伸手，把红毛胆的胳膊轻轻拨开，“它们快走了，跟他们道个别吧。”

　　光越来越耀眼，蛇人们缓缓升空，停在他们上方目送他们远去，月亮船身后的光门开启，将二人渐渐淹没。

　　樊玉恩伸手挥了挥，在光淹没自己时才想到船后的一道道波形，还有那段声波代表的意义。

　　光渐渐散去，饥饿的旋齿鲨正撞击着他们的窗户，菊石的外壳也没有被旋齿鲨磨碎，郑逸青正举着手环录像，耳机中也透出轻微的噪音。

　　“……滋滋……滋滋……”

　　菊石的外壳被咬的稀碎，旋齿鲨慢慢离去，郑逸青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臂在酸痛，还是举着胳膊拍什么都没有的窗户。

　　“逸青？玉恩？能听见吗？”

　　罗清竹把声音开的很大，二人如梦初醒。

　　“……在。”

　　“……啊，噢……我在的，老师。”

　　“刚才突然失联了，吓我一跳。”罗清竹见他们没事松了口气，急切道，“那片海域磁场异常，可能有危险，你们别下潜了，快上来。”

　　刚才一连串的事后劲太大，郑逸青还在发懵，在操作时差点按到下降键，和樊玉恩一起把潜艇开回去，魂不守舍地听着罗清竹说今晚先休息，直到凌晨两人睡不着坐到海边看星星时才彻底缓过劲来。

　　“……你还好吗？”郑逸青晃晃樊玉恩的肩膀。

　　“不太好。”樊玉恩望天，“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我不敢睡，跳跳，我怕我明天起来精神失常。”

　　“……要精神失常也是我们俩一起，你昏过去那段时间我见到了不得了的人……不，他不是人。”郑逸青有点冷，扶着地往樊玉恩那边坐，把胳膊靠在他胳膊上取暖，“他说你不能醒，你看到他可能会疯。”

　　“……谁？”樊玉恩转头，“他长什么样子，比那个尸体还吓人吗。”

　　“他说他是天蛇星，至于长什么样……”郑逸青一顿。

　　……长什么样来着？

　　他还记得自己和那个不知名存在的部分对话内容，但现在想破头也想不起他的模样和他原本的名字。

　　“我忘了。”郑逸青不可置信，“我居然忘了……但我现在没有精神失常，我也太厉害了吧。”

　　虽然现在完全记不清天蛇星本体的名字和模样，但依稀记得是个很掉san的外形。

　　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真是不可思议。

　　樊玉恩听到他那句感叹笑出了声，伸手勾住郑逸青的脸，把他按到自己肩膀上。

　　郑逸青的脑袋正好靠了下樊玉恩的眼镜腿，樊玉恩伸手扶眼镜的时候一顿，把眼镜摘下。

　　眼前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原来我真的不像人。”樊玉恩语出惊人，把眼镜又带了回去。

　　“你说什么呢，别瞎说，照你这么说我也不像，咱们俩不是一样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的眼睛居然……那个物种叫什么？”

　　“……忘了。”郑逸青哽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真的忘了，我怎么什么都记不住啊。”

　　“他们可能不想让你记住。”樊玉恩淡淡道，“……今天发生的事让我感觉很割裂。”

　　中午吃了顿难吃的饭，下午去打渔，晚上突然被拉到什么神秘空间结果又送了回来，现在在海边看月亮。

　　“……我也是。”郑逸青闭眼休息，“把今天发生的事发网上绝对会有人叫我们去看精神科，然后被人骂骗子。”

　　樊玉恩侧头，伸手抚摸他曾经被划伤的手臂。

　　他还记得那只手臂上新鲜的伤口以及渗出的血，但那只手臂现在光洁如初。

　　……我们真的安全了吗？

　　樊玉恩抬头，直视灰黑色的云层。

　　乌云恰好偏移，将月亮露了出来，今夜的月亮的惊人，在月光下天变为深蓝，海面也泛着粼粼光芒。

　　郑逸青靠在樊玉恩的肩膀上呼吸渐缓，头慢慢往下滑，樊玉恩轻手轻脚地搂住郑逸青的肩膀，将他抱了起来。

　　影子在月光下被越拉越长，海浪涌来，短暂的与黑影交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