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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初露
前方金晨耀眼,君奉雪眼里皆是那明媚的笑容,深处炽热涌动。
无声中,总能触动他心内最柔软的位置。
数道锁链围成圆球,邪祟完完全全被封住,不消时,伴随不甘怒吼,整团被拉进法阵焰火里消失在众人眼前。
只余泛白天际,依旧摇曳着火盆。
阿峰他们飞奔而来,一把抱起君奉雪身后的小孩子。夫妇二人喜极而泣,磕了好几个响头,村民也闻声而来。君奉雪未曾遇到如此,在他认知里,修者降妖除魔皆是本分,也从未出面处理后续,当下手足无措,扶起这人另一个又磕下去,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青年。
悦宁溪被他求救的眼神看得心发软,等到村长出来时,村民七嘴八舌解释,彻底检查了村子没有任何危险后,悦宁溪安了众人的心才离开。
马车穿梭在林间道,旁边的君奉雪则频频回头看越来越远的村子,一副心事重重。
“不用想了,设阵者不会回去了。”
悦宁溪平静握住缰绳,“设阵困村,暗中投放魔灵,又以村里水源作诱,看起来这恩人更似仇人。”
君奉雪道:“你是为引出那人?”
悦宁溪语气轻松道:“可惜对方挺谨慎,不上当。”
其实,看到那么小的孩子天天活在恐惧里,就好像曾经的自己,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罢了。那个世界没有妖怪邪祟,却也有比这些东西更可怕的存在。
君奉雪沉默片刻,道:“我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可不是嘛。那孩子应是极阴之体,容易受邪祟控制,差点就成了魔灵傀儡。”
君奉雪低声说道:“对不起...”
此回他冲动了。可比起遇险,对方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伤这件事,更令他极度焦灼不安。他怕当初母亲情况再次发生。
“喂...君奉雪...”
恍惚间耳边声音越来越响,盖过他急促呼吸声,君奉雪蓦地惊醒,一抬眼,发现自己正紧紧攥着那牵着缰绳的手臂。
“我...”君奉雪茫然目光微敛,猛一松开手。
悦宁溪看了眼他黯然的神情,噗嗤笑了一下,“可,最后也是你救了他。”
君奉雪凝视他片刻,温软的唇瓣无意识碰了碰,下意识开口:“因为如果是你,也会做出这选择。”
悦宁溪微愣。
君奉雪一贯淡漠的眼里,此刻燃着令他不敢触及的热度。
悦宁溪像只缩头乌龟,裹紧了龟壳,不再看那又热又轻柔的目光。可那炙热却在身体周围灼烧,令他喉间干燥起来。
君奉雪却靠近了些,他缓慢道:“哥哥曾经做得比我还多。”
气息陡然逼近,位置就那么大,悦宁溪想躲也躲不了,手不由握紧那缰绳。
忽然背上一沉,旋即,那重物几下挪移到肩上。
悦宁溪疑惑瞧去,顿时整个人石化。
君奉雪见人挪开目光还有些失落,刚要坐远些,就见悦宁溪额间细汗布满,唇瓣因被过力咬住而发白。下一刻,悦宁溪竟朝他直挺挺倒过来。
君奉雪下意识张臂抱住,碰触到颤抖的身躯时,他呼吸也仿佛因这一撞击止住了。
“你....”
话音未完,只手便薅住他衣襟,整个人无缝隙钻进怀。
悦宁溪几乎从牙缝吐出两字:“救我!”
君奉雪大惊,火急火燎往他眼神所指身后探去。
然而后背并没有想象的伤势,而是一只通体碧绿,黏糊糊的小东西,趴在悦宁溪背上,还朝他眨动身上十几双眼睛,颇有几分求情的可怜兮兮。
感觉它一动,悦宁溪更慌了,揪住君奉雪衣襟用力,颤栗往他怀里蜷缩,连牙齿都颤抖起来:“看见了吗?它还在是不是,闭眼还是睁眼,随便拿个什么东西弄走...”
君奉雪忙不迭伸出手臂,光芒闪现几下后,重感也消失。
眼前递过那个眼熟的宝盒,悦宁溪就听到君奉雪说:“你怕它?”
悦宁溪静默片刻,似反应过来,噌得一下离开。
“哈哈哈...其实也没那么怕啦。”
笑容要多僵硬有多僵硬,完全将嘴硬诠释淋漓尽致。君奉雪还在发愣,悦宁溪又偷偷睨了眼他手里的盒子,问道:“这东西不会出来吧?”
这鬼玩意简直是他的阴影缩小版。
这不是巧合吧?!
回到客栈,悦宁溪正想喝口水润润嗓子,猛地察觉什么,朝窗边看去。
宁线衣倚靠在那,道:“回来了?”
她顺手关了门,唇角明明带着笑意,却无端让两人后背发凉。
宁线衣抬手阻止君奉雪欲张之口,走近过来,围着君奉雪左瞧又看,随即,她一掌拍向君奉雪的后脑勺,气势十足吼道:“给我跪下!”
噗通一声。
砰的一声。
悦宁溪:“....”
君奉雪:“....”
悦宁溪觉得脸上尴尬都快溢出来了。宁线衣本来气头上,被他打翻茶杯的动静吓一跳,瞬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两道视线都落在身上,悦宁溪勉强扯出一个尴尬笑容,“你们,继续。”
原著里天一老人又事物繁重,故而照顾年幼师弟重担都在宁线衣身上,若前者是君奉雪修炼启蒙导师,那宁线衣就是大大小小生活的顶梁柱。头一回见发这么大脾气,可见此回是真担心君奉雪了。
宁线衣刚要开口,屋外就有脚步走近,随之叩击声响了响——
“方便进来吗?”
淳厚但有些粗粝的男声。
一听声音,宁线衣敛起神色,示意君奉雪起身后,朝门外之人道:“进。”
门扉倾动,那人身影从逆光浮现出来。
等看清来者脸之后,悦宁溪瞳孔猛然一震,手里寒光凝聚,“睿沧凌!”
然而秋梦剑倏地一出,护住门口茫然的男子。
宁线衣站在两人中间,剑鞘按住悦宁溪的双指;而背后的男子一动不动,似根本没想还手。
君奉雪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悦宁溪拽住他,道:“我也想知道,堂堂魔君来此做什么?”
宁线衣闻言忽然笑了出声。
只见她身微转,搭上了那人的肩膀道:“星鹤不是睿沧凌。在仙山斗兽场,你们见过的。”
斗兽场?悦宁溪半信半疑看向君奉雪,后者点头道:“百战之王。”
当初好像听说是魔族用傀儡术,譬如这供于挑战者练手的奴隶,清乐坊下人就是。宁线衣带着那些人回仙阁,就是为解开那烙印。
那他不就是当初力战百人那位?
这世上真有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这世界要不要这么小?!悦宁溪整个人在风中凌乱。
宁线衣也道:“当初师尊见到星鹤也是这反应,后来误会解除,解开烙印后他与其他人一样离开仙阁,没想到会在南境遇见,还救了我。”
沉默良久的星鹤忽然开口:“若不是你,我早死在斗兽场。”
两人说着眼神如春水交融。那种触之即离,要说没情况,鬼都不信。
天一老人没道理认不出,再者...玄天镜号称邪魔克星,原著也说过任何伪装在它面前无处遁形。
那...真是他认错人了。
悦宁溪尴尬却卡在嗓子眼上,“那个...对不起。”
他起身准备向人道歉,没想到对方毫不在意,将他拱手搀住。
星鹤道:“无事。”
悦宁溪抬头撞进了一双乌黑温和的眸子,心里莫名发紧。见过睿沧凌狡诈阴狠,这般坚毅的眼神是不曾出现。
他的嗓子像是受过伤,不过在那种地方,想不受伤都难吧,当初悦宁溪还有些同情他呢。正值此时,楚云湛也正好回来,一听悦宁溪跟君奉雪处理了雾林村子的事,他大吃一惊。
见三人神色有些古怪,悦宁溪问道:“那村子结界真是你们?”
宁线衣叹气道;“说实话,你们不该出手的。”
“?”
“那东西非寻常魔灵。”
这悦宁溪当然知道,不过是被魔灵感染邪祟,如果是当初雾林那鬼东西,他可就不会贸然出手了。
然而瞧这情况,似乎不太对劲。
君奉雪素来无波无澜的眼眸也颤了几颤,他说:“是...诅咒吗?”
几日前宁线衣被魔族追杀,独自引开追兵,却意外困在雾里,被火光引去村子。这东西与其说是魔灵,实际上更像是诅咒,杀之不得,强行净化反而让它换个人依附。
而星鹤几年前路过此地,发现村民有意隐瞒这点,故而设阵保护村落。而宁线衣也本想回仙阁寻找办法,就遇见楚云湛,听他说我们也在这里,正要与我们交代不可贸然行动。
悦宁溪苦笑道:“我想,可能晚了。”
而君奉雪也拿出宝盒,推到桌子中央。宁线衣一看,这不是自家师尊最得意的法器吗,稍微一想,她脸色微变。
或许是对那只阴影太过重了,悦宁溪拦住宁线衣想打开盒子动作,只道:“可我有一事不明,这只我并未感受到魔气。”
“什么?”
宁线衣也是诧异的。
这时,沉默的星鹤开口说道:“或许是后天成长,毕竟万物受天地所滋养。”
确实有可能。
这东西能关起来,悦宁溪就不怕,说到底只要看不见,他也没什么损失,何况这东西后来还养在飓风谷,盯上是谁还不一定呢。
正当悦宁溪安慰自己时,星鹤却忽然看向君奉雪,说道:“方才观你气息,似是经脉凝滞,夜夜受这脉冲之痛会撑不住的,若有需要,我可引荐你们前往银峰谷瞧瞧。”
宁线衣也道:“正好,我先去村子再看看,然后再一起去。”
宁线衣与星鹤一同前去,临走时星鹤下意识多看了一眼,似是又话要说,可最后却没说。
悦宁溪目送人离开,眼神微沉。
君奉雪刚将茶杯放到他面前,悦宁溪深吸一口气,平静转眸看向他道:“每夜脉冲之痛是怎么回事?”
君奉雪默不作声,过了片刻,他见躲不过,只能抿了抿唇低声道:“不碍事的...唔!”
突然闷哼一声。
“这叫不碍事?”悦宁溪收回探入的灵力,怒火隐隐上翻,“这几天你宁愿忍过去也不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将我当做朋友?”
“不是。”
君奉雪低头声音有些闷。
“不是很痛?”
悦宁溪压根就不信他的话,只用了少许灵力探查,他竟疼得出声。难怪前些日子他都一人缩在角落,在村子时常常走神,什么不痛,不过是怕他担心。
他站在桌前忍了片刻,选择出门调解心情去,君奉雪还想跟上来,却被他一句话给怼在原地。
“敢出门一步,我就再也不理你。”
他怕会说出什么来,又惹这死心眼的人当真。
悦宁溪在大厅等到半夜,气也消得差不多。等到回来的两人,他想起更为重要的事,于是支开星鹤后,同宁线衣走回屋里。
宁线衣见状,心知肚明道:“星鹤是银峰谷客卿,曾救过谷主亲传弟子。只是世事无常,他游历时被梦璃设计,险些连自己意志都不保,在南境很多人都听过他。”
当说起两人时,向来坦然从容的宁线衣竟露出少许紧张,“我...觉得他为人还不错。”
果真阻止不了吗....
事关将来,悦宁溪只好道:“我并非针对他,只是仙阁前不久才有魔族闯入。”
宁线衣沉默下来,过了许久后,她语带迟疑道:“我被魔族算计时,是星鹤燃烧寿元助我破阵,白白失去十年修为,若不是他,我们两个都得死在那。”
可或许...真是演戏呢?悦宁溪抬眸见宁线衣平静的眸子,他克制住即将脱口的话语。
宁线衣并无责怪悦宁溪,反而欣慰道:“行走世间多些谨慎甚好。老实说这点我俩很像呢,时间不早了,明日还得赶路呢。 ”
星鹤端着茶水点心回来,正好悦宁溪想问的事也问完了,就起身准备离开。
离开没多久,身后宁线衣又追了出来。她手里攥着一瓶东西,递给悦宁溪道:“给小师弟的。”
回到后厢房,君奉雪房间烛火还亮着。
悦宁溪心不在焉推开门,刚抬头,就正正迎上君奉雪那亮起来的眸子。
“送药。”
乍闻悦宁溪这一句,君奉雪脸色一顿,唇瓣似张不张。
悦宁溪也没多留意到君奉雪情绪,他将药瓶塞打开后,发现居然是瓶药水,一看瓶身,还标识着泡澡用法,使其经络舒缓。
此时才反应过来,宁线衣为何不来送,即便送了还得找人来运转灵力。
想到了什么,悦宁溪硬着头皮出门喊来小二准备热水,等热水准备妥当后,他走近倒药水。
不多时,身后响起衣料摩挲的响声。
这声音让悦宁溪没由来一颤,手上药水险些全倒进去,等感觉对方走到身边,瓶身更是被他捏的紧紧。
明明之前也有类似的情况,可这会不知怎么别扭起来,悦宁溪努力忽视心底的不自在,将药塞塞好,放到旁边同时说道:“你先进去...”
话没说话,悦宁溪瞥见一抹莹白擦肩而过。
空气中似乎还带动了丝丝缕缕的灼热气息,他微微看去,落在撑在桶沿线条优越流畅的手臂上,头脑嗡的一下空白。
身后君奉雪道:“之前你问我有没有将你当作朋友,那你呢?我在哥哥心里到底算什么?”
甚至连带着桶里的热气,悦宁溪忽视微微出汗的手心,挥开对方的手臂,极快躲到另一边。
他支吾其词道:“...水快冷了。”
耳边传来入水的声音。
悦宁溪松了口气,目不斜视,然而君奉雪却硬要凑上前来。他下意识看去,竟说道:“你脱那么干净干什么...”
君奉雪:“....”
而悦宁溪说完便后悔,只想一掌将自己拍晕过去。比起窘迫,他更懊恼是发现自己竟在害羞了?!对方有的,难道他没有么!
这么一想,为了证明自己不在乎,悦宁溪目光随之直视过去,谁知这时哗啦一声响,桶里的君奉雪又站了起来,刹那间,什么该看的不该看都看光了。
尽管人家穿着裤子,可一入水,跟没穿有什么区别!且...有些东西很难不注意到。
悦宁溪咻的一下背过身去,呵斥道:“你站起来做什么!”
君奉雪迟疑道:“...穿衣。”
“....”
之前怎么不知他师尊这般听话,悦宁溪嘴皮子刚动,忽觉君奉雪身子准备出水,他立马喊道:“别动,回去。”
对!他只是在怕被人误会!万一正好有人闯进来,看见了误会成啥样,他不允许!
悦宁溪眼神尽量躲开水面,反手将人按回去,另一手在他背上拍了几下。自始至终,即便灵力自背后身掌心灌入,君奉雪都很乖。寂静无声,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一坐一站。
水雾氤氲,君奉雪却看到水里倒映的面庞,淡漠的眼眸暗藏着隐秘心思,贪婪着眷恋身后气息。
见人没回答,他竟该死的在意,在意自己在他眼中是怎样的存在,越是这样想,心口越被那股郁气堵塞着。君奉雪忙按住自己的胸口,跟听到朋友二字时,这里也会觉得有些难过。
觉察到君奉雪的异样,悦宁溪生怕对方又想做些什么,想都没想摁住他肩膀,却不料被对方反握住。
没等悦宁溪反应,君奉雪将他往水桶方向拖了拖,一瞬不瞬盯着:“哥哥还没回答我的话。”
身子突然前倾,悦宁溪几乎半个身子挂在桶沿,感觉自己像极电视里那蛊惑秀才的妖精。而君奉雪神色如常,那双眸子却死死盯牢着悦宁溪,似乎得不到回答决不罢休。
“看见了。”
悦宁溪莫名其妙说了句,君奉雪偏了偏头,似没反应这话的意思,等他随之目光垂落后——
水声哗啦啦,不小溅到旁边的悦宁溪身上。
“你...”
悦宁溪都没说什么,君奉雪起身动作猛地一滞,几乎没有思考重新栽回水里。
不错,是水里。
力道之猛,水溢出木桶,浇透了悦宁溪整张脸。
悦宁溪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滴,看向水面漂浮着丝丝缕缕的青丝。
他真担心这人会活生生憋死。
果然没过一会,君奉雪白着脸咳嗽着蹿出水中,这时悦宁溪将桶壁毛巾递过去,咳嗽声也戛然而止。
“....”君奉雪无意中瞅了一眼,忙不迭地转开视线。
之前尴尬的气氛散去不少,悦宁溪挑眉笑道:“憋气挑战结束了?”
听到毫不掩饰的笑意,君奉雪恨不得将脑袋又埋进水中,支支吾吾地道:“水冷了...”
悦宁溪努力克制唇角的弧度,煞有其事点了点头:“嗯?那别着凉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哦?哦..”
今夜的君奉雪说话起来也不像平时一样,磕磕巴巴。悦宁溪借机结束治疗,拿着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手,转身离开。
“…等等。”
这一声比起刚刚那个急于打断,显然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悦宁溪正转身关门,就迎上君奉雪目光,也不知是因为雾气,他眼神隐含着希冀,仿佛缱绻着无尽的深情。
时隔多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看见这眼神,曾经在皓雪庭,君奉雪看着枫叶,瞳仁装着肆意涌动的潮汐,沉重又缠绵。
悦宁溪察觉到诡谲的气氛,刹那间,他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当即没管准备开口的君奉雪,大力将门扉合上。
他盯着门,冲着屋里的人轻声道:“朋友,早些休息。”
说完这句,他落荒而逃。
屋内的水冷了,可心更冷。自始至终,他都没再回头,也自然看不见君奉雪的脸色那瞬间变得苍白。
“…是吗?”
君奉雪转开视线,嗓音略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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