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我的遗世倾爱

作者:乄杺与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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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家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天。

      马蹄踏碎青石板的脆响与潺潺流水声交织,一辆马车在深巷中沉重穿行,四周护卫森严。

      芜青莲素来会定期为东郢清除体内毒素。然而这几日,他就似人间蒸发,东郢遍寻无果。无奈之下,他只得借“游赏”之名离开郢都,暗中探查。

      骤然间,队伍遭四面八方合围袭击。对方显然有备而来,顷刻间血光四溅,死伤惨重。

      自卜宛进入南阳,东郢身边便换了个新面孔。席令洞察情势危急,冷眼瞥了那立于东郢右侧的生手一眼:“护好他!”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从马背掠出,杀入战团。

      席令的加入令局势稍缓。可他倏然回望,那马车竟已疾驰远去!

      席令心头一紧,催动箭羽震开眼前之敌,顺势将其撞向扑来的数人。趁此间隙,他腾身跃上屋檐,朝马车急追。

      黑衣人反应极快,立时朝他围拢。剑锋无意划破斗篷,露出了他眼角黑布遮掩下的一朵黑桃花。席令眉头一皱,眸中寒光一闪,蓦然夺过一柄利刃,边战边思脱身之策。

      来人比他想象中要多,席令渐渐力不从心,身上挂了彩。

      羽令箭阵乃他的保命底牌,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轻用。千钧一发之际,席令终是唤出箭羽。霎时间,箭雨如疾风骤雨倾泻而下!借着箭幕掩护,他奋力挣脱重围,纵身落在颠簸的马车上。

      喘息未定,席令强忍剧痛按住腹部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早已浸透斗篷。人未见影,门帘被穿透的瞬间,箭羽已然刺穿了车内那“护卫”的咽喉。

      “赶上了……早知此人不可信,偏你信他!”席令喘息着抱怨,撕扯下衣布草草勒住腹部的伤,随即探向东郢。

      东郢已失去意识,所幸暂无性命之虞。

      望着后方如影随形的追兵,席令抓起毯子将东郢缚于身后。他催动八成灵力,三支凝若实质的箭羽凭空显现。一手一支,余一箭叼在唇口。他剑眉一挑,冷哼声中,血色锋芒破空而出,将追兵尽数诛灭!

      天空墨黑如染,风高云压,阴森气息弥漫。暴雨倾盆,只余受惊的马匹狂奔向远处。

      织阳界奕恒阁西苑

      玉瓷碎裂之声自殿院深处传来,清脆而决绝。金碧辉煌的砖瓦在日光的照耀下更显辉煌,地上的玉瓷四分五裂。

      她蓦然转身,深邃眼眸似能洞穿人心,目光所及,连空气都为之凝滞。

      “守了那么久,派了那么多人,这么好的机会,你跟我说没得手!”发髻上的金玉步摇,因主人的燥怒而失了从容,剧烈摇曳。

      刹那间,侍女们噤若寒蝉,纷纷跪伏于地。

      气氛凝固如冰。离她最近的一名侍女,强抑颤抖,小心翼翼解释:“大小姐息怒……他身边有位灵力极强的护法,手持羽令,我等实在……难以近身。”

      羽令?楚璇玑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确实是在哪里听过。

      侍女窥其神色,犹豫之下低语而道:“此外……他眼下刻有一朵桃花。”

      “桃花?!”楚璇玑心头的猜疑落到了实处,瞬间锁紧了眉头。

      侍女抬眸试探:“大小姐,莫非真是……”

      话未说完,便被楚银玑凌厉的眼神和噤声手势打断。侍女立刻噤声,默默退至一旁。

      楚银玑迅速敛去波澜,强作镇定,侧目望向殿门。

      东挽缓步而入。他一身白金衣袍,步履间带着桃花淡香,风姿柔和,周身却透着与这深殿格格不入的闲逸与隐傲。

      看他时,楚璇玑眼神中充斥着不真切的期许与忧心。或许因殿宇过高,仰视之下,她面上仍是一派高贵冷峻,不容侵犯的威仪。

      “挽儿,给娘亲请安。”东挽神态自若的作揖行礼,言辞温润平静。却掩饰不了他心里的矫饰,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他对她刻意的恭敬与疏离。

      楚璇玑只是微微点头,看着如此乖巧之姿,似乎他见她每一次都是这般恭敬顺从,却总觉得,东挽对她的敬容似乎别有用心。

      “挽儿,已是许久未见了。”声音听不出半分怨意,却无法掩盖那份深深的无奈。

      东挽唇角微扬,抬眸望向她,“挽儿知过。近日事务繁忙,遂耽误了赴见。”

      他们之间,好像很久之前就是这般平和,不似母子,更像是……君臣之间的恭敬。

      “琐事?”楚银玑冷眼瞥过,“你可知,你口中那个淡泊权势的‘殿下’,可不像你,终日只知侍弄花草!堂堂身份,甘心就此湮没于凡尘浊世?!”

      骤然提及东郢,东挽心头猛地一紧,强作镇定:“娘亲多虑了,小郢……终究是未长大的弟弟。”

      毕竟,他见识过她的手段,可太清楚她有多想要东郢彻底消失了。

      “弟弟?你认一个妖物所生的孽畜为弟?!何其可笑!”楚银玑笑得明媚,却字字如刀,猝然撕开了东挽竭力维持的立场。

      此局不仅东挽愣住,连一旁侍立的侍女也屏住了呼吸。从未点破的紧张关系,今日是要彻底摊牌了么?

      楚银玑悠悠转身入了座,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试探之意十足的道,“若我非要除掉他呢?”

      刹那间,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结,沉寂得有些可怕。

      东挽紧下牙关,尽量不让自己面露任何异色。他抬眸,对上大夫人那冷冷的眸子,荒诞得就像是,盯一个残忍陌生又不得不敬重之人。

      “东郢身边的护法,是你的人吧?”楚璇玑见他不语,转过视线继续追问。

      “是。娘亲,挽儿…...”东挽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得到了答案,楚璇玑显然不想听后面的内容了。

      “你乃堂堂奕恒阁大殿下,行事何须向任何人解释?即便我是你的母亲。你要救人,我不拦你。但,”她决然截断,“我亦不会因此手下留情。”

      女子惯于孤傲,眼底似融不进半点暖意。此刻目光失焦于空旷大殿,心中却愈发复杂,“我儿如此不设防,终会吃大亏。我所做一切,是为家族,更为你!挽儿终会懂得的。”

      “娘亲教训得是!”东挽低头恭维。如此薄情强势之人是他母亲,是为所谓家族可以放弃自由之人。他不认同她的路,做不到体恤,却也不忍再添烦扰。

      可她开口,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饶人,“东挽,你是我楚银玑身上的一块肉,奕恒阁除了你还有东郢,可我楚家只有你了。你那些心思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此不思进取,你莫不是早就忘记了我氏家族的立场!”

      “母亲,挽儿……已明了。”

      “不,你不明白。除了姓楚,你的名字是东挽,所需做的,是结合两家之势力,从而使自己更加强大。我警告你,少再沉浸于离世脱俗之闲志,你不是那个命,撇不开的。”

      第一次见东挽殿下以如此落魄之态的走出大殿。可这原本该欣喜的,他们之间,终于是说开了,终于不用装模作样了。

      只是今日她无端多次提到东郢,定是郢都那边已经出事了,但至少,从她们的态度中可以猜到没有得手。

      东挽心思不宁,刚出西苑,便看到阿谀投诚的大长老,他竟是表面功夫也不做了,直接越过人而去。不用猜也知道,不过是听到一丝风吹草动,正急切的找人求证罢了。

      此刻,席令独对庞大追兵,经长夜苦战,身心俱疲,遍体鳞伤。

      若非带着昏迷体弱的东郢,他绝不至于如此狼狈。眼见黑衣人撒网般的合围,他只得遁入一处隐蔽山洞藏身。

      确认追兵未至,席令忍着剧痛将东郢放下。他右手紧攥着被血浸透的箭羽,身体倚着冰冷石壁,缓缓滑坐在地。

      解开临时包扎的布条,腹部伤口鲜血汩汩涌出,急促的喘息在洞中断续回荡。

      席令利用专门为挽城所设计的法器,向他的主子传递了详细的位置信息,然后才将目光放在了东郢的身上。

      东郢因母族血脉体质特异,以光补源,却因此被楚银玑下毒钳制,变得畏光,他的身体也因此停滞于幼态。

      起初,芜青莲的出现缓解了他的症状。可人失踪数日,毒素无法继续排解,东郢如今情况更糟,已是奄奄一息。

      无奈之下,席令耗尽所剩无几的灵力,强行为他续命。自身伤势本就危重,加之失血过多,灵力枯竭,他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东挽接到席令讯息时,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若非生死关头,席令绝不会用此法联系。他必须立刻赶去!

      “殿下行色匆匆,欲往何处?”一道优雅如琴音的声音突兀响起,周遭空气骤然凝滞。

      纷乱思绪被打断,东挽心下一沉。

      这声音,他岂会不识?

      强压下疲惫,东挽缓缓转身,面上挂起浅淡却难掩倦意的微笑,姿态恭敬无可挑剔:“早闻天尊莅临奕恒阁,苦无良机拜会,还望尊上莫怪啊。”

      南戚轻笑,语带调侃:“殿下言重了。不过这几日,悖崂区确已逛遍。听闻奕泽源乃人妖共生之净土,世间罕有,不知可否叨扰一二?”

      这些天来,南戚以休养身心为名留在奕恒阁。当然,这样浅显的目的,又有谁会真心相信呢?因此,他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行踪。除了闲逛山水,寻找可疑之处,就是整天泡在奕恒阁的藏书楼里,试图通过古籍文献寻找有关织阳城的线索。

      线索被人刻意隐藏,他依旧是一无所获。可他明了,而那封信也确实证实了他的想法,若商泷真的还活着,那他最有可能的下落,无疑会是这个与商氏联系最深的奕恒阁。

      只是,他该从何处入手呢!

      就在他神情恍惚之际,毕岳拖着稀碎的长羽,轻轻落在了他面前的书案之上。

      意识到这是林毓传过来的,南戚眸子豁然明亮,随即在身边凝出了一个隐蔽的空间结界,这才放下心来接下毕岳。

      “尊上,此乃弟子所查忏家所有涉血秘术记载。另:弟子于奕泽源东部,遇重伤之东郢殿下一行,显系楚家阵营所为,情势危殆。弟子已暗中援手。余事,请尊上定夺。”

      “东郢?!”南戚一怔。此人不是离不得郢都么?怎会冒险现身奕泽源东部?

      东郢身份神秘,体质特异,南戚并非未疑心过他是否就是商泷。然连日查阅,其身份似无破绽。但无论如何,这是奕恒阁难得露出的破绽,他岂能放过?

      思及此,南戚不及细看其他,霍然起身离开藏书楼,恰截住了魂不守舍的东挽。

      东挽强作镇定。双方皆心知肚明对方已知晓东郢之事,然目的未明,无人愿先点破。东挽试图转圜:“天尊好雅兴。不过尊上似有误记,挽所居,乃挽城。”

      南戚眼神微惑,面上难掩一丝玩味,低声戏谑:“哦?那确是记错了。不过,殿下与二殿下手足情深,若有殿下同行,本尊想必能省却不少麻烦。”

      东挽心头一堵。他不解南戚何出此言。外界早已将楚银玑的阴谋归咎于他,他对东郢也素无好脸色,连东郢本人都信毒是他下的。南戚此刻这句“手足情深”着实讽刺。东挽冷笑:“尊上此言何意?”

      南戚面色依旧从容,丝毫不为所动,他抬头看着东挽,眼神充满了深意。“挽城之人皆映着一朵桃花。嘶,那位护法眼角好像就有一朵,莫不是本尊记错了?”

      东挽身体猛地一僵,席令答应过他不会随便暴露的,他怎么会知道!真是沉不住气,究竟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他生生咽下怒火:“果然世事难逃天尊法眼。然此乃奕恒阁家事,天尊日理万机,不劳费心。”

      南戚只微微一笑,眼神莫测:“本尊不过顺路与殿下同行,何时说过要管闲事?殿下多心了。”

      言罢,南戚转身便走,不留半分余地。东挽愣愣的看着南戚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被动之感。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来源自对南戚的无法掌控。

      可此刻无法破局,遂只能按照南戚的安排,默默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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